正當(dāng)趙笠急的團團轉(zhuǎn)的時候,忽然,旁邊過來一個騎著二八大杠的年輕男子。
“喲,這不是趙少嗎,老弟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男子下了車,來到趙笠的跟前,伸出一只手,搭在趙笠的肩膀上,嬉笑道:“昨天不是約好了嗎,今天不醉不歸,老六和長毛已經(jīng)在等著你了!”
趙笠皺了皺眉頭,沿著記憶,他才想起來,確實有這么一回事。
當(dāng)然,出去喝酒,是他掏錢。
來人叫劉全,是趙笠搬來這里不久后認識的酒肉朋友,除了他們兩個,還有兩人,一個叫長毛,一個叫老六。
都是附近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地痞,偷雞摸狗,樣樣在行。
以前,家里沒錢了就讓李亞楠到街坊鄰里那兒去借,能混一天是一天。
而像劉全這樣的小流氓,自然是跟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吸血鬼似的附在他身上。
看著不懷好意看著自己的劉全,趙笠忽然心生一計,他哈哈一笑道:“好兄弟,來得真早啊!”
劉全瞇了瞇眼睛,同樣拍了拍趙笠的肩膀,笑嘻嘻道:“趕緊的啊,哥幾個都等著呢!”
趙笠故作沉思,他想了想,然后對劉全說道:“老是去外面喝酒沒什么意思!”
“哦?”
劉全驚訝道:“那趙哥你的意思是?”
趙笠哎了一聲,對劉全說道:“咱哥幾個都認識這么長時間了,你們也沒有來過哥哥家,要不這樣,今天你們都來我家里喝酒,如何?”
劉全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轉(zhuǎn)而笑道:“那感情好啊,你回家準備著,老弟我這就去通知其他兄弟!”
說著,他就要騎上自行車準備走人。
不料趙笠卻攔住他,“哎,你急什么,我東西都沒買呢,難得來一趟我家,我總得準備點好東西招待你們吧?”
劉全不明所以的看著他,趙笠不悅道:“買這么多東西,我一個人肯定不夠人手啊,你不得把你的自行車借我一下?”
聽著趙笠的話,劉全眼睛都亮了起來,“居然要用自行車來運東西,那今天不得賺大發(fā)了?”
二話不說,劉全就將車子留了下來,他拍著胸口:“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讓趙哥你請喝酒,總不能還讓你累著,車你盡管拿去用,我走路過去,反正和長毛他們家隔著也不遠!”
看著劉全走遠了,趙笠這才上了自行車,只是他卻并沒有要往菜市場的方向去,而是拐了個彎,朝著二手車市場去了。
華國的二手車市場,是在去年的時候,京都那邊形成的規(guī)模,甚至都不能說是二手車市場,只是一個自發(fā)組織起來的自由交易場所而已。
本地的這個二手車市場,只有幾間店鋪,老板就是京都那邊的人,在本地以低價收購各種車輛,然后再運回京都去賣。
“老板,你看看我這輛車值多少錢?”
趙笠找到收二手車的老板,拍了拍身旁的自行車。
老板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頭上一頂破舊的稻草帽,操著一嘴兒京腔,跟個干了一輩子農(nóng)活的老農(nóng)民似的,他瞥了一眼自行車,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
“一百塊,不講價!”
這輛二八大杠可是進口的錳鋼雪花漆,市面上得一百八,是劉全為了充面子省吃儉用買下來的,還沒開多長時間,九成新。
知道老板這是在壓價,但是趙笠卻不在意,反正不是自己的東西,有什么好心疼的。
“成交!”
老板沒想到趙笠居然這么爽快,他不確定的問道:“你想好了?”
趙笠嘆氣道:“沒辦法,最近手頭緊,不然我也不賣給你!”
撿了這么大的便宜,老板當(dāng)然不會多說什么,直接從錢包里點出一百塊錢,其中居然還有一張去年剛出的新版五十大鈔,市面上都沒有開始真正流通開來的,一般人見著了,都會以為是假的。
但是趙笠是誰,他可是擁有上一世的記憶的,什么版本的錢沒見過?
老板仔細觀察著趙笠的表情,心里暗暗吃驚,他想了想,又從錢包里扯了一張一塊錢的。
將所有錢一并錢拍到趙笠的手里,老板哈哈笑道:“爽快,你這個兄弟我交了,下次如果還有車子要賣,盡管找我,我絕對給你一個滿意的價格!”
聽這話,看樣子老板是將趙笠的自行車當(dāng)做是來路不正的玩意了。
趙笠也不解釋,他收好錢,也不打招呼,徑直出了二手車市場。
距離家里還有好幾公里,但是那個年代,哪里有打車這么一說,都是走路,連喊個牛車,都是奢侈。
在菜市場里,買了一袋子二十斤裝的粳米,還有一袋十斤的面粉,兩斤豬肉,一個背簍。
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在小賣部里買了一斤散裝的糖果,有好幾種,分別是包裝袋上畫著一只大公雞的“喔喔奶糖”,以及本地叫做“玉米燒”的玉米軟糖,最后一種則是最常見的條狀形的“蝦酥”糖果。
所有東西加起來,花了八塊二毛。
回到家里,還沒進屋他就對著里面大喊起來。
“老婆!”
聽著趙笠的呼喊,李亞楠連忙從屋子里跑了出來,見得趙笠扛著大包小包,她連忙過來幫忙。
“買這么多東西,你哪來的錢?”
“家里已經(jīng)欠了這么多債,你花錢還這么大手大腳的,這日子到底還過不過了?”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李亞楠還是動作輕盈的接過十斤面粉,臉上的笑容是怎么都掩蓋不住。
“吃豬肉啦。”
李亞楠碎碎念,兩斤豬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她已經(jīng)記不起,上一次吃豬肉到底是什么時候了。
忽然間打了個冷戰(zhàn),李亞楠連忙反應(yīng)過來,她下意識的去看趙笠,生怕自己這種出格的行為,又會引來他的打罵。
看著李亞楠的樣子,趙笠心里嘆了口氣,常年打罵他們母女,自己在她們心中,完全就跟惡魔無疑,哪怕自己什么都沒說,她們還是會覺得害怕。
這種情況短時間內(nèi)是解決不了的,得在往后的日子里,慢慢將信任重新培養(yǎng)起來。
小春兒畢竟才四歲,哪怕經(jīng)常被趙笠打罵,卻也很輕易的相信了他的話。
聽著爸爸的喊聲,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從屋子里跑了出來。
“爸爸,給小春買糖果了嗎?”
將米袋放到一邊,趙笠從背簍翻出一個袋子,抓起一大把糖果遞到她面前,“有三種糖果哦!”
小春兒下意識去接,只是還沒有碰到糖果,小手又觸電般縮了回去,她可憐巴巴的看著李亞楠,水靈靈的大眼睛里滿是渴望。
“拿著吧。”
李亞楠擦了擦眼角,雖然不知道趙笠今天是怎么了,但一想到五天之后自己這一家子就要完了,她也沒有再去想那么多,吃飽喝足了,當(dāng)個飽死鬼也好。
小春兒歡呼一聲,一把奪過趙笠手中的糖果,包裝袋撕不開就放到一邊,先將蝦酥糖纏繞起來的袋子扯開,然后拼命的往嘴里塞。
趙笠心里酸酸的,他拉著女兒的手坐在臺階上,然后給她剝糖果,小春兒搖頭晃腦,腮幫鼓鼓的,也不知道嘴里有多少顆糖。
“以前那個人渣讓你們受苦了,從今往后,我會彌補這一切!”
趙笠說著,轉(zhuǎn)身進了屋。
聽著這番莫名其妙的話,李亞楠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她總感覺,今天這個惡魔,好像開始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結(jié)婚四年多,他從未跟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別說語氣好點了,就是連讓他回家別打自己,那都是一種奢望。
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趙笠,李亞楠幾次想要幫忙,結(jié)果都被他制止了。
以往的日子,哪次在家不是醉醺醺的,從曾經(jīng)的富二代到如今的一貧如洗,趙笠就從來沒有做過家務(wù),李亞楠太了解趙笠這個人了,印象里,他就不是會做飯的人。
但是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看上去卻比自己這么一個女人還要熟練的樣子。
這個惡魔,今天居然主動給她們做飯了。
“別愣著了,試試我的手藝吧!”
趙笠親自給她們盛了滿滿一大碗的米飯。
兩菜一湯,現(xiàn)代人不會覺得有什么,但是那個時代,能吃上豬肉,對尋常老百姓來說,就已經(jīng)是比較奢侈的事情了。
以前母女倆都是吃趙笠的剩飯,遇到他心情稍微好一點的時候,才能坐下來。
今天還沒開吃,居然讓她們坐下來一起吃飯,在以往的時候,李亞楠是想也不敢想的。
見母女倆站在邊上不動,就這么眼巴巴看著自己吃,趙笠站起身,伸出手拉她們倆入座。
李亞楠看在眼里,條件反射往旁邊躲去,小春兒畢竟年幼,心里好像就沒有隔夜仇,誰對她好,她立馬就會放下戒備。
歡呼一聲,小丫頭就趴在了桌上,舉起筷子飛快巴拉著米飯,香噴噴的豬肉,吃在嘴里,滿滿的幸福。
趙笠微微嘆了口氣,對李亞楠說道:“你也坐下來吃吧。”
“我給你們做吃口吃的,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嗎?”
李亞楠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眶一紅,說道:“姓趙的,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你是不是在外面,還有別的事情?”
“我……不是。”趙笠解釋道:“你不要想那么多,就是單純的吃頓飯而已!”
無論趙笠怎么解釋,李艷楠就是不肯坐下來,趙笠無奈,只好自己端著飯碗,回了房間。
直到他關(guān)上房門,李亞楠這才敢落座。
“勞資做的飯菜,居然得一個人在房間里吃,這算怎么回事!”
一邊扒拉著飯菜,趙笠心里郁悶無比。
一家三口住的是一個小破屋,除了廚房和大廳,只有一個房間,到處都堆滿了雜物。
屋外用爛磚爛瓦搭了個簡易的棚子,養(yǎng)了幾只生蛋的老母雞。
哪怕再窮,幾只老母雞都舍不得殺,為此李亞楠沒少被趙笠毒打,什么事情她都不計較,但是唯獨在幾只雞上,她從來沒有退縮過。
因為女兒要長身體,得吃雞蛋。
這個家實在太窮了,以至于就連老鼠和蟑螂,都不愿意光顧。
吃完飯,趙笠走了出來,李亞楠和小春兒已經(jīng)在收拾飯桌,見得他出來,動作就是一頓。
為了不讓她多想,趙笠連忙將碗筷遞過去,扯著笑臉:“麻煩你洗一下碗。”
可能是吃得太飽了,小春兒趴在桌子上眼皮打架,耷拉著腦袋,像小雞啄米一樣。
看了一眼廚房里,李亞楠正在專心的洗著碗,并沒有注意到這邊,趙笠輕手輕腳的抱起小春兒,讓她躺在自己懷里。
小姑娘睡夢中,還在吧唧著嘴巴,像是在回味著剛才的糖果和飯菜。
在屋內(nèi)環(huán)視了一周,趙笠的目光停留在了一張泛黃的日歷上。
“1991年4月2日……”
李亞楠洗完碗,發(fā)現(xiàn)趙笠正抱著小春兒,她嚇了一大跳,以為趙笠想要干嘛,正要走過去質(zhì)問。
但是趙笠已經(jīng)給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點聲,春兒睡著了。”
看著身旁坐立不安的李亞楠,趙笠還是硬著頭皮問起了家里的財務(wù)情況。
“自從你每天出去鬼混之后,家里就從來沒有過剩余,我都是靠著向鄰里街坊借錢過日子才不至于被餓死!”
“五姨家借了一塊三,陳伯家里借了七毛二,還有王叔家……,一共是十二塊五毛五分。”
李亞楠平時帶著小春兒出去做零工,一個月能有十幾塊錢的收入。
不買任何額外的東西,日?;ㄤN就是吃飯,每個月其實是能有一些盈余的。
但她的錢,基本上一到手就會被趙笠搶走拿去吃喝嫖賭,她不給就會被毒打,以至于每個月都要靠借錢才能解決最基本的溫飽。
趙笠在日歷上撕下一塊,一手托著熟睡的小春兒,一手不停做著記錄。
除了家里欠的十二塊五毛五,還欠著賭場那邊一大筆錢,加起來已經(jīng)超過了一千塊。
而且這些錢,都是當(dāng)下急需要還的。
趙笠在附近臭名昭著,別人都當(dāng)他是瘟神,避之而恐不及,肯借錢給李亞楠的,都是隔壁一些老實心善的鄰居,家境都不好,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只因為不忍心看著可憐的母女倆被餓死,所以才餓著肚子,暫借一點錢給李亞楠。
那些鄰居都很需要這些錢維持生活,而一個月的借錢期限,也已經(jīng)沒有幾天了。
至于賭場那邊,就更不用多說了。
到了期限趙笠要是拿不出錢來,李亞楠和小春兒就麻煩了。
“1991年……”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北邊老毛和美洲白頭鷹搞冷戰(zhàn)的時候,靠著倒賣生活用品過去的那些倒?fàn)攤€個都發(fā)了大財。
記憶里,趙笠的爹媽就是趕上了那一陣子,才造就了他趙家的百萬身家。
他們死后,毛鷹冷戰(zhàn)跟著結(jié)束,專門干這一行的倒?fàn)攤儧]了渠道,很多半成品都囤積在廠子里出了不手,許多人都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趙家也不例外。
當(dāng)時趙家最巔峰的時候,在本地可是足足有十二個廠子,生產(chǎn)毛毯的、做橡膠涼鞋的,還有糖廠和罐頭廠一條線直供的大廠子。
只不過他爹媽死后,底下的那些人都昧了他趙家的所有產(chǎn)業(yè),剛成年的趙笠,一點本事都沒有,連去討回公道的想法和勇氣都沒有。
但是就目前看來,這么多廠子,只是趙笠沒有去討要而已,畢竟經(jīng)營權(quán)一直都是趙笠的爹媽的,什么轉(zhuǎn)讓合同都沒有,那些人就算靠著上頭的關(guān)系弄了一些假文件,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有這個本事的,他就不信沒有那么一兩個漏網(wǎng)之魚!
但凡能夠找回一個廠子,那么趙笠就能夠充分利用起來,暴富不再是夢!
“看來想要賺錢,還是得從以前那些白眼狼中下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