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陶夭夭高興了沒一會兒,才后知后覺到,如果獵戶真的從來沒吃過比她做的菜還好吃的東西,那也太慘了。
不過想想也是,獵戶好歹自己上山,偶爾還能有肉吃,只看這里豬肉的價格,估計尋常貧農(nóng)的人家?guī)啄甓汲圆簧弦豢谪i肉都是有可能的。
陶夭夭此時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忽然有了另一種視角。
這不是什么旅游觀光古城。
而是她如今切切實實生活在這里的城鎮(zhèn)。
“走吧,我們?nèi)ネ猴堭^。”
“二位里邊請!”
“小二哥不用招呼我們,我們來找錢掌柜的。”
正低頭看賬本的錢掌柜一聽這聲音就抬起了頭,雙眼明亮:“陶姑娘!這是……”
他不確定的看著眼陶夭夭身邊的獵戶,但還是靠著這一身皮毛認出了人:“喲,二位今日一同來的?”
“是,到鎮(zhèn)上來辦點事,順道過來看看,掌柜的可在忙嗎?”
“不忙不忙,”錢掌柜從柜臺里出來,“正巧我要找您呢,走,咱們后邊說話。”
眼看著他們二人手上大小包,掌柜趕緊將人讓到里面。
“怎么了掌柜的,”等走到里面沒了人陶夭夭才開口問道,“是不是野豬肉的料理上有什么問題了?”
“不是不是,陶姑娘的方子詳盡得很,只是我這邊有點細節(jié)要同姑娘談。”
三人坐好,錢掌柜斟酌了半晌才開口。
“這話說起來都是錢某的不是,原本從姑娘這里買制法是想要在這飯館里用,雖然也有外賣的心思,但是也沒想到這么快就有了主顧。”
饒是錢掌柜迎來送往這么多年,也少有這樣讓自己臉紅的時候。
“我自然是信得過陶姑娘的,可主顧那邊卻一定要有個契約才行,我這只能厚著臉皮來同您說。”
陶夭夭沒想到是這件事,頓時一笑:“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這有什么厚著臉皮的,我與掌柜的三十兩的買賣,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掌柜的才沒有立契,既然如今需要立一個也不妨事。”
“那就多謝姑娘了。”
說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都知道這不過是陶夭夭給掌柜的一個臺階下罷了。
他雖然在這里帶了幾十年卻并非土生土長,況且他們一個住在山村里一個在鎮(zhèn)子上,算哪門子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
掌柜的愈發(fā)的高看她一眼,也更加好奇是什么樣的農(nóng)戶家能養(yǎng)出這樣一個姑娘來?
獵戶在一旁還是第一次看到陶夭夭與外人說正事的模樣,她嘴角帶笑雙眼明亮,與平時的笑容卻并不一樣。
仿佛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陶夭夭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會抬抬下巴說這是“自信”的光芒。
結果從縣衙出來才不到一個時辰的陶夭夭又跟著錢掌柜去了一趟,但是這次她把獵戶留在了飯館里,總不能兩個人還拎著那么多東西到處走。
這次立契就詳盡多了,這燉肉的所有權從此就歸錢掌柜所有,陶夭夭不能售賣方子,也不能售賣這燉野豬肉本身。
她心態(tài)良好,絲毫沒覺得吃了大虧,畢竟讓她自己賣豬肉賣多久也賣不出三十兩銀子來。
一回生二回熟,等兩人從衙門里回來,錢掌柜不管怎么說一定要留他們兩人吃一頓。
“姑娘可是幫了我大忙了,既然稍后無事今日一定要賞錢某這個臉!”
陶夭夭意思意思推辭了一下,就心安理得的和獵戶留在了飯館。
“姑娘你嘗嘗這燉肉味道怎么樣?”
兩人吃飯掌柜的陪席,等到燉肉端上來的時候,他立刻想讓人嘗嘗。
裝燉肉的既不是盤子也不是小壇子,而是比大號碗差不多的湯碗形狀的碗。
粗野的野豬肉看上去立刻變得精致了許多,更不用說為了美觀后廚的劉師傅還用香菜做了點點綴。
陶夭夭用公勺舀了一點到碗里,夾進口中。
這一口她品嘗得很認真,才放下筷子道:“軟爛入味,劉師傅好手藝。”
最重要的是雖然用的是她的方子,但做出來的味道卻不盡相同,但這點不同絲毫不影響美味,說明這位用她方子的師傅短短兩日就融會貫通有了自己的味道。
錢掌柜“哈哈”大笑:“要是老劉聽見你的夸獎一定會高興的!”
陶夭夭伸手又給獵戶舀了一些:“你也嘗嘗,跟我的味道不太一樣,但是很好吃。”
獵戶嘗了一口,也點了點頭,心里卻覺得他更喜歡陶夭夭做的。
錢掌柜看著兩人之間的交流,總覺得這二人仿佛身份顛倒了一般。
獵戶身材高大,反倒像個小媳婦兒。
他意有所指道:“陶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嗎,您這樣的本事,若是日后困在一畝三分地怕是可惜了。”
陶夭夭乍聽到這樣交心的話愣了一下,隨即偏頭看向身邊的獵戶。
獵戶沒有什么奇怪的表情,只是吃著東西看著她。
錢掌柜原本以為陶夭夭同旁的女子一樣,也是要看自家男人的想法,結果她似乎只是想看一眼,又轉回頭回答了他的問題。
“如今我不過是個平頭百姓,能過好自己日子是第一,要說日后也算不上什么打算。”
她笑瞇瞇的。
“聽錢掌柜的意思,是覺得有更好的去處?”
錢掌柜點點頭:“那是自然,南方富庶,都城繁華,咱們這里地處偏僻山路又難走,即便是連普通的城鎮(zhèn)也比不上啊。”
陶夭夭卻覺得,其實實際情況沒有錢掌柜說的這么糟。
在這個人口還沒有爆炸的時空,居住地主要還都是集中在水源附近,他們這山里之所以能有村落,主要原因也不是山,而是河。
而且她在縣衙的時候瞄過一眼地圖,雖然只是他們這附近的地圖,但是無論從大致位置,還是平日里感覺到的海拔高度和氣候,這里都不是特別偏僻。
不夠富庶也不過就是距離都城不近也不是什么交通要道罷了,再加上土地不如南方肥沃,才造成了現(xiàn)在的情況。
陶夭夭想著想著就笑了:“我這人懶得很,讓我長途跋涉去別處是真的難為我。”
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所以沒辦法呀,又不想離開又想過上好日子,實在不行就只能期待咱們這鎮(zhèn)子有富庶的一日了。”
她的語氣如同玩笑一般,錢掌柜自然也沒有當真,只“哈哈”一笑,便又同獵戶喝上酒了。
在許久后的年頭里,錢掌柜每想起這一日就要感嘆一次,他這輩子看不懂的人和事也不少,但總是能讓他看不懂的,陶家姑娘屬頭一個。
他有很多事不方便問陶夭夭一個姑娘家,但是問獵戶就沒那么多忌諱了。
“……打算什么時候辦親事啊,到時候可別忘了請錢某,我定要給二位包個大紅封的。”
在他看來這二人一起上街又很親密,親事應該不遠了。
結果一聽,二人還沒定親。
陶夭夭在一旁吃吃吃,只當做沒聽見。
三人聊了有一個時辰,陶夭夭和獵戶才走出同春飯館,錢掌柜送佛送到西,幫他們雇了輛車送二人回村。
這還是陶夭夭第一次在這里坐車,不過不是馬車是牛車。
她一邊說著今日這幾件事,半晌卻沒有得到獵戶的回應,要知道他雖然話少,但是也沒到沉默寡言的地步。
“你盯著我看做什么,說話呀?”
獵戶忽然就笑起來了。
黃昏的陽光撒在他眼中,隨著笑容被揉碎在視線里,陶夭夭看著忽然心就漏跳了一拍。
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趕緊回神,故作兇相的又看回去:“剛剛還說自己沒事,是不是喝醉了?!”
“嗯,”獵戶瞇了瞇眼,側頭靠在車壁上,徹底閉上眼睛,“好像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