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葚;也不必說鳴蟬在樹葉里長吟,肥胖的黃蜂伏在菜花上……”
在一個蔚藍的星球上,有一個小小的書房,一個小小的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正手捧書卷,踱著步子,搖頭晃腦地背誦著書上一段標星號的文字。
這段話是作者對自己童年時光的追憶,充滿了童趣和快樂,可是在若干年后成為一代代少年人噩夢般的童年記憶,作者若地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想。
“小雨——背會才能吃飯——媽媽給你加油——”
門開了,說話的是媽媽,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臉含微笑,手中拿著一杯熱好的牛奶,看寶貝兒子猶自背書并沒有打算理她的意思,卻并不生氣,欣慰地掩好門退了出去。隔著門又傳出兒子朗朗的背書聲。
“唉——”
那少年聽聞媽媽的腳步走遠,在心中長長地嘆了口氣,可想到老師那精致妝容下甜笑會變魔術般幻化成的苦瓜臉又無奈地背了起來。
“轟——”
遠處一個炸雷響徹在天際,這是要下雨的征兆啊。
突然有一刻,少年真希望炸雷把自己帶走,莫要受這背誦之苦。
“轟隆隆隆——”
那炸雷似乎聽到了少年的心聲,炸雷的聲音距離少年越來越近,仿佛就在腦際。
雷聲瞬間蓋過了少年的讀書聲,少年心中怒極,指天畫地道,“你有種把我也劈——”
“了”字還未出唇,突然一道直透天地的光亮白練般猛地在窗前一閃,接著一輪紅若鮮血的球狀太陽,翻滾著從窗臺直飛了進來,向著少年腦袋流星趕月般疾駛而至。
“媽媽——”
少年本能地發(fā)出兩個字,也成為他在這個蔚藍色星球上發(fā)出的最后兩個字,因為剎那間,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四公子,四公子——”
“小少爺,小少爺——”
“豹兒——”
“蘇豹——”
……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混沌的意識流慢慢地匯成一條清晰的小河小溪,恍恍惚惚間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聲呼喚。
少年的眼皮在打架,上下眼皮掙命般跳舞,終于睜開了一條縫。
“醒過來了——”
“醒過來了——少爺他醒過來了——”
“謝天謝地——四兒他醒過來了——”
……
少年耳邊忽然傳來一聲聲驚喜的歡呼。
“謝什么天地,要謝也是謝華大夫,不虧是我們姑蘇城的大國手。”
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
“對對對,我們蘇家合族都要謝華大夫,真是我們蘇家的大恩人。”
眾人一疊聲地應著。
“不敢當,不敢當。”
一個蒼老的聲音辭讓著,“看四公子的脈相還很微弱,從面相上看,似乎猶未脫離危險期,你們看——他的通身發(fā)紅,可是他的頭卻泛出藍光,這是我從醫(yī)六十年以來從未見過的怪現(xiàn)象。”
華大夫作沉思狀。
“還請華大夫加以醫(yī)治,我們蘇家同感大恩。”
那人說著一揖到地。
“蘇老先生客氣了,救死扶傷是我輩本分,豈可藏拙,只是,只是——我竭力而為吧——先開副藥——”
華大夫的聲音似乎充滿了疑惑。
“蘇龍,封一千枚焰鶴幣給華大夫送到府上去。”
那威嚴的聲音又道。
“是,爹。”
一個少年雙手一恭,隨著華大夫出去了。
“都出去吧,讓蘇豹自己休息調(diào)養(yǎng)。”
眾人聞言魚貫而出。
“蘇彪——你留下——”
那長者又道。
“是,爹。”
蘇彪的腳步停了下來。
“把門關上。”
長者輕輕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說說吧,四弟和你修練怎么弄成這個樣子?”
蘇彪輕輕掩上門,在下首站定,輕輕道,“我和四弟在后山依著父親吩咐修練爭焰——”
“你們是不是去不屈谷了?”
那長者目光一斂,語含威嚴道。
“是是是——”
蘇彪突然語塞。
“是什么,我問你們是不是去了不屈谷?”
從長者的話語中似乎這不屈谷是去不得的。
“這這這——是——四弟的主意。”
蘇彪說著深低下頭。
“畜生——”
老者霍然站起,“我早就說過,不屈谷是我蘇家禁地,你們怎么敢——”
蘇彪不敢答話,雙腿卻在瑟瑟發(fā)抖。
“唉——不肖之子——”
老者又緩緩坐下,右手猛地在椅扶手上一拍,但聞“噗”的一聲,木屑橫飛,扶手瞬間化為齏粉。
“怎么不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老者怒氣稍消,又大聲道。
“四弟說要去個好地方修練,我就——”
蘇彪怯怯地道。
“你就帶他去了不屈谷?”
老者追問道。
“還有四個月就是成人禮,我怕他通不過,想讓他修練得快些。”
聞聽此言,老者怒氣似乎消了大半,語氣也緩了好些,“然后呢,你們又干了什么?”
“起初也沒有什么特別——走著走著,見很多奇形怪狀的樹,一棵棵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只是感覺周圍好熱,到了最熱處,我們實在受不了,四弟說這里定是修練爭焰的圣地就修練起來——”
蘇彪見父親不再發(fā)怒,語氣也流暢了好多。
“那里有什么特別的?”
老者道。
“就是有七棵樹十分奇怪地長著,看去好像一個勺子形狀,每棵樹都是頭小身子大,最奇怪的是樹頂上尖尖的卻沒有枝葉,好似一個人的手伸向天空一般。”
蘇彪娓娓道來。
“你可知那是什么樹?”
老者道。
“兒子不知。”
蘇彪瞪大了眼睛好奇地望著父親揭曉答案。
老者輕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起來又是一件公案了。那樹叫雷擊木,想當年我們蘇家創(chuàng)派祖師曾在此渡劫,排成北斗七星模樣是要上應天罡北斗陣,抵擋雷劫液的——雖然祖師心性極高,相信人定勝天,不屈不撓——可造化弄人,命運終于有一天——算了,不說了,說說你們的事吧——”
老者語猶未盡,似乎蘇家在那不可追的往事里有無盡的惆悵和秘密不能與人盡言。
“我和四弟就在七棵樹中間修練,一直相安無事,爭焰也調(diào)息的極佳,可是到了午時三刻,響晴的天空就一個霹靂閃電,接著一個又一個閃電在我們四周炸開來,我們想逃跑,可是卻完全失去了行動自由,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那雷像雨一樣直下了半刻鐘,突然一道雷弧劃過天空,一個碩大的太陽火球就擊在了四弟頭上——”
蘇彪的聲音突然停了,似乎想起那天的情景變得傻了一般。
“球形閃電!”
老者目光如矩般看向窗外,身子也是一顫,好似在思索著極重大的事情。
“這——那——很嚴重嗎?”
蘇彪瑟瑟發(fā)抖地問。
“不知道,不知道。對我們蘇家來說不知是福還是禍。你且留下照顧四弟,讓他好生靜養(yǎng)。”
老者說著,似乎看了床上少年一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四弟,你且好些了嗎?”
蘇彪看父親走遠,一下?lián)湓谏倌甏睬?,拉著他的手道?/p>
少年一時間卻如同癡傻了一般,對三哥的問話充耳不聞。
“我我我——”
少年說出三個字,才似乎意識到自已的存在,就突然覺得全身如同在蒸浴,周圍好像燃燒起熊熊烈焰,自己置身巨大的水桶里在蒸浴,每一縷空氣都化作水,滾燙的水鉆進他每一個毛孔,渾身冒出一粒粒水珠。
“我我我——”
少年又說出三個字。
“你怎么啦?”
蘇彪輕輕取過毛巾來為四弟拭去臉上汗水,又取過濕毛巾敷在他的額前,少年這才覺得身上炙熱感稍微緩了些,口中猶自說著,“我我我我是誰?”
“你自然是我們蘇家四公子,我的四弟蘇豹了。”
蘇彪暖言道。
“對,我是蘇豹。”
蘇豹含糊道。
蘇豹慢慢閉上眼,似乎想起自己原來在另一個地方,那里是一個水汪汪的星球,有自己疼愛的父母,自己正在背書,因為罵天,被雷劈,沒想到卻是到了這里,自己這是穿越了,沒想到只有在小說里才有的情節(jié)竟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想想自己父母一定特別傷心。
“你的頭?”
蘇彪突然叫起來。
“我的頭怎么啦?”
蘇豹奇道。
“你頭上的藍光沒有了——這下好了,我一直以為你經(jīng)雷擊后變成另外一個怪人,現(xiàn)在又恢復原樣了。”
蘇彪喜道。
“那我原來是個什么樣的人???”
蘇豹見自己在這里沒有成為異類,也是十分欣喜。
“一個很樂觀開朗的人,雖然不怎么喜歡說話,可是我們兄弟間情誼是極好的。”
蘇豹在心中默記著對自己的評價,想著別穿幫了。
“如果大家知道你病好了,不知有多高興。”
蘇彪猶自說著。
“大家,我們家很大嗎?”
蘇豹好奇道。
“當然,我們蘇家在整個姑蘇城可是個修練大族。父親蘇霆作為族長在方圓百里可是跺一腳亂顫的人物。我們蘇家四兄弟蘇龍?zhí)K虎蘇彪蘇豹,個個是修練奇材。誰敢小覷?”
蘇彪話語間充滿著自豪。
“你要快點好起來,盡快恢復功力,再有四個月就是你成人禮的日子了,可一定要為我們蘇家爭口氣。你先休息吧,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蘇彪說著就一路小跑走出了房門。
蘇豹躺在床上,心中卻想著自己的父母同學親人,以后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卻要在這里成為另一個人,成為別人有什么好,修練有什么好,還要過什么成人禮。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還要我爭氣,我偏不,我就破罐子破摔,不爭氣,就是不爭氣。
蘇豹越想越生氣,突然心中發(fā)狠,不如死了算了。
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可以重新穿越回去,又可以見到我的父母同學老師了。
蘇豹這樣想著,不知哪里沖出一股力氣,猛地起身向著墻直撞了過去。
可是那力氣只撞到一半,戛然而止,蘇石就像個空的面口袋軟綿綿地倒在地上。蘇石不服氣又掙扎著起身撞向墻壁。
“四弟不可——你這是——”
門一開,三哥蘇彪就出現(xiàn)在屋里,一把把蘇石扶住。
“唉——”
蘇石在心中嘆口氣,“自己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真是要生不愿,求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