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大半年過去,在這些日子里,寧遠也好,寧小可也好,寧小樂也好,都沒有發(fā)生什么太大的改變。唯獨田婉發(fā)生了改變,她漸漸從痛苦中走了出來,或者說是習慣了承受這樣的痛苦,原來脆弱的情緒,隨著日子的打磨,逐漸沉淀和平靜下來??粗鴮庍h和寧小樂玩鬧的時候,她偶爾也會跟著露出淡淡的笑。
有時寧小樂玩瘋了,還會下意識地奔入田婉的懷抱中,田婉雖然在接觸到寧小樂的時候依舊身體僵硬,卻也不再粗暴地推開她。而每當此時,寧小樂的大眼睛里都會閃過一絲光亮,那雙黑色的眼眸越發(fā)閃亮得好似天邊的星辰。
田婉不知道的是,自己之所以能從痛苦中緩過來,完全是因為寧小樂的陪伴。
盡管她們之間的交流并不多,但情緒這種東西,就如同病毒,擁有極強的繁殖和傳染能力。不管是誰,只要他身邊也有一個單純可愛,每天都幸福地追著各種家居機器人跑的小丫頭,不管你心里裝著多少悲傷,也一定會慢慢被幸福感染。
這就是吉米堅持要把寧小樂塞給田婉的原因之一了。
“我決定明天出去找工作!”這一天,寧遠剛下班回到家,田婉突然宣布了這個消息。
“可是,小婉……”
“別可是了。我知道你擔心我,沒事的。而且你也別瞞著我了,這幾天晚上,你都趁我睡了之后,偷偷起來加班修片。家里的經(jīng)濟情況不太好,對嗎?在公島的生活什么都需要錢。那個委員會資助的也只是小可的醫(yī)療費用。”田婉看著寧遠認真地道。她的神色雖然依舊憔悴,但是整個人的精神卻比之前好了許多,。
寧遠也沒有想到田婉會注意到這件事,這半年來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對周遭的一切都不聞不問。
寧遠一時還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寧小樂卻一臉著急地喊道:“樂樂也要找工作!”
寧小樂著急是因為她知道,要是田婉出去找工作的話,那家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她的情緒模塊被觸發(fā),開始害怕!
寧遠卻被寧小樂的話逗笑了:“傻丫頭,你現(xiàn)在還是小孩子,工作是大人的事!”
“我可以做小孩子的工作!”寧小樂臉上顯露出了慌亂和不安的表情。
一起生活了這么久,寧遠很清楚寧小樂的想法:“你是怕一個人在家對嗎?”
寧小樂怯怯地點了點小腦袋:“嗯,樂樂害怕!”
寧遠想了想,開口道:“要不然,明天爸爸就送送樂樂去上幼兒園好嗎?”
寧遠的話,讓一旁的田婉有些驚訝,她忍不住睜大了眼睛看向他。寧遠顯然也看出了妻子的疑惑,輕聲解釋道:“前幾天我看新聞,說是因為陪伴型硅人類幼童的出現(xiàn),有組織倡議公島各大幼兒園正視他們的身份,接收他們?nèi)雸@接受教育。當時沒想那么多,現(xiàn)在你要去上班了,樂樂一個人在家不合適,不如就送她去幼兒園吧。”
田婉低頭思索了片刻后,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算是同意了這個決定。
下一刻,就見寧遠轉(zhuǎn)身向著寧小樂,道:“樂樂愿意去幼兒園嗎?爸爸媽媽去上班的時候,小朋友都是去幼兒園的哦。不信你問媽媽。”
寧小樂偷偷瞄了田婉一眼,見媽媽點了點頭,寧小樂立馬也點了點頭。
當晚,寧遠就在網(wǎng)上幫寧小樂申請了一家接收陪伴型硅人類的幼兒園。得益于公島的高科技,不到半個小時,寧遠就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
第二天一早,寧遠還沒醒,寧小樂就已經(jīng)起床開始收拾東西了。
田婉因為要找工作,所以起得也比較早,聽到小樂房間里的動靜之后,她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看了看。
房間里寧小樂正忙得不亦樂乎,她從衣柜里選了一條天藍色的連衣裙——天藍色,也是寧小可最喜歡的顏色——然后,有些笨手笨腳地穿上連衣裙,接著小心翼翼地把餅干放進背包里。放完之后,她似乎還不放心,取出來數(shù)了數(shù),又放進背包里。
看著這個小家伙忙得不亦樂乎的樣子,田婉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直到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從寧小樂來到這個家之后,幾乎什么事情都是她自己做,自己這個做“媽媽”的從沒有幫過她,一次都沒有。
但是小可在家的時候,她幾乎每天都幫他穿衣服,收拾背包。
房間里寧小樂已經(jīng)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田婉怕她看到自己在門外偷看,趕緊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朝大門走去。
雖然她盡可能不發(fā)出聲音,但是因為大門老化,開門的聲音有點大,還是被寧小樂聽見了,寧小樂光著腳丫從房間里跑了出來,笑呵呵對田婉揮著小手,說道:“媽媽再見!”
“嗯,再見!”田婉微微一笑,輕輕關(guān)上了大門。
……
由于新人類和硅人類的出現(xiàn),純?nèi)祟愒谄胀üぷ魃蠜]有多少競爭優(yōu)勢。田婉半天下來面試了數(shù)家公司,卻依舊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這讓田婉有些沮喪,就在她心煩意亂的時候,手上的腕式電話響了,她伸手按了按手環(huán),屏幕上出現(xiàn)了寧小樂的臉。
“媽媽,我想你了!”沒等田婉開口問,寧小樂嘟著嘴巴說道。
田婉這才想起,自從寧小樂來到她家之后,她們還從沒像今天這樣分開這么長時間。經(jīng)寧小樂這么一說,田婉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也有點想寧小樂了。
不過田婉并沒有說出口,她依舊和之前在家一樣,只是淡淡地回應(yīng)了個嗯字。
寧小樂卻絲毫不以為意,自顧自滔滔不絕地講起了自己這一上午的遭遇,邊說還邊比劃著,其實說的都是些小事,比如她今天認識了幾個朋友,比幼兒園老師給她講了什么課啦……
田婉對這些事情并不感興趣,但她也沒有掛斷電話,只是靜靜地聽著,時不時還會應(yīng)一聲,直到寧小樂說累了,兩人才掛斷了通訊。
此后,幾乎每一天,寧小樂都會在這個時間點給田婉打視頻電話,分享一些可有可無的小事,田婉從來不打斷寧小樂。就這樣,她知道了寧小樂最喜歡的老師姓趙,寧小樂最好的朋友叫花花,幼兒園里養(yǎng)了五只小烏龜,兩大三小……
田婉每天早出晚歸的找工作,雖然面試屢屢受挫,但是每天總有這樣一個時間,會有一個人絮絮叨叨地陪伴著她。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每天這短短幾十分鐘的通話時光,成了田婉的一種寄托。因此,每一次在寧小樂的電話撥過來之前,她也總會提前找好一個安靜的角落,耐心等待。
然而,這樣的日子并沒有持續(xù)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