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爺袁十方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風(fēng)水先生,他早年間是在城里給人看風(fēng)水,年過四十之后才衣錦還鄉(xiāng),娶妻生子。
按照他自己的說法,他的命不好,注定孤苦。我奶奶在生下我爹這個獨子之后沒多久就病逝了,我爺爺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我爹拉扯大,直到我爹跟我媽成親之后,才開始逐漸露出笑顏。
可我們家似乎承受了某種詛咒一樣,不僅人丁稀薄,而且每逢女人分娩,都伴隨著厄運,我奶奶就是在生我爹的時候落下了病根才不久于人世的。
按照村里人的說法,我出生之時,我媽也遭遇了難產(chǎn),兩天兩夜都沒能把我生下來。
而且就在這兩天之內(nèi),村子里發(fā)生了一系列的怪事。
先是村里的雞鴨像是整齊的軍隊一樣,無人驅(qū)趕,列著整齊的隊伍就往我家趕。還有村后山頭上的黃鼠狼,也成群的出現(xiàn),還把一些個泛著土腥氣的珠寶首飾扔在我家門口。
最奇異的是,當(dāng)時村里正好有戶人家辦喜事,新娘子卻突然在婚禮上發(fā)瘋了,掙脫眾人跑到了我們家門口嚎啕大哭。
別人湊近了一聽,新娘子嘴里念得全是哭喪的那套詞。
如果只是我們家自己出了怪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最多坐視不管。但剛?cè)⒘诵履镒拥哪羌胰瞬桓闪?,說我們家是肯定是招惹了不干凈的東西,要把整個村子鬧得雞犬不寧才罷休。
還有些嘴短舌長的老娘們,背后偷偷議論說還沒出生的我是個妖孽,否則為啥生了好幾天都沒生下來,這是還沒出生就開始折騰爹娘了。
我爺那些年在村里還是有些威望的,但也壓不住悠悠眾口,最后平息這場禍亂的反倒是我爹,一個平日里老實到甚至有些窩囊的人。
我爹不知道從哪里找出來一把近兩米長的關(guān)刀,就堵在我家大門口,對著新娘子咒罵,讓她滾。
奇怪的是,幾句臟話罵完,新娘子居然真的清醒了,也不記得自己都做過什么,哭哭啼啼的回夫家去了。
然后就是那些排列整齊的雞鴨,被我爹砍死了幾只,也都跑了。
最后就是黃皮子,也把帶來的珠寶首飾帶走了,浩浩蕩蕩的又回到了山上。
我爹又在大門口不吃不喝地守了一天一夜,到第四天早上,村里的第一聲雞叫的同時,我也發(fā)出了人生中第一次啼哭。
雄雞一唱天下白!
我爹得知母子平安之后就癱倒了,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能下地。
事后我爺說我是天亮的時候出聲的,想給我取名叫袁天,又覺得不順口,就加了個字叫袁小天。
我的出生成了那些年村里茶余飯后的談資,但主角是我爹,都說袁鼎這人平時看著窩窩囊囊的,但能夠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豁出命去。
雖然平安降生了,但我爺說這事還沒完。之所以差點夭折,是因為我被村子里以前供奉的紅衣娘娘看上了,想把我?guī)ё吒捎H。
之前那些雞鴨和首飾,都是她送來的聘禮,我還算是個倒插門的,
在更久以前,我們村里有個紅衣娘娘廟,靈不靈的不知道,反正在很多年前就被拆了。
而且村子一切如常,漸漸的也就只有一些上年紀(jì)的老人還記得這事兒了。
我爺?shù)鹊轿业B(yǎng)好了身子之后,他們爺倆就在一天晚上,偷偷去了村子以前紅衣娘娘廟的舊址,想跟她求個情,讓她放過我。
具體過程無人得知,但結(jié)果是沒談攏。
在這件事兒上,他們爺倆意見也不一致。我爺想從中說和,但我爹態(tài)度強硬,說不行就去跟紅衣娘娘拼命,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
最終還是我爺想了個法子,在家門口焚香燒紙,對紅衣娘娘宣稱,說我孫子袁小天已經(jīng)訂了娃娃親,沒法再跟她了。
這當(dāng)然只是一時的說辭,但我爺爺是認(rèn)真的,立馬就又放出風(fēng)去,說要為我找個年齡適當(dāng)?shù)呐薅ㄓH。
我爺?shù)脑捠牵?ldquo;無論美丑貧富,只要是個女娃就成。”
當(dāng)然,前提得是個活生生的人。我爺被逼急了,覺得我隨便娶個女人都比娶那紅衣娘娘要好。
雖然我爺很有威望,大城市里的小轎車也三天兩頭的來到我家,想請我爺去城里看風(fēng)水。
如果沒有我出生時候的那些事,村里但凡生了女兒的人家,肯定都要上趕著來求親。
但因為走漏了風(fēng)聲,村里人知道我被紅衣娘娘看上了,連一個敢上門的都沒有。
我爺也沒法強買強賣,天天在家發(fā)愁。
在我快滿月的時候,一個叫陳建安的人從我們家門口經(jīng)過,被我爺生拉硬拽的扯了進來。
他是我們村子里一個極其苦命的人,從小沒爹沒娘,打小過的跟叫花子似的。
這次他是想去城里打工,混口飯吃。
我爺把人拽進來之后,就開門見山的說想讓我跟他女兒定娃娃親。
陳建安當(dāng)時還覺得我爺瘋了,說自己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兩個媳婦兒都說不上,哪里來的女兒?
我爺也不解釋,只問他愿不愿意。如果愿意,就送他一場富貴,讓他咸魚翻身。如果不愿意,就當(dāng)沒進過我們家的門。
陳建安明白了我爺不是在看玩笑,又知道我爺無論是算卦還是看風(fēng)水就沒有不靈的時候,當(dāng)時就給我爺跪下了,說只要能讓他發(fā)大財,全聽我爺?shù)摹?/p>
于是我爺讓他在我家住了半個月,拼著折壽,每天一卦,給陳建安制定了詳細的人生規(guī)劃,詳細到他每年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見什么樣的人說什么樣的話都教導(dǎo)清楚了。
這半個月,十五天,十五卦,十五年。
我爸媽在我不到一歲的時候就外出打工了,是我爺特意叮囑的,說要是想讓我活過十五歲,就不要和我住在一起。
于是我就跟著我爺爺相依為命,在村里和鎮(zhèn)子上讀完了小學(xué)和初中,也跟著他學(xué)會了風(fēng)水堪輿和一些其他的玄術(shù)。
直到十五年之后,我還在學(xué)校上課,我爺在村里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自己要外出一段時間,讓我回家等人來接我。
我回到家之后,就再也沒見過我爺,鄰居說他給我打電話的那天就收拾行李走了。
在家等了幾天之后,我又給我爹媽打電話,卻也聯(lián)系不上。
最終我沒等來任何的親人,卻等來了陳建安,他真的發(fā)達了,開著豪車回村的時候,別人看他光鮮亮麗的,都不敢認(rèn)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