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無言,可以藏進(jìn)無盡謊話。
“那今天就先這樣,有什么事明天再討論,我要先回去給我老婆過生日了!”
“呦,胡總,今天嫂子生日啊,怎么沒提前跟我們說一聲,這都沒準(zhǔn)備禮物,幫我們祝嫂子生日快樂啊。”
“是啊,嫂子人美心善,過生日我們怎么能不送禮物。”
“行了啊你們,今天是我們的二人世界,你們祝福我就收下了,我先走了。”
看見胡耀明離開,大家也說笑著散開了,畢竟提前下班這種事,可沒什么好抱怨的。
“能嫁給胡總這樣的人,嫂子可真是幸福。”
“能把男人訓(xùn)得這么服帖,這女人也絕對不是什么善茬。”
“噓!”同事急忙推了她一下,左右看了看,看沒人注意到她們的對話,才壓低聲音接著說道,“幼穎,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李幼穎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她和胡耀明是多年的朋友了,幾個月前她丈夫出車禍去世,也全靠胡耀明幫忙打點(diǎn)??此龥]什么收入,還要養(yǎng)孩子,胡耀明干脆讓她來自己的公司工作。工作輕松,收入也能養(yǎng)得起自己和孩子兩個人。
兩人都是結(jié)了婚的,這種事傳出去總歸是會讓人說閑話,她幾次跟胡耀明說了,拗不過勸,還是過來了。
但她來了之后,發(fā)現(xiàn)胡耀明變了。她結(jié)婚早,是在老家結(jié)的,沒能及時通知到他。胡耀明結(jié)婚的時候在國外,她也沒能去。這一來二去,胡耀明也就沒能向他妻子正式介紹。她也開過玩笑,說他這么聽老婆話,等哪天你老婆誤會了,你可就解釋不清咯。
說是開玩笑,但這玩笑里有幾分真,只有她自己知道。男人聽老婆話是好事,但這病態(tài)的服從,無異于馴養(yǎng)動物一般。
沒過多久,胡耀明的妻子果然找上了門來。
“我以為那條狗看上了什么了不起的呢,就這樣?這是再罵我呢?他連個房子都不舍得給你買?”蘇玥看著她,臉上的諷刺表露無遺。
李幼穎本想開口解釋,但眼前的女人完全沒留給她一點(diǎn)解釋的縫隙。大搖大擺進(jìn)了門,祖祖輩輩罵了一頓,又踩著高跟鞋一臉神氣的離開。
胡耀明說她的妻子賢惠大方,現(xiàn)在看來,這潑婦罵街的氣勢也不過如此了吧。李幼穎搖了搖頭,畢竟是自己沒能解釋清楚,女人嫉妒起來不都這樣嗎。
最了解女人的,莫過于女人。
公司高價收來的樓盤,在市面上不值多少錢,明面上大家都說是胡總心機(jī)看走眼了,可后來她才知道,那是蘇玥纏著胡耀明買下的,買下后又說是他做錯事了,自己賭氣的。
這樣的事并不少有,但每次胡耀明最后都會覺得是自己錯了,在員工面前把事攬下來,絲毫不怪自己的妻子。一面是朋友越來越混亂的行為,一面是面對朋友夫妻之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的自我勸告。
李幼穎糾結(jié)著,直到高層傳來胡耀明的死訊。
蘇玥勸自己冷靜下來,甚至這時候最重要的是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她將方才取出的現(xiàn)金一一放回原處,又仔細(xì)打量著自己有沒有移動別的地方。
“玥玥……”
蘇玥被嚇了一跳,一回頭,是胡耀明在叫她??磥韯倓傊皇腔枇诉^去,可能是短暫性休克,這會兒意識已經(jīng)漸漸恢復(fù)過來了。
蘇玥趕忙上前,想要伸手拉他,但腦子里卻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胡耀明在外面已經(jīng)有了別的女人了,如果不是自己貪圖他的錢,早就跟他攤牌了。他還能聽自己的話多久終究是個問題,如果真到了那個小三和她鬧開的地步,先不說自己在他眼前這形象維不維持得住,到時候自己也得不著多少好處。
不如現(xiàn)在把他殺了。
他一死,沒人懷疑到她身上,他的錢便自然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到時候還有什么小三的事,人都死了,大家自然也都站在她這邊。
蘇玥看著眼前的丈夫,握著肩膀的雙手緊了緊,一狠心,猛地一推再次將他狠狠地撞向桌角。
“喂,阿姨?”
李幼穎接通電話,是胡耀明的母親。
“穎穎啊,耀明沒出什么事吧?我最近怎么一直打不通電話。玥玥也是,這倆孩子電話一直沒回信,我這心里怪慌的。”
李幼穎一愣,開口說道:“啊,沒什么事啊,可能最近太忙了吧。我回頭跟他說說,讓他沒事多回去看看你,阿姨你別擔(dān)心。”
那頭老人家又念叨了些什么,李幼穎安慰著,掛了電話,心卻懸了空。
自己的兒子死了,卻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該說蘇玥太孝順怕老人難過,還是該說她太猖狂連這點(diǎn)事都不想處理了。
李幼穎已經(jīng)看清了蘇玥的嘴臉,自是不相信胡耀明會在這種時候意外去世。像她那樣的女人,怎么會放心自己的丈夫一個人在家。但是尸體火化了,醫(yī)院和警/察局也都下了結(jié)論,她現(xiàn)在什么也做不了。
“幼穎姐,你怎么在這兒?”
李幼穎回頭,看著眼前的女孩,感覺有些不可置信。
“于夕?你在這兒……工作?”
“是啊,你們搬走后不久,剛來一兩個月,差不多是個實(shí)習(xí)護(hù)士吧。幼穎姐你呢,是那兒不舒服嗎?”
李幼穎剛結(jié)婚不久,和丈夫住在市里的小公寓里,和于夕剛好是鄰居,后來丈夫去世,搬家搬得匆忙,也就沒來得及和于夕打聲招呼。
“啊,想查一下朋友的病例。”
“查病例?這一般要家屬或本人帶著身份證明才行,你那朋友,是出了什么事嗎?”
“也不是,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一個朋友,出了點(diǎn)事。”
“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啊,說不定我能幫上你點(diǎn)什么呢。”
“胡耀明。”
于夕一愣,重復(fù)道:“胡耀明?”
李幼穎點(diǎn)了點(diǎn)頭:“耀眼的耀,明亮的明。”
一個醫(yī)院這么大,有名字一樣的患者并不少見,但就在這短短的時間里。
“請問他……怎么了……”
“他前不久,去世了。”
蘇玥急著搬家。
在鄰居眼里,是想離開這片傷心之地,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這里多待一天,她就會更加不安。胡耀明撞死的家具她也不想要了,連同那些搬走都行閑費(fèi)事的家具一起,叫人抬走低價賣到了廢品廠。
這個世界上,假借著關(guān)心人的名義多管閑事的人太多了。這才沒幾天,就有管不住嘴的老太太來打聽蘇玥能得到多少錢。
她要去一個沒有人認(rèn)識她的地方,就算她演得再好,也怕東窗事發(fā)的那一天。
她要離開,越快越好。
“所以你懷疑,是蘇玥殺死了胡耀明?”
于夕有點(diǎn)難以置信,這比剛才知道胡耀明是李幼穎的朋友還要震驚。
“我剛才也跟你說了一些事,你也應(yīng)該知道蘇玥是個什么樣的人。說白了,她不只是圖胡耀明的錢,她還有很好的技巧把胡耀明訓(xùn)得服服帖帖的。我之前多少學(xué)了一點(diǎn)心理學(xué),像她這樣的女人,最擔(dān)心的就是自己訓(xùn)練的寵物失去了控制,而她前不久還在懷疑胡耀明和我出軌,沒多久就說他死了,就連耀明的母親都聯(lián)系不上她,我實(shí)在是不敢往下想。”
兩人此時已經(jīng)到了天臺,既然李幼穎把話說得徹底,于夕也不想再深思下去。
“姐,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這里倒是有個猜測。”
于夕將之前看到的二次撞擊按照自己的想法向李幼穎分析了一邊,后者的臉色更加的陰沉。
“現(xiàn)在尸體也火化了,什么證據(jù)也沒有,如果要想知道真相,也只有檢查撞死胡耀明的那個桌子。雖然希望不大,但或許還能發(fā)現(xiàn)些什么。”
“但現(xiàn)在,我們能不能看到那張桌子都是個問題。”李幼穎想了想,“我現(xiàn)在就去找蘇玥,盡量用手機(jī)多拍一些桌子的照片。雖然我也沒見過,但就在客廳。”
兩人商量好,這件事不能再拖,于是李幼穎便急匆匆的趕了過去。
可到了之后,卻無人響應(yīng)。
“姑娘,找人嗎?這家前幾天就搬走了,我在這一塊收垃圾,我最清楚了。”
李幼穎看了看大媽,問道:“那這里面的家具呢?還在嗎?”
大媽似是有些奇怪,但還是想了想回答道:“東西太大,都賣了,好像賣去廢品廠了。這都有……兩三天了吧,就東市的廢品廠。”
李幼穎跟大媽道了聲謝,一邊打車往廢品廠趕一邊打電話聯(lián)系于夕。
于夕這邊已經(jīng)請好了假,醫(yī)院離東市廢品廠比較近,她接了李幼穎的電話就趕了過去。
廢品廠那么大,她怕找不到,更怕那不起眼的桌子已經(jīng)沒有了。
這是她接近真相的最后機(jī)會了。
也許都是她的妄想,也許都是她的猜疑。
她不求別的,只求自己心安,對老人家有個交代,只求對得起自己的這么多年的朋友。
李幼穎進(jìn)了廢品廠,電話那頭還在連線,但她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仿佛勒在線上,每呼吸一下都小心翼翼。她看到不遠(yuǎn)處于夕在朝她招手,她掛了電話,走了過去。
“姐,我已經(jīng)報警了,桌子上的痕跡還在。”
結(jié)果是未知的,就像她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未知的謊話。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