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濱海大道。
上午九點,車流高峰期。
葉楚文開著妻子那輛紅色寶馬,被堵在十字路口,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讓本就已經(jīng)等的有些不耐煩的心情,變得更加焦躁起來。
“你搞什么名堂?怎么還沒有過來?”
這時,妻子蘇慕晴再次打來電話催促。
“慕晴,我這邊堵車了。”
“堵車你不會直接用腳跑過來嗎?我告訴你,競標還有十五分鐘就要開始了,你要是不能在十五分鐘內(nèi)將競標書送到,你就不用來了!”
電話掛斷,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競標書,又看了一眼前面長龍一樣的車流,葉楚文一咬牙,干脆解開安全帶,扔下車子,直接推門下車,拿著競標書朝美福集團趕去。
近年,國際代工貿(mào)易萎縮,妻子蘇慕晴的電子代工廠已經(jīng)連續(xù)停工停產(chǎn)三個多月,現(xiàn)在只有拿下美福集團的訂單,才有可能順利度過這次的困境。
所以,葉楚文也很清楚,今天的這場競標大會,對于妻子來說十分重要。
不過,就在他火急火燎的橫穿過馬路,卻聽見人行道上突然傳來一陣呼救聲。
“媽!媽!”
“你怎么樣了?!”
“救命??!”
“有沒有醫(yī)生!”
“有沒有懂急救的,救救我媽!”
只見一名大約六七十歲左右的老嫗,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
身旁跪著一名年輕男子,一臉焦急的朝四周路人求救。
不巧,葉楚文曾經(jīng)就正好是一名外科醫(yī)生,看到這一幕,腳下頓時遲疑了一下。
憑借經(jīng)驗,他幾乎可以斷定,這位老人大概率是心肌梗塞之類的急癥,若不及時搶救,恐怕根本撐不到救護車趕來。
一邊是妻子那邊等著就要的競標書,一邊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曾經(jīng)作為一名醫(yī)生的葉楚文,不禁陷入了兩難。
“讓一讓,我是醫(yī)生!”
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先救人!
畢竟碰上了,如果見死不救,他實在是過不了良心那一關(guān)。
擠入人群,快速檢查了一下老人的情況,果然如他所料,還真是由于心肌梗塞導(dǎo)致的心力衰竭。
這種情況,十分兇險!
“你撥打120了沒有?”
他一邊解開老人的棉襖,一邊朝老人兒子問道。
“打了!”
老人兒子連忙回道。
“好,那你現(xiàn)在馬上去那邊藥房買一瓶沉香油過來。”
葉楚文說完,又朝周圍看熱鬧的人道:“都別圍觀了,誰過來搭把手,我要給她做心肺復(fù)蘇,需要來個人幫我掐住她的人中!”
“我來!”
一名大媽聞言,頓時自告奮勇的站了出來。
不一會兒,老人兒子拿著一瓶沉香油趕了回來,葉楚文連忙接過,掰開老人的嘴巴,滴了幾滴到老人的舌尖上。
沉香油,號稱急救之王,心臟名藥“救心”,便是用沉香油提煉而來的。
又經(jīng)過一番心肺按壓,老人蒼白的臉頰,終于逐漸恢復(fù)了一絲血色,眼睛也緩緩睜開,似乎有了一些意識。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懸著的心才總算是落了地。
葉楚文也多少感到有些欣慰,長舒一口氣,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心肺按壓可是個體力活兒,連續(xù)七八分鐘的按壓,幾乎讓他虛脫過去。
這時,兜里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葉楚文拿出來一看,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全都是妻子蘇慕晴打來的,頓時臉色一變,連忙拿起放在地上的競標書,一邊按下接聽鍵,一邊朝人群外擠去。
“葉楚文!”
剛一接通,那邊便傳來妻子惱火的呵斥聲。
“你到底搞什么名堂?怎么讓你送個競標書都這么難?你還能不能有點用處了?”
“不是,慕晴,你聽我解釋,我這邊……”
“你解釋什么?我沒功夫聽你解釋!”蘇慕晴怒道:“現(xiàn)在還有五分鐘,競標大會就要正式開始了,我最多能夠再拖十分鐘,再給你爭取十五分鐘的時間,要是你還不能趕到,咱們的工廠就準備倒閉清算,以后一家人全都去喝西北風(fēng)吧!”
“你別著急,我馬上……”
話音未落,電話便被妻子氣沖沖的掛斷。
與此同時,突然有人從身后一把拽住了他。
回頭一看,原來是老人的兒子。
“你先別走!”
葉楚文以為是要向他道謝,連忙說道:“不用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客氣個屁!”
老人兒子聞言,卻是臉色一垮,指著母親道:“你剛剛把我媽肋骨都摁斷了,就想這么一走了之?”
葉楚文不禁一愣,這才注意到,老人嘴角有血跡滲出,而且正捂著肋骨處,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不是,你母親年紀大了,骨質(zhì)承受不住正常的心肺按壓屬于正常情況,一會兒等120趕到,送去醫(yī)院休養(yǎng)幾天就沒事了。”
葉楚文連忙解釋道。
“放屁!”
老人兒子道:“肯定是你手法不對,不專業(yè),才會這樣,反正你現(xiàn)在不能走,一會兒跟我們一起去醫(yī)院做傷情鑒定!”
“做傷情鑒定?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我救你母親,還救出問題來了?”
葉楚文驚呆了。
他沒想到,自己好心救人,最后沒得到一句感謝的話也就罷了,對方竟然還要恩將仇報,找他麻煩。
“我現(xiàn)在真沒時間跟你在這兒瞎扯,我還有急事,必須得走了!”
說著,便要掙脫開對方。
“不行!你不能走!”
“你這人還講不講理了?”
“我去你媽的!”
拉扯之下,對方竟突然一拳揮來,重重將措手不及的葉楚文擊倒在地。
“哎,你怎么動手打人呢?”
“太過份了吧,人家可是剛剛才救了你母親!”
周圍圍觀的人群見到這一幕,都有些看不過去了,紛紛開口指責(zé)起這名年輕男子。
“跟你們有毛關(guān)系?狗拉耗子多管閑事是吧?”
年輕男子聞言,朝眾人回懟道。
“怎么說話的呢?”
一名中年大叔聽見這話,多少有些冒火。
“老子就這么說話,怎么地?不服?”
年輕男子脖子一橫,隨即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過去,朝電話那頭說了句什么“叫幾個人過來,我媽出事了,在濱海大道這邊!”
然后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樣,斜睨著那位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的妻子見狀,趕緊將丈夫拉了回去。
其余人也看出來了,這年輕男子八成就是個地痞無賴,未免牽連到自己,再也沒有人敢站出來替葉楚文說話。
先前協(xié)助葉楚文搶救老人的那名大媽,更是連忙趁亂退出了人群,匆匆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我就知道,如今這社會,多管閑事沒一個能討到好的。”
“誰說不是呢,先前叫救命的時候,不嫌別人多管閑事,現(xiàn)在人救過來了,倒罵大家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了,現(xiàn)在的人吶,唉,真是沒法說。”
……
“你到底想要怎么樣?!”
這時,葉楚文從地上爬了起來,吐出一口血水,有些惱火的看著眼前這個胡攪蠻纏的年輕男子。
他倒不怕去醫(yī)院做傷情鑒定。
曾經(jīng)作為市一人民醫(yī)院大外科的一把刀,他很清楚,自己剛剛采取的急救措施沒有任何違規(guī)的地方。
更何況,能夠?qū)⒁幻驗樾募」H麑?dǎo)致心力衰竭的老人成功救回來,這本身就是一種奇跡,無論對方鬧到哪里,都不可能占理。
但問題是,他現(xiàn)在真沒有時間跟對方在這兒耗著。
“不怎么樣,要么一會兒跟我們一起去醫(yī)院做傷情鑒定,要么現(xiàn)在拿兩萬塊錢出來私了也行,否則別想輕易離開!”
年輕男子冷笑道。
“我明白了,你這是想要訛我。”
葉楚文聞言,臉色頓時一沉。
“喲,這不是我們當年市一人民醫(yī)院的外科一把刀,葉楚文葉大醫(yī)生么?”
就在這時,人群里突然傳來一道略帶戲謔的聲音。
緊接著,便看見一名西裝革履,戴著副金絲邊眼鏡的男人走了出來。
“劉紹峰?”
葉楚文扭頭望去,臉色不禁愈發(fā)難看。
無他。
只因當年便拜此人所賜,他才會被剝奪醫(yī)師資格,從一個醫(yī)學(xué)界冉冉升起的后起之秀,成為一個廢人!
從此,再也無法登上他熱愛的手術(shù)臺!
甚至,從岳母眼中前途無量的賢婿,變成了一個只能在家混吃等死的窩囊廢!
“讓我看看,我們?nèi)~大醫(yī)生又捅了什么幺蛾子。”
劉紹峰看上去一副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只是鏡片后面那雙狹長的眼睛,顯示出絕對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他笑瞇瞇的走到那名老人跟前,蹲下身去,裝模作樣的檢查了一番,嘖嘖道:“好家伙,肋骨應(yīng)該已經(jīng)刺入內(nèi)臟了。”
“喂,她是你母親?”
“是。”
年輕男子一愣,點了點頭。
“嗯,別再讓你母親亂動了,她現(xiàn)在情況十分危險,因為心肺按壓用力過猛,導(dǎo)致肋骨刺入內(nèi)臟,隨時都有可能出現(xiàn)內(nèi)出血,這可是會危急生命的。”
劉紹峰搖了搖頭道:“葉楚文啊葉楚文,你說說你,逞什么能呢?一個被剝奪了醫(yī)師資格證的庸醫(yī),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么?”
“什么?!”
年輕男子聽見這話,頓時一驚。
他的確是想要趁機訛詐葉楚文一筆,卻沒想到,還真被葉楚文把母親按出了個好歹。
“小子,現(xiàn)在可不是兩萬塊錢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年輕男子當即一把揪住葉楚文的衣領(lǐng),惡狠狠道:“我媽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老子非讓你抵命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