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主母之命,她們得在卯時便叫自家小姐起床。
卯時,可才是早上五點到七點啊。
但也正因為太早了,羅仔珍被叫醒后,全然沒有眾人想象的發(fā)火現(xiàn)場,反倒軟綿綿似小羊般任善棋善書善畫三人擺弄。
對于伺候羅仔珍更衣裝扮,悅微尚是外行,便只站在眾人身側(cè)做個端茶遞水的小打雜。
也不曉得羅仔珍此番是要面見什么大人物,先有善畫悅微兩人將她拖去沐浴,待她沐浴結(jié)束,坐在妝奩前,善棋善書兩人還在商量著妝面與著裝。
瞧了眼在善棋善書兩人面前一字擺開的數(shù)百根簪子,羅仔珍隨手捻了根純金墜寶步搖來,一邊玩弄,一邊笑道:“今日到底是要見誰?瞧你們個個忙的。”
室內(nèi)陷入小小沉寂,棋書畫三人對視一番,皆是面色忐忑不敢開口。
羅仔珍嗅出一絲不尋常來,瞇眼問道:“要見誰?”
棋書畫三人面面相覷,“這……”
“怎么著?”瞧她們吞吞吐吐的模樣,羅仔珍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你們這會瞞著,我是待會不用見嗎?還不快說!”
倒也是這么個道理。
自己幾人在這瞞許久,待會小姐不還是要面見么?
想明白了這一點,善棋便上前柔聲道:“回稟小姐,此番是熙雅公主傳召您進宮面見。”
“熙雅公主?”對這人,羅仔珍倒還是有幾分記憶,但也只局限于知曉這人是當(dāng)今圣上最寵愛的四公主,旁的連她是胖是瘦都不知道了。
畢竟羅家再怎么有錢,羅仔珍之父羅振之也只是一個五品官員罷了,在這處處權(quán)貴的皇城可真算不得什么。
但。
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公主,召見她做什么?
羅仔珍心中不解,便也就這么問了。
卻不想,她這問題出口后,室內(nèi)徹底陷入了沉寂。
棋書畫三人默不出聲也就罷了,就連悅微都拼命低著頭,是生怕羅仔珍點名的樣子。
羅仔珍見狀,還偏點了悅微來答,“悅微,你說。”
“這這這……”卻不想,悅微方被點名就害怕到雙眼含淚,膝蓋更是一軟就要給羅仔珍跪下。
卻被羅仔珍叫停,“不許跪!”
“是……”悅微怯怯領(lǐng)命,可憐兮兮地站著。
“快說。”羅仔珍催促。
“這……”悅微吞吐幾分,方開口道:“相傳……熙雅公主心悅齊將-軍……”
“熙雅喜歡齊負嗔?”羅仔珍眉頭一皺,“我怎么沒聽說過?”
“回小姐。”善棋見悅微實在嚇得不行了,便適時出來與她解圍,道:“奴婢三人也不知,是今日公主旨意下來后,方聽悅微講的。”
羅仔珍將目光轉(zhuǎn)向悅微。
悅微趕緊解釋道:“回回小姐,奴婢以前曾在楚館做過打雜跑腿,但是奴婢……”
“停。”一個字叫停了悅微其余自證清白的話,羅仔珍微瞇了瞇眼,笑問道:“熙雅喜歡齊負嗔,這消息準(zhǔn)確嗎?”
悅微含著淚,思索片刻,答道:“小姐,是準(zhǔn)確的,奴婢曾親耳聽到過。”
既是這樣,那事情就有意思的多了。
“哦~”拖了長長的尾音,羅仔珍嘴角笑意更明顯,“她喜歡的人,要成我的夫婿了。今日,特來尋事?!”
不成想,這年頭還能有人找事找上門口來。
本羅仔珍還是笑著的,突嘴角笑意一收,見得她手腕一翻,手中的金步搖便瞬間被她拍在了桌面上。
掌擊木桌,發(fā)出“嘭”的一聲,直將房內(nèi)四個小丫鬟嚇了一跳。
當(dāng)即齊齊給羅仔珍跪下,四人齊呼:“小姐息怒。”
羅仔珍卻冷笑道:“息怒,我有什么好息怒的,該叫那公主息怒才是。起來吧,與我梳妝。”
“是。”
“是。”
幾人領(lǐng)命,怯怯不安地起身。
善棋看了眼已在妝奩前坐下的自家小姐,再看了眼這數(shù)百根發(fā)簪,有些犯難,“小姐,那咱們怎么梳妝?”
梳妝?
羅仔珍眸子通過銅鏡,往身后一排簪子上掃了眼,道:“就要我剛剛拿著的那個金步搖,衣服么……”
羅仔珍指向一排一群中那間淺綠色紗裙,“就那件。”
這……
幾個丫鬟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為難:這可是面見公主,若是打扮的這般簡單,豈不是失了體統(tǒng),會被責(zé)罰?
羅仔珍卻好似能聽到幾人心中竊語一般,白嫩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道:
“且放心打扮,熙雅若是誠意為難,我無論打扮的精致或是簡單都會被刁難,若她無心刁難,我穿什么都不會被刁難。”
倒也是這么個道理。
而且,熙雅公主名聲在外,向來是個無法無天與自家小姐齊名的人物。
若不是頭頂上有個皇帝爹撐著,恐皇城混世魔王的名號得給她才是。
今日自家小姐奪了她心上人,免不了是被刁難。
打扮如何,不過是被刁難的借口不同罷了。
心中主意已定,抱著肯定被刁難的想法,幾個丫鬟反倒能放開手腳去打扮,速度快了好幾倍。
不出半個時辰,便將羅仔珍收拾地利落大方。
淺綠色紗裙很是簡單,卻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柔美婀娜的身姿曲線。
純金墜寶步搖倒是華麗,但在羅仔珍發(fā)間,卻絲毫沒蓋過她自身風(fēng)頭。金光閃閃,紅寶石搖曳,齊齊布于羅仔珍腦后,只襯出一股貴氣靈動來。
悅微站在羅仔珍身側(cè),呆呆看著她,喃喃道:“小姐可真會選衣裳。”
羅仔珍聞言,心頭一軟,正想發(fā)笑道:你家小姐不過是隨意亂指的。
話沒出口,便聽得外面羅王氏的聲音匆匆傳來——
“珍兒,可收拾妥當(dāng)了?”
善棋方將房門打開,羅王氏便帶著五六個丫鬟魚貫而入。
待瞧到羅仔珍已收拾妥當(dāng),她當(dāng)即松了一口氣,拍著胸脯道:“還好打扮好了。”
“也不知公主今日是為哪般,竟是沒一句提前的話,便來府上要人了。”羅王氏一邊說著話,一邊往羅仔珍身側(cè)走。
羅仔珍聽了她這話,方才曉得熙雅心悅齊負嗔的事,并非人人皆知的??忠簿臀跹旁ミ^的楚館中人知道一二。
羅王氏說完,便也不待羅仔珍再準(zhǔn)備什么,只道:“熙雅公主派來接人的馬車已經(jīng)到府門口了,珍兒還是快些動身吧。”
末了,羅王氏又小聲嘀咕道:“公主親自派人前來接人,還真是好大的陣仗。只是不知這陣仗究竟是為何了。”
羅仔珍聞言,心中暗笑一聲:還能為哪般?自然是為了刁難于她了。
但這話,她并未說出來與羅王氏聽,只點了悅微當(dāng)隨行丫鬟,默不出聲地上了羅府門口那輛華麗非凡的馬車。
車夫揚鞭御馬,馬車很快搖晃啟程。
不似羅仔珍這般淡然,悅微自從上了馬車便一直心神不寧,起先還能憋住自己內(nèi)心的擔(dān)憂,隨時間推移,一盞茶后,眼見皇宮已在眼前,她終是忍不住了。
“小姐。”悅微擰著手指,怯怯道:“熙雅公主可不……您做好準(zhǔn)備了嗎?”
“可不”什么,悅微沒說完,但羅仔珍思復(fù)也不是什么好話。
不過,且不是有句“惡人自有惡人磨”?熙雅可不好惹,她羅仔珍難道就是個與人為善的主?
當(dāng)下輕笑一聲,羅仔珍拍拍悅微腦袋,安慰道:“該是熙雅做好見我的準(zhǔn)備才是。”
“可……”悅微眼含霧氣,“可這畢竟是皇宮啊,規(guī)矩繁多,公主要想整治一個人,可太容易了。”
聽了這話,羅仔珍眉頭一挑,略顯好奇地看向悅微。
這悅微丫頭,平時里那是能說一個字,絕不多吭一聲的,今日是怎么了?不僅話多了,還多到有些啰嗦?
羅仔珍擰眉,暗自思復(fù)應(yīng)是熙雅曾在楚館懲治過人,給小丫頭留下了深刻印象?
倒是不想自己隨意點的人,正好讓悅微撞槍口上了。
羅仔珍面色更緩和幾分,安慰道:“不妨事……”
恰此時,馬車突停。
車夫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恚?ldquo;羅小姐,請下車。”
悅微聞言,瞬間不安到如坐針氈,一雙小鹿般的眼睛惶惶不安地盯著羅仔珍。
羅仔珍當(dāng)即輕握了握她的手,一邊往馬車外而去,一邊道:“你只需記住,咱們是熙雅的客人,這便夠了。”
言罷,也不給悅微再說什么的機會,羅仔珍率先下了馬車。
悅微別無他法,只能怯怯下了馬車。
只是。
悅微剛下了馬車,雙腳在地面落定,那車夫便一揚馬鞭,策馬離去。
掀起好的一股風(fēng),卷起一地塵囂,將悅微嗆得直咳嗽。
待她緩過氣來,小丫頭這才發(fā)現(xiàn)——
“哎?這……”悅微往馬車消失的地方踏了一步,指著馬車消失的地方,扭頭看向羅仔珍,滿臉震驚,“他……”
羅仔珍挑眉看她,“嗯?”
“他就這么走了?”悅微驚訝了,環(huán)顧空蕩蕩的四周,她迷茫了,“那小姐怎么辦?。?rdquo;
不肖多想,便是熙雅的吩咐。
往日繁華鼎盛的大內(nèi)皇宮,此刻于羅仔珍主仆倆所在的地方,冷清到門可羅雀。
車夫揚鞭離去后,更是冷靜到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