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云峰趕到帝都時剛好遇到王正局,寒暄幾句才知道,今天是楚老爺子的壽宴。
王正局看我來得匆忙,理理自己的西裝袖口:“剛好司機順路,不如一起過去?”
我覺得自己和他也算略有交情便沒推辭:“有勞王局長。”
一轉眼便是郊區(qū)楚宅,青磚白墻,古木參天,雖然外宅莊嚴肅穆,可內宅卻是別有洞天,藻井堆疊,飛檐錯落,路旁是長信宮燈,腳下是云紋臺階,完全是現代大觀園。
臨近中午,賓客落座,依次獻禮:“初唐琉璃盞…”
“戰(zhàn)國魚腸劍…”
“唐伯虎真跡…”
看樣子,楚老爺子是個古董愛好者啊。
除去古董,還有些輔助改命的東西,主要是羅盤碎片以及一些古籍。
這個圈子改命師很多啊,再遇到改命的事,我絕對不會像在明珠城一樣倒霉了。
我一邊聽他們報賀禮,一邊找楚臨,直覺告訴我他今天會作妖。果然,所有人都獻完賀禮時,楚臨才緩緩走上前,拿出那本古書:“晚輩楚臨,已經找回楚家的《千里命稿》。”
聽到《千里命稿》,所有人大吃一驚:“竟然是《千里命稿》!”
“那可是上古神書的《千里命稿》。”
眾人只知《千里命稿》很神,卻不知道它神在于最后兩頁的五行盤。
它提出了為普通人造五行盤的方法,五行盤的作用與改命羅盤相近,換個說法,手中有《千里命稿》相當于有一個改命軍團!普通改命師尚且可以影響城市命運,如果一個人手下有無數改命師,那么他將可以控制整個大夏!
我現在才意識到最后一頁的珍貴,無比感激李云峰那以假亂真的主意。
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眼光中,楚臨用無名指順著鼻梁輕輕上推眼鏡:“八字變羅盤碎片,請爺爺笑納,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
我的羅盤又在微微顫抖,是啊,那是我父親的羅盤,八字變羅盤,八字變羅盤?
我疑惑地看著一旁的賓客,那個大叔看我不解輕聲嘀咕:“小伙子入行不久吧,傳統(tǒng)改命師按照天賦分紅金銀白四階,可以修煉升階,除去傳統(tǒng)羅盤還有另一種——變羅盤,可以對比,二字為紅、三字為金、四字為銀、五字為白,六字以上,創(chuàng)世以來寥寥無幾…”
我連忙問道:“那八字變羅盤呢?”
那大叔搖搖頭:“不多不多,天地之大無所不有,白衣相師只此一人…”
白衣相師,這是他的稱號,這就是我的父親。我看著他繼續(xù)問:“那他有家人嗎?”
“聽說他年紀輕輕就被人劫命,自然也沒什么家人。”那大叔搖搖頭長嘆一口氣。
聽到這,我心口一陣巨痛,那個天賦卓絕又遭人劫命的,就是我的父親。
總有一天,我會把那些殺人兇手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楚老爺子第一次走下主坐,親手接過禮物,看樣子很是滿意。
楚臨突然間看向我:“蕭先生,好巧,不如拿出賀禮,也讓楚某開開眼。”
我朝他微微一笑:“不必不必,小地方的東西,實在不值一提。”
楚臨似乎有意抬高音量:“蕭先生何必自謙,拿出來讓大家開開眼。”
起哄聲此起彼伏“開開眼”、“開開眼”、“開開眼”。
我環(huán)顧四周,不止這些看客,遠處的楚夢瑤也在看著我和楚臨,楚臨看到楚夢瑤的目光后似乎有意讓我難堪:“蕭白,夢瑤還打算結婚叫你呢,爺爺的祝壽賀禮你這總得過得去吧。”
說到最后,他毛茸茸的目光穿過人群落在楚夢瑤臉上,似乎要將楚夢瑤看遍,如果不是人多,我肯定一拳打在他臉上,我把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好啊,我這就獻上賀禮,我的賀禮是,”我看著你楚臨一字一句地說:“五、行、盤。”
說著我結一個手印,緩緩托出一個五行盤,走到楚老爺子面前:“老先生可還滿意?”
聽到五行盤,眾人已經炸開鍋:“果然是楚家??!”
“我以為《千里命稿》已經是世間一絕,沒想到還有人送五行盤。”
忽然間楚臨快速沖到我面前喃喃自語:“怎么可能?你怎么能造出五行盤?”
柳瀟瀟給他的是摻假的盜版,他當然造不出五行盤,可我有完整的正版啊。
想到這,我挑眉輕聲反問他:“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他忽然看著楚老爺子好像做了某種覺得悲壯又堅定:“爺爺,他的五行盤有假!”
他看我沒有直接反駁,仿佛抓到實錘要一錘到底,他看起來一臉心痛地看著我:“蕭白,我知道你向往楚家,可是你也不該用這種手段啊。”
楚老爺子打量著我,又看向楚臨:“你確定?”
我表現出委屈的樣子:“楚臨,你怎么能這樣憑空造謠?”
楚老爺子大概是想起我救過楚老夫人,擺擺手說:“這個等散會再看吧。”
楚臨仿佛抓到把柄非常堅定:“請爺爺現在開盤查驗,如果五行盤為真,我愿意下跪道歉終身為奴,如果五行盤為假,我清蕭白滾出楚家別再糾纏。”
“好啊,”我答應完回頭看著楚老先生:“老先生,查驗同樣有爭議,不如找個人,我來為他入盤,之后便知真假,如果是真,入盤之后他就可以成為改命師看到別人的命盤。”
楚老爺子也沒再多說招招手:“夢瑤,過來。”
楚夢瑤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水晶發(fā)卡、蝴蝶耳環(huán)、玫瑰吊墜、收腰長裙,完全是一個甜美風公主,可偏偏手腕上是一串另類的星月菩提,就像保留的那俏皮的年少時光。
大庭廣眾,她坐在紅木太師椅上與我四目相對,我輕輕告訴她:“閉上眼睛,不要害怕。”
她卷曲的微微抖動,原本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透著蜜色的光澤,柔軟的嘴唇就像酒紅色的玫瑰,讓人忍不住想吻下去,她依舊乖乖地聽我引導,偶爾扯住我的衣角輕聲詢問詢問,現在的場景,真像當初我在秋千上告訴她怎么解開那些奇怪的化學題。
半個時辰后儀式結束,她慢慢睜開眼睛:“我現在,確實可以看到別人的命盤。”
說完這句,她輕輕看著我,目光清澈如新生的小鹿:“蕭白,謝謝你。”
楚臨晃著楚夢瑤的肩膀:“夢瑤,我知道你還想偏袒他,可現在他在危害楚家。”
楚夢瑤聽他這么一說面色緋紅:“楚臨,你胡說什么!我沒撒謊,我雖然不懂命理不能改命,但我確確實實能看到別人的命盤,你別在這發(fā)瘋!”
“不對,我根本看不到你的五行盤!”
楚夢瑤還沒說話,我便替她解釋:“因為她現在和你平階,是金羅盤。”
楚臨依舊不肯相信,他指著一個人:“夢瑤,他是什么命盤?”
“癸水生在亥月…”
“她呢?”
“丁火生在卯月…”
楚臨已經略帶癲狂嘀咕著:“不可能啊,我用《千里命稿》根本造不出五行盤!”
“那是你自己有問題,”我抬眉看著他補充道:“哦,原來你能力有問題。”
“蕭白,你故意的。”楚臨握著拳頭應該是想打我,不過顧忌是壽宴,他不敢。
楚老爺子還沒有開口,便已經有人走來:“蕭先生好本事,楚星河很是佩服。”
我順著聲音掃過去,是個中年男人,面相有福,可隱隱約約又透著幾分邪氣。
他是楚星河?這個人網上可查,楚家現任掌舵人,也是楚夢瑤的爸爸。
我連忙拱手回禮:“楚先生謬贊,蕭白擔當不起。”
客套幾句后壽宴開始,推杯換盞,伶人奏樂,樂團獻舞,明明是現代,卻頗有一種舊王朝的味道,也對,有些科技是新的好,有些文化是舊的好。
吃酒后客人陸陸續(xù)續(xù)散去,我正打算找楚老爺子談談,楚星河已經派人把我叫到內室:“父親已經告訴我,蕭先生救家母一命,星河萬分感激,請受星河一拜。”
我連忙托住他:“楚先生客氣,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他又補充“楚家一向好客,不如蕭先生小住幾日,也好讓星河略盡地主之誼。”
其實剛剛我已經占過卦,日沖月破,官鬼發(fā)動克世爻,唯時柱一線生機。
我原本只是打算用五行盤換回父親的羅盤碎片,沒想到受楚臨刺激,把事情搞成這樣,猶豫中我還沒想好怎么拒絕,楚星河已經朝遠處招招手:“夢瑤,過來。”
楚夢瑤走到我面前,潔白的長裙下蝴蝶背若隱若現,她笑得輕盈,如同天鵝絨上耀眼的鉆石:“蕭白,楚家歡迎你啊,不如住幾天,我?guī)阍谵D轉。”
是啊,她沒說“蕭白你來干什么”,也沒說“蕭白相見我的多了”。
她說:“蕭白,楚家歡迎你啊,我陪你在帝都轉轉。”
我和她隔著一束又一束光線,這中間,好像是我們突然告別的那幾年。我一直以為已經徹底忘掉她,其實,見到之后才知道,從來沒有。我本不該答應留下,只是已經忘記拒絕。
命隨天定,命隨天定,我偏要迎難而上,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