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的壽宴在商業(yè)街君御酒店,君御君御,寓意君臨天下御覽乾坤。
君御酒店官方叫君御天府,是柳家名下的中式餐廳,進去后發(fā)現(xiàn)里面布局不錯,朱門大院,鎏瓦飛檐,屋脊上鴟吻鎮(zhèn)宅,前有路后有靠、左擁右抱、四通八達…我只是略知風水,也能看出是個聚氣的好局,看來柳家和李家一樣崇尚傳統(tǒng)文化,這么說兩家確實挺配。
我們還沒落座,柳瀟瀟扭著小蠻腰就沖過來:“李云峰,阿爸早說過,當年幫李總裁調(diào)命理的是位老先生,你別拿這個小崽子糊弄我!哦,我知道了,敲鐘儀式上陣勢那么大就給我看的,你當我是個傻子嗎?”
柳瀟瀟今天的裝扮相當亮眼,咖色的盤發(fā),黑色的吊墜,身上是一條竊藍色的收腰魚尾裙,那珊瑚絨質(zhì)感的啞光紅唇最為搶眼,把她襯得像皇都公主,明艷招搖又不沾紅塵。
只可惜這個姑奶奶教養(yǎng)不太好。
李云峰一時語塞:“瀟瀟…我沒騙你,只是,這說來話長,等忙完跟你解釋…”
“李云峰,下次來之前把說辭編好行嗎?”柳瀟瀟柳眉一豎:“你以為敲鐘儀式立個威本小姐就會怕你?我用腳想都知道,那主意是不是你爸就是你姐出的!”
李云峰滿臉通紅又氣又急又委屈:“瀟瀟,不是,是我…”
之前那打嘴炮的本事呢?陷入戀愛的男生啊,智商為零。
我實在看不過,已經(jīng)懶得顧忌有沒有媒體,掃一眼親屬排布,隨即以壽宴用六爻起卦,變卦中外財發(fā)動沖父母,當以長輩有兇論:“積善之家,方有余慶,外財發(fā)動,長輩有兇。”
柳卿卿快步?jīng)_過來朝我和李云峰大吼:“李云峰,你是來祝壽的,還是來砸場子的!”
邊說邊揚起手朝我甩過來,我沒動,如果她真動手打我,我必讓她下跪道歉,不過巴掌還沒落下就被一個中年男人攔住:“來者是客,不得無禮。”
我簡單掃過,這個中年男人濃眉大眼寬額闊腮,臉部線條比柳瀟瀟多了幾分粗獷,大概是柳瀟瀟父親柳云鶴了,官祿財帛宮飽滿,起運一帆風順應該是少年得志。
壞在人中塌陷,近年可能有災,我的相面水平和風水一樣,僅略知一二,還不算專業(yè),但這些就在眼前,比起看命盤能省些功夫,我還沒看完就被打斷:“小友既然能鐵口斷命,那柳某不才,冒昧一問災從何來?”
柳先生自帶一種威壓,李云峰不自覺向我身后撤一步,咳,這熊孩子,現(xiàn)在知道我是他家長了。我看柳先生行話自然,哪怕不是占命師也是愛好者。
忽然間我命盤一動,鉆心地疼,湊到他耳邊低聲詐他:“逆天奪命,牽連祖孫。”
“我沒有,不算的,”柳云鶴下意識脫口而出,他臉色鐵青,慌忙甩開胳膊后退幾步,卻沒再敢看著我的眼睛,而是故作鎮(zhèn)靜掃視四周:“目無尊長一派胡言!”
其他人面面相覷,只以為他是被冒犯大發(fā)脾氣,我卻知道,這是惱羞成怒。
我和他非親非故,可就在剛剛,我識海的羅盤因他共振,羅盤共振,這可是蕭家改命師直系家屬獨有的心靈感應,余波寬厚慈祥,說明來自父親,他非我父沒有感觸,可我心里是電閃雷鳴萬箭穿心,因為在他身上,有我父親的羅盤碎片,那一瞬間我才明白一些兒時舊事。
那時別人罵我野孩子,我一直跟爺爺嚷嚷著要爸爸,爺爺總是叼著煙斗說:“小白爸爸是最有天賦的改命師,小白長大后會超過爸爸,那時候就可以找到爸爸了。”
那時候我一邊哭,一邊晃著爺爺帶著鹽漬的白色汗衫:“我不要等長大,我現(xiàn)在就要爸爸,他在哪我都要去找他,我爸爸在哪啊,我爸爸在哪啊。”
那時候爺爺吭哧吭哧朝著已經(jīng)掉漆的煙斗深吸好幾口:“你爸爸在世界各地。”
當初我覺得爸爸環(huán)游世界不要我了,到現(xiàn)在才知道,不是的。
舊書上有比劫運術(shù)更狠的辦法,劫命術(shù),直接下殺手,煉化對方羅盤為己用,剩余羅盤碎片轉(zhuǎn)給想當改命師的普通人。當初那句你爸爸在世界各地,原來是這種含義,爺爺看著至親被劫命肯定比我還難過,如果爺爺都在隱忍,我這么弱又能做什么。
爺爺或許在做更危險的事吧,或許,他失聯(lián)離開只是想保護我吧。
一直以為我是個拯救世界的英雄,現(xiàn)在忽然明白我才是那個巨大的拖油瓶。
我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盡可能查到更多東西。以后我會用術(shù)魂咒把兇手挫骨揚灰丟到無盡海,在親眼看著他萬劫不復灰飛煙滅。敵暗我暗,當局不明,那便論持久戰(zhàn)來日方長。
不想打草驚蛇,我打算叫李云峰離開,還沒出門,柳瀟瀟就攔住我們:“臭小子,我爸大人不記小人過,讓你倆去給我奶奶看病,還不快去。”
李云峰瞬間挺直腰桿,直接熱血上頭推她一下:“柳瀟瀟,這就是你求人的姿態(tài)?小爺我之前是喜歡你才伏低做小,可今天你家是個什么態(tài)度,現(xiàn)在小爺不慣著你這臭脾氣了!”
向來夾槍帶棒的柳瀟瀟竟然給我們鞠了一躬:“對不起,是我們不好,我和爸爸脾氣都大,可奶奶真是個很好的人,之前也是為奶奶,奶奶的病今天又惡化了…嗚嗚嗚…”
咳,我和李云峰都見不得女人哭,主要是柳家情況也沒搞清楚,或許柳云鶴的事情家里女人們也不知情,畢竟犯人有罪祖孫無辜,我拍拍李云峰:“人命關(guān)天,還是過去吧。”
李云峰朝著柳瀟瀟狠狠“哼”了一聲,柳瀟瀟啄了一下李云峰的臉:“謝謝你。”
我們隨著柳瀟瀟到樓上臥室,床上是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面容枯槁如同深秋的老樹,我探開她的命盤,丙火生于亥月,本是食神制殺,可偏偏有人添財破局,導致食神生財殺傷身,直接把柳老夫人克病了??催@財?shù)谋練夂土弃Q隱約相連,我大概已經(jīng)猜到一二。
“柳先生,借一步說話。”我看著柳云鶴低聲說:“你也是改命師吧。”
他略帶羞愧連忙搖頭:“不敢不敢,班門弄斧、班門弄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