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這話,李楊又叮囑了我一遍,讓我盡快把劉麻子帶走之后,就轉(zhuǎn)身去說服李叔去了。
我站在原地,目光幽幽地朝山的另一頭望去。
下湖村跟上湖村,以封村為中心,正好扯了個對角,一個在東南,一個在西北。
亂葬崗,其實位于封村的南方。
它主要跟知橋村毗鄰,所以亂葬崗異動的時候,爺爺才會在亂葬崗碰到陸家的人,然后聯(lián)手一起解決的。
而下湖村跟封村的交界,嚴(yán)格上說,就是我現(xiàn)在所處的夢湖山,下湖村位于山陽,封村位于山陰。
只不過,亂葬崗范圍不大不小,卻剛好臨近夢湖山,所以跟下湖村也有部分接壤。
這一部分,正是穿越竹林更深處才能抵達(dá)的。
李楊的話提醒了我。
想要在別的地方制造陰土,別的人姑且不提,但肯定很容易被陸家識破,畢竟他們專精的就是巫蠱之術(shù),對這些邪門歪道的東西,了解遠(yuǎn)超過一般的行內(nèi)人。
如果是在亂葬崗,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里本身的陰氣就很復(fù)雜,帶有強(qiáng)烈恨意的猛鬼也不是沒有,雖然因為封印的關(guān)系,沒有禍害周圍村民的機(jī)會了,但自身的能力依舊存在。
沒有特殊情況的話,不管是陸家還是其他的行內(nèi)人,都不會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亂葬崗這邊。
他們都清楚,想要徹底清除亂葬崗累月經(jīng)年的怨靈們,不是他們聯(lián)手一下就能搞定的,在能夠和平共處的前提下,自然不會輕易招惹這里的一切。
有了亂葬崗復(fù)雜的陰氣,以及大家不會輕易深究陰氣來源的心思作為掩護(hù),對方很容易就能在亂葬崗培養(yǎng)出至邪的陰土來。
陰土的來源找到了,那么,新的問題來了。
那塊遺落的陰土到底是不是夏荷姐落下的?
如果是她……
那她什么時候去過亂葬崗的另一邊,或者接觸過另一邊來的什么人?
而種出她家的那些土豆地瓜的土地,是跟下湖村死者的地毗鄰,還是說,亂葬崗在封村這邊也藏了一塊不為人知的黑色陰土區(qū)域?
如果不是她……
那恐怕就是盜走我爺爺棺材的人留下的了。
思緒至此,我突然生出了一種新的猜測。
沒錯,爺爺肯定是悄悄替我承擔(dān)了破壞規(guī)矩的后果,但萬一,他的橫死,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精心設(shè)計過的呢?
前所未有的惡寒感,瞬間涌上心頭。
我忙晃了晃腦袋,迅速收回視線,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讓注意力盡量回到了眼下。
所有線索就像是胡亂團(tuán)在一起的毛線團(tuán),我理了這頭,那頭又糾纏在了一起,太多又太亂。
與其新念頭一起,就立刻去一探究竟,更好的做法,自然是先找到一個正確的線頭。
在我這里,這個線頭,就是劉麻子!
畢竟,這一連串事件,都是從夏蘭的靈契開始的,而鼓動著兩家,給她締結(jié)了這個靈契的人,是劉麻子。
沒錯,我想讓爺爺安葬。
但是,現(xiàn)實給了我一耳光,讓我明白,如果我不查清楚一切事情,揪出這個幕后黑手,光想要讓爺爺葬入自己選擇的墓地,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想清楚了這個,我的內(nèi)心不糾結(jié)了。
我深吸一口氣,默默整理好了混亂的思緒,下定了決心,就從劉麻子下手,開始一點一點地,解開這一連串事件的真實面目。
鄉(xiāng)親們的戰(zhàn)斗力十足。
我跟李楊離開了少說有半個小時,他們依舊氣勢洶洶地圍著劉麻子抗議。
劉麻子本就看不上封村的人,畢竟封村是附近最窮的村子,根本沒有幾個人能付得起他想要的價錢,所以他對發(fā)展這邊的客源沒多少興趣。
這會兒,他完全是一副“你說任你說,我自巋然不動”的態(tài)度,眼角眉梢全是陰險的笑意,也不看其他人,就盯著正在跟李楊說話的李叔瞧。
那表情,就是在無聲地威脅李叔。
雖然我可以慢慢查,但心知二叔的身體扛不了多久,所以也懶得跟劉麻子廢話什么,直接橫插在他跟李叔的中間,阻擋了他的視線,認(rèn)真提議。
“劉麻子,我請你辦件事,成嗎?”
“什么?”劉麻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忙掏了掏耳朵,湊近了我,“張小圣手,還有有求于我的這天?”
周圍的鄉(xiāng)親們瞬間安靜了下來,齊刷刷地看著我。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視線,坦然地朝劉麻子一笑。
“我出錢,你出力,這不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嗎?如果說這算得上是求,那老板給員工開工資,讓他們?yōu)樽约盒Я?,也是求咯?rdquo;
劉麻子一哽。
我沒給他拿“請”字說事的機(jī)會,又補(bǔ)充道:“當(dāng)然,你要不想接這活兒,我隨時可以找別人。畢竟,你也不是我的唯一選擇。倒是你,十萬塊可就拜拜了。”
十萬,這對附近的村民來說,不是小錢。
價錢一報,人群里立刻發(fā)出了一陣唏噓。
除了最有錢的上湖村村長外,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村民,只要沒有遇到什么事關(guān)家族生死的大事,都不可能一口氣拿出那么多錢,來找劉麻子辦事。
陸家倒是能輕松拿出來。
但他們是絕不可能找劉麻子辦事的。
我估摸著,除了夏蘭那件事兒能差不多拿到這個價外,劉麻子也沒有接過那么大的單子。
果不其然。
劉麻子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很快改變了態(tài)度:“哎喲,張小圣手,瞧您說的,張圣手當(dāng)年那么幫襯我,錢不錢的不說,我肯定是很樂意為您辦事的。”
“交易就是交易,別扯爺爺?shù)氖隆敔敵鍪?,都是為了無辜的村民,跟你可沒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不想爺爺?shù)拿暁г趧⒙樽邮掷?,立刻?dāng)著鄉(xiāng)親們的面,語氣森冷地講清楚了這層關(guān)系。
劉麻子見錢眼開,也不計較我的語氣,依舊是笑嘻嘻的提議。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談?wù)劶?xì)節(jié)?”
“我倒是想現(xiàn)在談……”我故作為難地掃了一眼周圍的墳坑,“但你不是要在這里辦事嗎?怎么?李家祖墳的事情,你不管了嗎?”
被我這么一提醒,劉麻子才反應(yīng)過來李家還被晾在這里,想了想又改變了提議。
“那要不,我先處理這事兒……”
“我可等不起。”
我果斷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劉麻子,簡直在想屁吃!我就是在試探他的底線,逼他做出決定的,怎么可能松口呢?
劉麻子頓時一臉為難。
李叔似乎也注意到了這邊的騷動,剛帶著李楊回到了這邊,就聽到了我們的對話,立刻站了出來,巴巴地抓著劉麻子。
“劉大師,你可不能不管我這邊的事情??!”
劉麻子繼續(xù)為難狀。
李叔只能轉(zhuǎn)頭又來勸我,我當(dāng)然只是笑笑,特別地向李叔推薦了李楊。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楊長相太少女,讓人難以信服,反正李叔就是不相信自家侄女能處理這種事。
他勸不動我,又不想讓李嬸偷拿別人聘禮的事情泄露出去,讓村人們看不起,只能咬咬牙,提高籌碼。
“我可以再加錢的!”
“加多少?”
劉麻子挑挑眉,一臉竊喜地反問。
周圍又是一陣唏噓。
他立刻橫眉豎眼,大聲嚷道:“噓什么?噓什么?!怎么?你們不吃飯的嗎?吃飯不要錢吶?”
這態(tài)度,跟面對我時,截然不同。
封村的鄉(xiāng)親也不怵他,看他反應(yīng)激動,繼續(xù)噓他。
李叔想了想,比了個二:“再加兩萬?”
劉麻子定定地看了他數(shù)秒,干笑一聲,然后笑意一斂,轉(zhuǎn)頭看向我,語氣輕快又肯定。
“張小圣手,我們現(xiàn)在就去聊聊您的困擾吧?”
“……”
我跟李楊對視了一眼,看到的都是同樣的錯愕。
這個劉麻子,明明先前還在用眼神威脅李叔,想用困木術(shù)來達(dá)到自己險惡的目的,怎么區(qū)區(qū)十萬塊,就讓他輕松放棄了這個念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