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這!”
李嬸看賈美玲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樣子,頓時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又上來了。
“我在這怎么了?這里是你家嗎,你管得著嗎?”
“這就是我的家的廠子,我怎么管不著!你去辦公室干什么了?辦公室那么多資料,是你隨便進的嗎!”
“我怎么不知道這廠子是你家的啊,是姓楊啊還是姓賈???”李嬸抱著肩膀,“真是笑死我了,某些給國家拖后腿還要考國家施舍才能吃飽的人,還敢說這廠子是她家的。”
“大姑!”李懷玉沒想到自己只是在屋里關(guān)了個電腦的功夫,外面就吵起來了。
見有人拉著,李嬸更來勁了。
“某些人只能在廠子里干點粗活,買點力氣。”李嬸慈愛的抬手幫李懷玉攏了攏鬢角的頭發(fā),“還是我侄女厲害,坐辦公室的。”
賈美玲的痛處,一是窮,二就是沒有什么文化。沒讀過幾天書這件事,是賈美玲最為遺憾的,如今被李嬸這么嘲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一生氣,她覺得肋下更疼了,疼得她幾乎直不起腰來。
“這咋還吵起來了,咱們趕緊干點正事,搬貨吧,市里還等著呢。”司機說道。
李懷玉身兼數(shù)職,不僅管財務(wù)和出納,還管庫房。見他們是回來拿貨的,趕緊回身去辦公室拿記錄用的本子來。
她剛轉(zhuǎn)身,又想起什么,回頭拉了拉李嬸的胳膊,“大姑,你別和我嫂子吵架了,你趕緊回家吧,我們這邊忙著呢。”
說完,李懷玉就跑回了辦公室,留下李嬸原地喊道:“怎么她就是你嫂子了?”
看著李懷玉理也不理他,李嬸一口氣憋住,氣得想再找賈美玲理論,結(jié)果看到賈美玲彎腰慢慢的朝院墻方向走過去,然后靠著墻蹲坐了下來。
李嬸猶豫了片刻,“你怎么了?”
賈美玲抬起頭,瞪著李嬸,“用你管?”
李嬸被她的臉色嚇到了,聽到身后李懷玉跑出來的聲音,趕緊一把把人拉住,“哎小玉,你給我作證啊,我可沒咋滴她,我要回家了,你一會兒自己把飯盒收拾一下啊,我走了。”
李嬸慌張的走了。李懷玉看到墻角蹲著的賈美玲,慌忙上前,“嫂子你怎么了?”
“我沒事,段琪讓再裝三百袋一斤的,一百袋二斤的,一百袋五斤的……”
“哎呦,這臉色咋這么難看,快,快把她扶進屋去。”司機大哥也被賈美玲的臉色嚇到了。
李懷玉手忙腳亂的把賈美玲扶進屋,給她倒了杯熱水。賈美玲坐在沙發(fā)上,一手按著肋下,一手連連小幅度擺了幾下,“你們?nèi)パb貨,不用管我。”
“嫂子,你哪疼?”李懷玉一臉緊張的彎腰看著賈美玲。
“我真沒事。”賈美玲虛推了一把李懷玉,“快去裝車。”
李懷玉還是放心不下,司機大哥在旁邊說道:“你讓她先喝點熱水,咱們趕緊把車裝了,然后回市里正好可以把她送醫(yī)院去。”
李懷玉手足無措的在兩個人之間左看看右看看,“那、那嫂子你要是忍不了你就喊我。”
賈美玲這會兒覺得尖銳的痛感減輕了一些,她摸了下額頭上的虛汗,喝了口熱水,“知道了,快去吧,我好多了。”
李懷玉和司機大哥趕緊出去,招呼廠里的工人過來搬運糧食。
寒風(fēng)蕭瑟,大伙兒卻都手腳麻利的干出一身汗來。
點好了數(shù),李懷玉不放心的跑進屋里去看賈美玲。賈美玲這會兒好了不少,靠在沙發(fā)背上小憩。
“嫂子,車馬上裝好了,你現(xiàn)在好點了沒?”
“這么快?”賈美玲掙扎著坐起來,朝要過來扶自己的李懷玉說:“你收拾一下,跟著我們?nèi)ナ欣铩?rdquo;
李懷玉一愣,“我也去?”
“對,這兩天賣出去不少,人手不夠,你去收錢計數(shù)。”賈美玲一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凈,看李懷玉在往挎包里放筆,“對了,段琪讓你拿兩摞收據(jù)紙。你多穿點,早晚挺冷的。”
早上要起早去布置展臺,晚上要收拾清點,這兩個時間段最冷。
李懷玉穿好羽絨服,拿上該帶的東西,跟賈美玲一起去市里。
等到了展賣會場,李懷玉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這么多人啊!”李懷玉看著周圍不同的商品,只覺得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小玉來了。”白奕把手里記賬的小本子遞給李懷玉,“給你來記,我去看看外面讓他們搬米進來。”
“哦。”李懷玉看了一眼本上的記錄,對從旁邊走過來的楊文天說:“哥,我嫂子好像胃疼,你去看看她要不要去醫(yī)院。”
楊文天知道賈美玲不是胃疼是膽疼,皺了皺眉,“她又疼了?我去看看。”
賈美玲此時正在幫著卸貨,剛一彎下腰,疼痛感立刻就來了。
“又疼了?”楊文天一瘸一拐的過來,因為行動的不變吸引了幾個從身邊路過人的目光。不過對方都很禮貌,只是看了一眼,目光就移開了。
“嗯,我的藥呢?拿來我吃兩片。”賈美玲扶著貨車,舔了舔干燥的唇。
“又不是止疼藥,你吃它有啥用。要不去醫(yī)院看看吧?”楊文天擔(dān)心不已。
“你看這,怎么去?”賈美玲朝攤位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楊文天順著賈美玲的視線看去,目光所及是人潮擁擠的廣場。楊文天嘆了口氣,“那你要疼得厲害也不能忍著啊。”
“怎么了,嫂子又疼了?”王箏身上掛著紅色綢帶,對卸車的工人說:“先搬進去二十袋一斤的,已經(jīng)沒有了。”
說完王箏轉(zhuǎn)身問賈美玲,“嫂子,你又不舒服了?”
賈美玲臉色蒼白,“剛才有一陣挺疼的……”
說著,一旁的司機大哥插嘴道:“剛才她疼得都走不了路了,我說大姐,你去醫(yī)院看看吧,別拖了,你這是不是膽結(jié)石???”
賈美玲嚇了一跳,“?。磕懡Y(jié)石?”
司機大哥說:“我有個親戚就和你似的,一會兒疼一會兒不疼,有時候疼起來要命,有時候又沒啥事。我看你捂的那個地方就是膽,可能就是膽結(jié)石。”
賈美玲有點慌了,“那要吃啥藥?”
“吃藥不管用。”司機大哥放下手里的一袋小米,起身拍了拍手,“得手術(shù)。”
賈美玲的臉色當(dāng)即又白了幾分。
王箏拍了拍賈美玲的手臂,“別多想,嫂子,你也不一定是結(jié)實,而且現(xiàn)在膽結(jié)石都是微創(chuàng)手術(shù),別擔(dān)心。”
賈美玲并沒有因為王箏的勸說放松下來,反而更加的緊張,“什么是微創(chuàng)?”
“就是不需要大開刀。”王箏轉(zhuǎn)頭問楊文天,“楊哥,我?guī)┳尤z查吧,你們留在這忙。”
“我?guī)グ?,不麻煩你了,你挺累的,還這么忙,不是一會兒還有領(lǐng)導(dǎo)要來?”之前在村里的時候找王箏幫忙就已經(jīng)很過意不去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市里,還有妹夫段琪在附近,哪好意思再麻煩王箏。
他們和王箏客氣,王箏卻不把自己當(dāng)外人,直接抬手摘了身上的紅色綢帶,“領(lǐng)導(dǎo)來也需要我啊,領(lǐng)導(dǎo)是來展銷會的,又不是來看我的。楊哥你跟白奕說一聲,我把咱們展臺的牌子放在外面彩虹橋下邊了,他要有空就讓他替我舉一會兒,要是沒空就放起來,別弄丟了就行。”
“那個……”
“楊哥那我?guī)┳幼吡税。覀冸娫捖?lián)系。”王箏不容楊文天再說,拉著賈美玲就走了。
賈美玲這會兒已經(jīng)不疼了,被王箏按進車?yán)?,又開始打退堂鼓。
“二箏啊,要不咱別去了,太耽誤時間了。”
王箏利索的打方向盤,“病那能拖啊,咱去檢查檢查,看看大夫怎么說,這樣心里有底。”
賈美玲一直到走進醫(yī)院還是忐忑不安。市中心醫(yī)院人滿為患,王箏在出發(fā)的時候就用手機在網(wǎng)上掛了號,即便如此,在醫(yī)院里仍舊排了許久。
走廊里全都是消毒水的味道,賈美玲坐在診室門口的長凳上,聽著廣播在叫號,衣兜里的手機響了都沒發(fā)現(xiàn)。
“嫂子,電話。”王箏提醒。
賈美玲這才感覺到震動。
電話是段琪打過來的,“二嫂,你和王箏去的哪個醫(yī)院?”
賈美玲說:“中心醫(yī)院。”
“正好文麗去產(chǎn)檢,我讓她去找你,你在門診樓吧,幾樓?”
“文麗今天產(chǎn)檢嗎?別讓她過來了,我這邊人特別多。”賈美玲說。
“讓她過去給你送點錢。”段琪直言。
賈美玲頓了下,下意識掃了一眼身邊的王箏。
王箏和她肩膀挨肩膀的坐著,她電話聲音開得又大,漏出的音全都被王箏聽見了。
“我先給你墊著。”王箏說。
賈美玲點頭,“別讓文麗過來了,王箏有錢,讓她做完產(chǎn)檢就趕緊回家吧,大著肚子別四處走。”
“那行,那我先給王箏轉(zhuǎn)點錢。二嫂你放心看病,有事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正好叫到賈美玲的號。
賈美玲緊張的抓著王箏的手,兩個人走進診室。大夫仔細的詢問了賈美玲的情況,然后建議她去做個超聲檢查。
等下午拿到超聲檢查結(jié)果的時候,賈美玲心都涼了。
多發(fā)性膽結(jié)石,最大的已經(jīng)快3厘米了。賈美玲帶著報告單回到診室復(fù)診的時候,滿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