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天又帶著三個人去了別家。他們這組人少,要走訪的貧困戶又住得近,等他們走訪完回到村部,其他組還都沒有回來。
在貧困戶家里還好,楊文天還能就著貧困戶家庭情況的話題和三個人聊聊天?;氐搅舜宀浚瑮钗奶炀筒恢涝撜f什么了。
幾個人沉默了片刻,劉局忽然問:“王箏說你們村上有一片棗樹?”
楊文天點頭,“是,在東邊的山上,滿山坡都是。”
劉局問:“遠嗎?”
“不遠,你們走著去的話用不了二十分鐘。”
小宇沒忍住,掃了一下楊文天的腿。楊文天看見了,不以為意的說:“我去的話可能要半個多小時。”
“你在這里休息吧,我們幾個過去看看。”劉局說。
楊文天趕緊站起來,“我不累的,你們要是不嫌我慢,我?guī)銈內(nèi)?。要不我給二箏打電話,讓她回來帶你們?nèi)ァ?rdquo;
劉局笑道:“別緊張,我們就是去瞧瞧,這里空氣也不錯,在屋里悶著太浪費了。”
韓哥也跟著附和了幾句,讓楊文天在村部等著其他人回來。
楊文天沒法,只得給他們指了方向,讓他們自己去看棗樹林。
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等到的不是王箏或者陳書記他們,而是楊丹。
楊丹一路跑來的,進到村部里扶著門氣喘吁吁。
楊文天看她這樣子,以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嚇了一跳,“怎么了丹子?”
楊丹一邊喘氣一邊遞給他一只手機。
楊文天早上出門的時候,把手機放在家里了。
楊丹說:“二嬸剛才打電話找你,我剛才來村部,你不在,我又去外邊找了一圈,聽說你又回來了。二叔你快給二嬸回個電話吧,二嬸好像哭了。”
楊文天驚道:“哭了?”
賈美玲性格有些刁蠻潑辣,嫁到楊家之后,家里時常能聽見她吵鬧的聲音,但是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哭。
難道是出什么大事了?
楊文天趕緊給賈美玲回電話。
電話一聲都沒響完,就被接通了,但是說話的卻不是賈美玲。
一個男人憤怒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聲音大得離楊文天兩步之外的楊丹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就是賈美玲的老公嗎!你老婆把我女兒的娃娃給弄壞了!還打翻了我老婆一堆的化妝品!我要辭退她,她還跟我哭,你趕緊來把她弄走,等我老婆回來要發(fā)飆的!”
楊文天一聽,原來是賈美玲又惹了禍。賈美玲平時粗活干慣了,家務上的細活她肯定做不來,但是培訓機構應該都給她培訓過,怎么還會毛手毛腳的不知道該怎么做呢?
“那個,你先別急,你把電話給美玲。”
片刻后,楊文天聽到了賈美玲帶著哭腔的聲音,“老楊,家政公司說了,要是我再被辭退,就要求我返還培訓的費用了……嗚唔……”
楊文天急道:“那你打碎了他們家多少東西啊,好好商量一下,咱們賠還不行嗎?”
那家的男主人似乎就在電話旁邊,聞言大聲說:“怎么賠!我女兒那個娃娃是定制的,上萬塊!我老婆很多化妝品都是限量的!你快走吧,再不走等我老婆回來你想走都走不了!”
“那、那……”楊文天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他聽到外面的動靜,抬頭一看,是王箏領著她那一隊人回來了。
王箏看到門口的楊丹,“楊丹,你怎么過來了?”
“我二叔沒帶電話,我二嬸找他,我送電話來了。”楊丹說。
王箏朝村部里看了一眼,就看到滿臉焦急的楊文天。
“這是怎么了?”王箏進門。
楊文天手足無措的看了看王箏,“你嫂子她弄壞了人家的東西,人家要辭退她。”
王箏一聽這話,立刻就問:“是不是要賠錢?”
畢竟如果人沒事,能讓楊文天著急成這樣的也就是錢的問題了。
“對方不要賠錢,就要辭退她。”楊文天又急又氣,“她就不是能干細活的人!”
“那就讓嫂子回來吧。”王箏招呼著同事們進屋坐,轉頭繼續(xù)和楊文天說:“我剛才接到通知,新型經(jīng)濟主體的具體措施下來了,到時候嫂子要是能干,還可以干地里的活。”
楊文天的電話還沒掛,賈美玲還在那邊哭。楊文天無奈的說:“可是不干的話需要給培訓中心補錢。”
“多少錢?我先給你墊上。”王箏說。
電話那頭賈美玲聽見了,小聲的說:“一千五百塊。”
“嗯,我一會兒也要回市里,讓嫂子給我個地址,我去接她。”王箏抹了把頭上的汗,“走了一圈都走熱了,劉局他們呢?”
“他們?nèi)タ礂棙淞至恕?rdquo;楊文天回答。
“嗯。咱們的棗挺好吃的,沒人管太可惜了。我跟大家提了個建議,認領棗樹,一棵樹二百塊錢,也夠棗樹的種植栽培的錢了,然后秋天的時候給認領的人一箱大棗,一棵樹一箱,絕對現(xiàn)摘、保甜,也算是咱們村的一個扶貧項目。”
楊文天重復了一遍,“二百?”
“對,二百。”王箏走到院子里朝村東頭的方向望了望,“劉局去多長時間了?”
楊文天還在算棗樹的錢。他家一共三十多棵棗樹,沒棵二百,那就是六千多啊。
王箏沒等到回答,回頭一看楊文天正發(fā)愣呢。
“楊哥?”
楊文天回神,“哦哦,咱們山上棗樹可不少,你同事有那么多人嗎?這每人一箱棗就夠了吧,多了也吃不完,還不好保存。”
王箏笑道:“我打算多做宣傳,爭取讓其他單位的黨員都來認領。這是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劉局走多久了?”
楊文天之前沒帶手機,也沒看時間,只能估摸個大概,“半個多小時了吧。”
“我去看看吧,你們在這休息一會兒。”王箏說。
有幾個同事表示也想和王箏一起去看看棗樹林,幾個人一起出了村部。
楊文天還是有點擔心賈美玲的事,等到王箏和同事們一起回市里的時候,他也跟了去市里。
王箏接到了賈美玲,然后在小區(qū)附近找了家飯店吃完飯。
“我就說你干不了這活,你非要逞能,這下好了吧。”現(xiàn)在不擔心了,楊文天又忍不住埋怨起來。
賈美玲雖然理虧,但聽這話也立刻懟了回去,“你現(xiàn)在說這些有啥用,當初我說出來打工的時候,你不是也同意的嗎?再說還不是你不能掙錢,我才想著出來掙錢的。”
楊文天顧忌著是在外面,也不好大聲和賈美玲吵,悶悶的一口干了酒杯里的水。
“行了,別吵了,都不容易。”王箏給賈美玲夾了一個餃子,“先吃飯,嫂子中午就沒吃吧?”
賈美玲把餃子塞進嘴里,一邊嚼一邊委屈,越想越委屈,“我其實干的挺好的,培訓的時候我是收拾屋子得最快最干凈的,但是誰知道他家小孩房間里有個娃娃,和真的一樣,嚇死我了。”
“就是個玩具,也能把你嚇著?”楊文天沒好氣的說:“什么娃娃能值好幾千,肯定是他們家想訛人。”
“你沒看見,那個娃娃真的可嚇人了!”賈美玲放下筷子,回想起當時的場景,還有些驚魂未定,“我想去把小孩的房間打掃一下,我一推門,屋里沒拉窗簾,小區(qū)外面的燈光也挺亮的,屋子里什么都看得清,我一下子就看到窗臺上站著一個半米高的娃娃,那鼻子那眼睛,可真了,眼睛還是藍色的,還笑著看我,當時我的頭皮都炸了,下意識的就一掃帚輪了過去,結果那娃娃掉地上,腦袋就摔掉了,眼珠子從里面掉出來,咕嚕嚕的滾到我腳底下,還在看著我。嚇得我當時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咋的就跑到對面主臥里了,不小心撞到了梳妝臺,就打翻了上面的好多瓶瓶罐罐。”
賈美玲想起來還心有余悸,“那個娃娃是真的嚇人,你沒看見你不知道。后來我知道是個玩具了,才打著膽子去看,原來那個娃娃的胳膊腿連手指頭都能動,和真的一樣,還穿著小裙子,說是光那條小裙子就好幾百!”
一旁的王箏聽明白了,“是SJD娃娃吧?等下我查查,哦,球體關節(jié)人形娃娃,是挺仿真的,身體的每個部門,手啊腳啊頭啊包括眼睛都能拆卸更換。”
“有錢人買的東西咱真是不懂。”賈美玲道:“那么大個娃娃擺在屋里,嚇死個人。”
王箏笑了笑,“那個娃娃是挺貴的,最貴的有上萬的。他們沒讓你賠償,人也挺好的了。”
楊文天和賈美玲同時咋舌,“那么貴啊!”
感嘆之后,賈美玲又有點失落,“這下工也打不成了,還又欠了錢。”
“沒事嫂子,我的錢你不用著急還。你和楊哥你倆就在家吧,今年的地肯定能掙錢,以后也還會有其他的扶貧項目,沒準明年就脫貧了呢。”王箏笑道。
幾個人邊吃邊聊,因為兩家是鄰居,王箏小時候還常去楊家玩,楊文天還哄過王箏,也算是半個親人,因此王箏在他們面前也很自如,聊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包括打造屬于自己的大棗品牌,自己做雜糧加工等等。
楊文天和賈美玲被說的有點激動,想了想以后,要是他們村上能有自己的產(chǎn)業(yè),那豈不是不出門就能打工了。那應該就不算打工了,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回家,那不就和上班一樣了?
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過上上班的日子,楊文天夫妻兩個心里都有些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