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陳三水,出生在甘南的一個小山村。
打小,我就沒見過我娘。
聽爺爺說,我娘在我出生前一天就死了。
因為擔心惹晦氣,就裹了床草席扔進了山里。
一個老道士路過,把我從娘胎里接出來送回了家。
老道士說我大難不死有后福,叮囑爺爺要好好對我,以后指定能光宗耀祖。
自那以后,我成了家里的福娃娃,爺爺更是對我寵到了骨子里。
而我的命運,也似乎應了老道士的話,不僅無災無難,還成了村里唯一的大學生。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爺爺花了不少錢置辦酒席,前來賀喜的人幾乎踏破了我家的門檻。
可就在這一張張充滿喜色的面孔中,卻有一張冷冰冰的臉。
來的人是一個中年道士,四十來歲,眼角有一道疤,腦袋上盤了個發(fā)髻,用一根枯木枝固定住。
進了院子,二話不說就坐在了主家的席桌上,一杯一杯的喝起了酒。
來者皆是客,何況來的又是一個道士。
因為我的事情,爺爺對道士很有好感。
他連忙迎了過去,舉著酒杯就要敬酒。
“道長,感謝你來參加我孫子的慶學酒,你吃好喝好!”
爺爺一口喝干,再一看中年道士,端起酒杯就倒在了地上。
在整桌人奇怪的目光下,道士倒了第二杯酒撒在地上。
接著他又端起酒杯,看向爺爺,沖他說:“這一杯敬你,我有話要問。”
爺爺愣了一下,看了看撒在地上的酒水,又回頭看看道士,小心的問:“道長要問什么?”
道士擦了擦嘴,站起來直勾勾的看著爺爺,說:“你打算什么時候死?”
一句話聽得整桌人都傻了。
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問這種話。
一旁的老爹臉都綠了,站起來擋在爺爺身前,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
“道長是什么意思?你要是誠心來祝賀的,我們家一定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要是來找晦氣,我就得攆你出去了。”
道士似乎沒打算多呆,端著那杯酒就出了院子。
他來去匆忙,根本沒有多少人注意。
院子里依舊熱鬧非凡,可爺爺和老爹的臉上卻沒有了剛才的喜色。
家里熱鬧了一天,道士也在村子里轉(zhuǎn)悠了一天,最后住進了村口的破窯洞。
夜里,窯洞里傳出了叮叮當當?shù)捻懧暋?/p>
村民這才注意到這個來歷不明舉止奇怪的道士。
不少人覺得他是個瘋子,想要攆走他。
可去了才發(fā)現(xiàn),窯洞口被大石頭封死了,里面也沒了動靜。
聽說了這事兒,老爹也以為那道士精神上有問題,就沒有理會他昨天的話,打算第二天帶我進城買些上學用的東西。
轉(zhuǎn)過天來,一大早就下起了暴雨,一家人哪兒都去不了,只能在家貓著。
眼看著到飯點了,老爹讓我去叫爺爺吃飯。
可我剛到他房門口,頭頂上就響起一道炸雷,嚇得我脖子一縮。
再一回頭,就看到院門被人推開了。
漂泊大雨看不清是誰,只能影綽綽的瞧見一個人扛著東西走了進來。
沒幾步,他就走近了。
我這才看清,這人正是三天前的那個瘋道士。
他肩上扛著的竟然是一口還沒上漆的棺材,手里還端著一杯酒。
我這才明白,他這幾天把自己關在窯洞里,原來是在做棺材。
可是他扛著棺材來我家做什么?
我正準備上去問問,卻見他已經(jīng)把棺材放在了屋檐下,背著手沖爺爺?shù)奈葑永锖埃?ldquo;貧道謝必安,請陳金山歸天!”
一句話聽得我汗毛都豎了起來,扭頭就朝著爺爺房間看了過去。
老爹聽到聲音,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見道士站在門口,身邊還擺著一口棺材,頓時來了火氣。
從門后操起一挑扁擔,沖著道士的腦門就輪了過去。
道士也不躲,就冷冷的盯著爺爺?shù)姆块g。
扁擔還沒打在他的身上,爺爺?shù)姆块g里就傳出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音。
我趕緊推開門一看,眼前的場景嚇得我腳都軟了。
爺爺?shù)纳碜佑靡桓槔K掛在了房梁上,地上流了好大一灘血。
我大叫了一聲就沖過去抱著他的身體,想要把他取下來。
可他的身體晃蕩得厲害,我根本使不上力。
我正想喊老爹來幫忙,就見他已經(jīng)沖了進來。
“爹!”
老爹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就沖過來和我一起用力。
還是晚了,爺爺放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斷氣了。
他兩只手腕上,有很雜亂的刀痕。
老爹撲進了爺爺?shù)膽牙锓怕暣罂?,可悲傷并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就沖了出去。
等我跟出去,道士已經(jīng)不見了,那杯酒也倒在了門檻石上。
我這才明白,爺爺?shù)乃酪欢ê湍堑朗坑嘘P。
哪怕只是因為他的一句話,我和老爹也絕不會放過他。
等我和老爹提著菜刀趕到村口的破窯洞時,道士已經(jīng)不見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口棺材,和三杯酒。
老爹氣得砸爛了棺材,帶著我回了家給爺爺料理后事。
忙活了一整天,晚上老爹總算找到了空歇,叼著煙在門檻石上發(fā)呆。
我見他情緒冷靜了不少,才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我腦子里全是那瘋道士的模樣,還有爺爺慘死的場景。
道士說讓爺爺死,爺爺就自殺了?
我想不明白,那道士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有這么大能耐。
老爹也對這個問題很抓撓,腦袋都快摳破了都沒想出個所以然。
最后反倒問我,說:“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我知道老爹現(xiàn)在心亂如麻,在找到那個道士之前,他肯定吃不下睡不著。
我想了想,就說:“要不咱報警吧,他要是想躲起來,咱根本找不到他。”
老爹點點頭,說就按我的意思辦。
兩人睜大眼睛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大清早就去了鎮(zhèn)上的派出所。
工作人員一聽我倆是來報命案的,頓時嚴肅了很多,追問我命案發(fā)生的細節(jié)。
當他問我知不知道那個道士叫什么的時候,我遲疑了片刻。
好半天才想起那天他放下棺材后的那句話。
“他說他叫謝必安,我聽得真真切切。”
工作人員點點頭,繼續(xù)低頭做筆錄。
可老爹的反應,頓時打破了嚴肅的氛圍。
他死死的抓著我的胳膊,眼睛瞪得老大,表情都有些扭曲。
“你,你確定沒聽錯?他真的叫,叫謝必安?”
老爹過激的反應讓我有些害怕,見我愣愣的點了點頭,他又對工作人員說:“同志,這個案我們不報了。”
說完,也不理會工作人員的追喊,拽著我一路往家跑。
路上我根本找不到空隙問話,想著回了家一定要好好問他。
可哪曾想,他直接把我?guī)У搅似聘G洞里。
看著滿地的碎木板,老爹的臉色變得煞白,渾身都在顫抖。
嘴里嘟囔著:“是他,是他,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