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我身上的印記,我想道長帶我去的地方,肯定非比尋常。
道長打了一輛車,上前跟司機報了個地名之后,便招呼我和外公一起上車了。
通過路上的交談,我知道了道長姓張名一白,據(jù)說是張?zhí)鞄煹牡诰攀糯茏?。連張?zhí)鞄熯@號人物是不是真實存在我都懷疑,什么九十九代弟子的身份,那就更不好說了。
張一白的本事有多高我不知道,但就憑他這么盡心盡力地救外公,我就無條件地相信他。至于他為什么會這樣不遺余力的幫外公,他說是因為年輕的時候,外公幫了他一個大忙。
我剛想問是什么忙,出租車卻停了下來,司機轉過頭道:“到了,六十塊。”
下車之后,我看著眼前熟悉的環(huán)境,嘴角微微抽搐道:“這是三青池?”
“你怎么知道?”張一白轉頭看向我,臉上寫滿了驚訝。
我能不知道嗎?
三青池就在我們學校后面,大學三年我都不知道從這里經(jīng)過多少次了。這么近的距離,打車連起步價都不到。司機明顯是看張一白是外地人,坑了他一把。當然,為了保全張一白的面子,我忍著沒把這個真相告訴他,勉強笑了笑道:“好歹在蓉都三年了,來過一兩次。”
張一白點頭,認可了我的答案,帶著我往前走去。
“我們來這里做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張一白沒告訴我,腳步卻是加快了些。
三青池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山青草青,連帶著水也跟著青了。即使是晚上,在路燈的照耀下,也能感覺到碧波蕩漾美不勝收。三青池并不大,我們圍著它走了半圈左右,在某處停了下來。我這才注意到,三青池整體是個圓形,但我們站的這個地方是凹陷進去一塊的。凹陷的地方,剛好有一個小坑填補。
但奇怪的是,這個坑就挨著三青池,地勢還要地上一些,里面卻是一滴水都沒有。
張一白走上前,抬腳在小坑內(nèi)側用腳尖連著戳了九下,嘴里也在念念有詞。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我一句話也沒聽明白。
很快,張一白便退了回來。
下一秒,我看見有黑色的液體從坑底涌了出來,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就像漆黑的墨水,瞬間填滿了水坑。
說像墨水,其實又不一樣。這液體中,隱約有閃爍的亮光在游走著,熠熠生輝。
“這是什么?”
我喃喃開口道。
“酒泉。”
“酒泉不是甘肅的嗎?”我脫口而出。
“是九泉,九泉之下的九泉。”張一白忍不住朝我翻了個白眼。
九泉?
我以為九泉之下只是個形容詞而已,誰能想到九泉居然真的是個泉?而且,還要用這種神秘的方式,才能讓它冒出來。
就在我愣神之際,外公居然是趴下身去,對著那黑漆漆的泉水,咕咚咕咚就喝了幾口。
“外公,你干什么!快吐出來!”我驚呼道,連忙將外公拉了起來。
不管這是九泉還是酒泉,我都能感覺到,這黑漆漆的液體,是不能喝的!
外公笑了笑,寵溺地摸了摸我的頭。
“這個決定,外公來之前就做好了的。”
外公平靜的臉,讓我愈發(fā)想哭。
我轉頭看向張一白,哽咽著問道:“這個九泉的水喝下去會怎么樣?”
“九泉之水里有著至陰至寒之氣,能吸收人的陽氣,最后,全都匯聚到心臟的地方。24小時后,人會死,心臟卻成了所有陽氣匯聚的地方。將心臟研磨成泥,涂在你脖子上,不僅可以消除印記,還能在你身上形成結界,哪怕那只貓站在你面前,也發(fā)現(xiàn)不了你的存在。”
后面的話,我其實沒怎么聽進去,滿腦子,都只回響著一句話。
外公……會死?
一瞬間,我只覺得世界都崩塌了。雖說從外公視死如歸的表情中我也讀懂了些什么,可真的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是難以接受。
外公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失去他!
我連連搖頭,哭喊著道:“我不要消除什么印記,我不怕那只黑貓找上我,我只要外公活著!”
“道長,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是不是只要吐出來就沒事了?你幫幫外公,讓他吐出來?。≈灰隳芫韧夤?,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拽住張一白的衣袖,苦苦哀求道。
張一白搖搖頭,輕嘆一口氣道:“來不及了。九泉之水一旦進入身體,便是回天乏術,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了。”
難受,心里說不出地難受。除了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外公心疼地替我擦掉眼淚,笑著說道:“傻丫頭,哭什么哭啊。外公本來就是將死之人,能在死之前為你做件事,外公死也瞑目了。”
“我不要,外公,我不要你死。”
我撲進外公懷里,哭得是撕心裂肺。
張一白沒說話,嘰里咕嚕對著九泉又念了一長串,那些泉水,便消失在了我眼前,只剩下一個干涸的水坑。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可我知道,有些事情,已經(jīng)是覆水難收。
想著只有最后二十四小時陪伴外公的時間,我的心情沉重極了。
手機好巧不巧地響了起來,是張倩打來的。
“小九你去哪里了?怎么還不回來?老板都說你再不回來就關門了。”
“關吧,我今晚不回去了。”
“不行,老板說了,你要是不會來,要把我們兩個都趕出去!”姚佳雯在一旁嘀咕道。
我皺了皺眉頭,不解地問道:“這是什么道理?”
“老板說了,他做生意是有原則的。既然我們開了三間房,那就要住三間,不然就一間都別住。這里地一切,都要按著他的安排來。”
這個老頭,還真是有夠怪!
可是,我要陪著外公。
過了今晚,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而且反正那賓館也怪得很,之前跟她們說還不相信,這不正是機會嗎?
我剛想開口,旁邊張一白卻了拉我,嚴肅道:“你還是回去吧。這二十四小時,你都不能陪在你外公身邊。因為我們要消除的,是你身上的印記。你在你外公身邊的話,會影響九泉之水的走向。到時候,你外公的犧牲就白費了。所以,在你外公死之前,你都要和他分開。”
聽張一白這么一說,我的心里更加絕望。
這是……連最后陪伴外公的機會都不給我嗎?
“我馬上就回來。”我強忍著難過,對著張倩說道。
掛掉電話,我頓時繃不住了。
“外公……”
我覺得有千言萬語要和外公說,可到了此時此刻,除了哭,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雖說有萬般不舍和無奈,最后,我也只能含淚和外公分開。臨別的時候,我轉頭看了外公一次又一次。三年未見,這一次短暫的相聚,換來的卻是永別。
我一路哭著回了賓館,遠遠的,就看到那老頭站在門口張望著。見到我的瞬間,老頭轉身進了賓館里面。難道,這老頭在等我?反正房錢都已經(jīng)是付了,我回不回來,對他有什么區(qū)別嗎?真不懂這個怪老頭是怎么想的!
我徑直上了樓,躺在床上,壓根就不想睡。這個時候我要還睡得著,那真的就是沒心沒肺了。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里回想著這些年和外公的點點滴滴。
不知不覺到了凌晨,空氣中,忽的彌漫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我的眼皮也像是被磁鐵粘住了一般,連睜開都很困難。
不對,我根本就不困??!
這是怎么回事?
我循著香味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是從窗臺的那盆花處飄來的。
奇怪,這花之前都沒味道啊,怎么突然就有香味了?
難道這花叫夜來香?!
我正疑惑著呢,卻發(fā)現(xiàn)香味所到之處,屋內(nèi)的陳設都跟著扭曲起來,身下的大床似乎也是暗潮涌動。
緊接著,床的中央忽的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將我整個人都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