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閆爺終是出現(xiàn)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晚上,所幸我在等待期間沒再遇到多余異狀。
雨早已停了,屋內(nèi)的煤油燈也已熄滅。
外面圓月當(dāng)空。
所謂閆爺是位黑皮瘦高的陰郁男人。
他的兩顴尖削歪斜,十指干枯若樹枝,雙耳貼腦,身著黑色長衫腰間系著黑色腰帶,半根眉毛和頭發(fā)都沒有。
對于他的到來,負(fù)責(zé)看管我的人們快速集合列隊迎接,畢恭畢敬到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他到來后,徑直來到我所處的房間。
隨著房門被打開,他掃視下屋內(nèi)情況,臉色更顯陰郁,但沒多說任何。
我緊接著被人從土里挖出,再被拖到院內(nèi)扔入水缸。
水缸很深,不等我將腦袋露出水面,有人又已按住我的腦袋開始對我進(jìn)行粗暴清洗。
粗暴清洗不等我有窒息感覺已然結(jié)束,隨著我再被從水缸中拎出,我再被套上白袍,擱放入院內(nèi)的滑桿。
那滑桿是用兩根結(jié)實的長竹竿綁扎成的擔(dān)架,中間架以用繩索結(jié)成的坐兜,前垂腳踏板。
我坐定滑桿后,所謂閆爺搖起手中的鈴鐺。
我沒聽到鈴鐺發(fā)出的動靜,但有兩具身高差不多的尸體就此從屋內(nèi)走出,分別走到滑桿前后,再一起彎腰抬起滑桿將滑桿架到肩上。
所謂閆爺搖鈴的動作不停,接著前面帶路,帶著兩具尸體抬著我離開院子。
整個院子呈長方形像是一具棺材,房后所靠小山渾圓無樹只有蓬蒿萋萋若荒冢一般。
周圍的山形凸凹不平怪石嶙峋頗有劍拔弩張之勢。
伴隨著有風(fēng)刮過,隱約有鬼哭之聲。
我在他前面帶路的第一時間,已確認(rèn)自己的雙腿不知何時已恢復(fù)如初,雖一路都在尋找逃走的機(jī)會,但沿途皆是極窄到僅容一人通過的山路。
我別說逃走,就算是抬我的尸體稍稍腳底打滑都可能讓我跌下山崖摔個粉身碎骨。
我被迫穩(wěn)坐在滑桿上,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被抬到哪里。
我最終被抬入一山洞。
洞口處,有兩只甲尸把守。
所謂甲尸,生前往往是武將,尸變后一身武藝仍在,特色是刀槍不入,感覺是穿了一身盔甲一樣。
山洞內(nèi),有無數(shù)只黑褐色的大型蝙蝠,在昏暗中倒掛在洞頂一動不動只瞪著血紅眼睛。
我留意到一進(jìn)入洞內(nèi)不管是抬我的尸還是帶路的男人皆輕緩了腳步,于是選擇突然大喊一聲,想要自創(chuàng)趁亂逃走的機(jī)會。
隨著我大喊出聲,帶路的男人快速抱頭蹲下,抬我的尸停下腳步,守在洞口處的兩個甲尸齊齊戒備。
我目所能及處的蝙蝠,瞬間齊動即時就要俯沖而下。
有清脆口哨聲這個時候從洞內(nèi)傳出,已展翅的蝙蝠們隨之收翅,繼續(xù)靜掛在洞頂。
帶路的男人急忙再站起身,并扭頭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無視他的反應(yīng),在他繼續(xù)前面帶路后,開始一路飆起有限的幾首兒歌,但沿途的蝙蝠再不曾被我的歌聲打動。
石洞深邃,兩邊的石壁呈傾斜狀,沿著石階越往上留下的縫隙便越窄小,最頂上的那部分儼然已長合在一起。
然而,不等走到最窄處,明明擠壓的石壁又驟然一空,四周豁然開闊。
我隨之看到密密麻麻足有我小臂大小的蜈蚣,充斥前方空間不斷蠕動著,只在中間讓出了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路。
平路末端,又是朝上的臺階。
我頓起一身的雞皮疙瘩,飆歌戛然而止。
帶路的男人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拭下額頭,再扭頭瞪我一眼后繼續(xù)前行。
穿過蜈蚣群,再上一段臺階又是平地,平地上有偌大石室。
隨著我們進(jìn)入石室,我再見老太婆。
她依舊白發(fā)戴花,穿著打扮跟我初次見到她時候一樣,只是頭上多扎了一條繡有大紅牡丹的鮮艷粉色頭巾,正斜倚在一鋪有火紅狐貍皮的寬長石椅上。
石椅前方擺有方桌。
方桌上擺放著銀質(zhì)的碗勺,桌面中間有圓形的孔洞。
桌面之下,用竹片固定著一數(shù)月大小只穿著紅兜兜的男嬰。
嬰孩哇哇大哭著,頭發(fā)已被剃光,光溜溜的頭頂正對著方桌上的孔洞。
又一甲尸正跪坐在方桌旁邊。
隨著我再見到老太婆,老太婆朝著嬰孩擺了擺手。
甲尸隨之用匕首劃開嬰孩的頭皮。
我不自覺坐直了身體攥緊了雙拳間,甲尸又已敲碎了嬰孩的天靈蓋。
嬰孩的哭聲驟然變得凄厲,身體篩糠般顫抖。
老太婆輕飄飄瞟一眼我,不緊不慢著從石椅上坐起,拿起勺子開始舀著嬰孩的腦子斯文進(jìn)食。
她吃得津津有味,不斷咂巴著嘴。
我旁觀著老太婆的動作,胃里不斷翻騰,腦仁陣陣抽痛。
老太婆既然治好了我的腿,應(yīng)該只是為了給下次的換皮做準(zhǔn)備,應(yīng)該不會因為待會兒沒吃飽再來吃我的腦子。
老太婆進(jìn)食干凈嬰孩的腦子后,拿著勺子一副意猶未盡模樣,目光再次關(guān)注向我。
持續(xù)靜立的閆爺,隨之快速轉(zhuǎn)身鬼魅般閃到我身旁。
我雖戒備非常但還沒來得及有多余反應(yīng),已被他一把攥住頭發(fā)扯下滑桿同時,點中了麻穴無法動彈。
“你居然害我受傷,害我三年內(nèi)無法再換皮,那,就只能用你的腦子來賠罪了。我不喜進(jìn)食殘體,所以才先治好了你的腿,你之前是不是心存僥幸想多了?”老太婆樂的前仰后合,話語結(jié)束再朝著已沒氣息的嬰孩擺手。
甲尸迅速將嬰孩的尸體從桌下扯出,再拎著嬰孩的尸體竄到角落里,一口咬斷嬰孩的脖子,開始進(jìn)食嬰孩的尸體。
“師父,您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會?我既然已經(jīng)是您的徒兒不可能傷害您半分,也沒能力傷害到您。”所謂閆爺已開始用鋒利刀片剃掉我的頭發(fā),我急急開口。
“你的確沒能力傷害到我,但救你的那個老頭傷害了我。”她的笑聲逐漸變冷,將勺子扔入銀碗。
原來,之前在那深潭,石壁會轟然倒塌是顧姓老者前去救我。
這一次,顧姓老者是否還會再來?
“可惜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這次沒誰能救得了你。”她緊接而來的話語,澆滅我心中期盼。
她的話語堪堪結(jié)束,有騷動聲從外面?zhèn)鱽怼?/p>
騷動聲快速由遠(yuǎn)及近,我隨之驚喜再見顧姓老者。
他箭一般沖入石室,腳不沾地十指成爪激射向老太婆。
對于顧姓老者的出現(xiàn),老太婆只有瞬間的訝然緊接著又了然了眼神,毫不驚慌繼續(xù)穩(wěn)坐在石椅上。
因著老太婆并沒發(fā)號施令,甲尸繼續(xù)縮在角落里啃噬著嬰孩尸體,所謂閆爺繼續(xù)著手中動作剃掉我最后一縷頭發(fā)。
就在顧姓老者的手即將要碰觸到老太婆的瞬間,老太婆極速抬手一把捏碎了顧姓老者的脖子。
顧姓老者的身體頓時若被泄了氣的氣球,噗的一聲化為紙片,尸首分家著飄落向地面。
原來,顧姓老者只是個紙人?
他一紙人,因我,丟了紙命!
我頓時,心中發(fā)堵到雙唇顫抖著再講不出自救的話語。
我雖不可遏制著盡催了戾氣,但戾氣對活人無效,對邪祟的震懾也有限。
毫無反抗之力的我,只能就此任由所謂閆爺將我拎向方桌,用竹片固定好我的身體,將我光溜溜的頭頂正對著方桌上的孔洞,任由啃噬干凈嬰孩尸體的甲尸再回到方桌旁跪坐地上,拿起匕首劃向我的頭皮。
匕首的刀尖極冷,冷到,我被劃開頭皮,也無痛感只有冰寒。
石室安靜,我能清晰聽到頭皮破裂開來的動靜。
溫?zé)岬孽r血隨之沿著傷口流淌而下,我閉上了雙眼,有淚水就此從眼角溢出。
若非為我,顧姓老者不會丟了紙命。
如今再想,不提他的模樣可怖,他從不曾傷害過我,可謂是一直都在照顧我保護(hù)我。
他之前帶給我的將我牢牢鎖在其掌控中的感受,其實,也完全可以理解為,他是為了更好的保護(hù)我。
可惜,我之前對他過分抵觸,此刻才終是看清已為時太晚。
如今,我再無生機(jī)。
我堪堪想到這里,伴隨著一聲巨響,石室開始晃動,外面再起騷動。
我即時睜開雙眼,再見……顧姓老者正踏入石室。
顧姓老者?!
顧姓老者一直以來的形象是,腳穿黑色布鞋搭配上黑下紫若壽衣般的長袍馬褂,臉頰透著不正常的血色像是涂了兩坨沒抹開的胭脂,雙眼幾乎沒有眼白,眼珠子異常的黑。
眼前的老者,白發(fā)白須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皺紋但精神矍鑠,身穿灰色唐裝,小麥色皮膚高個寬肩。
他的雙眼,讓人不寒而栗,也,讓人多看一秒就會不得不甘心為其驅(qū)使。
我眼中的他們明明有天壤之別,但在我眼里他們卻又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