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的異常,激得我突起戾氣。
貼上我后背的那誰就此撤離,我得以不用再踮著腳尖前行,也無需再忍受那誰帶來的陰冷刺骨。
“真是奇怪。小小年紀就能爆發(fā)駭人殺氣,等將來長大那還了得?”有白色虛影隨之出現(xiàn)在石臺上。
虛影是位佝僂著肩背的瘦弱老太太,若一株蜷著的枯枝,全靠磨盤橫桿的支撐才能勉強站穩(wěn)。
她的手腕腳踝,也都鎖有鐵鏈。
“你是誰?為什么要害我?”我繼續(xù)推著磨盤,冷聲質問。
“我沒想害誰,只是想偷下懶。我已經(jīng)在這里五年了,一刻都沒有停下過。”老太太苦笑搖頭。
“那你要留我多久?”我繼續(xù)追問。
“你聽完我的故事,答應我一個要求,就可以走了。”老太太有氣無力,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好,請講。”我對于老太太的故事毫無興趣,只想要盡早離去。
老太太長長嘆息一聲,跟我提及筑陰基。
筑陰基是一種格外牲口的鎮(zhèn)宅方法,是在家里老人去世后將其鎮(zhèn)在房宅之下可佑子孫福澤綿延。
鎮(zhèn)在房宅下的生魂進而會成為護宅陰神,若是配合風水局成效卓著。
她,是宅子如今主人的老母親,是在病重未死之時就被鎮(zhèn)在了這里。
兒子不孝也就不孝了,自私陰毒她身為母親的也能包涵,只是,太過可憐了她的大孫子。
她有兩個孫子,大孫子是她兒子和原配所生,小孫子是她兒子拋棄糟糠之妻另娶狐媚女人所生。
她也是被鎮(zhèn)在地下之后才知道,整個宅子是抽水入海局,西南位于死門,西北為開門,東北為生門。
八門之中,開門為首,喻意開基建業(yè),有她那希望官運亨通的兒子居住。
生門喻意生息繁衍后繼有人,住的是她的小孫子。
這院子是死門,她可憐的大孫子平日里就被關住在這個院子。
抽水入海局中,她大孫子是河,這個家是海。
她大孫子久住此院,不但會變傻,還會越來越傻,更會折壽。
她大孫子原本也聰明伶俐,后來雖然癡癡呆呆,但始終都是個頂頂孝順的孩子。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消磨得魂魄不全,一旦離開地下就會魂飛魄散。
她也愿意繼續(xù)在這里耗著,起碼還能有機會多看她大孫子幾眼。
“我要你,幫我改了這抽水入海局,救我大孫子一命。”老太太講到這里,渾濁雙眼飽含淚水。
“好。不過……”我話到一半,驟然再回地面。
不過我沒那個本事。
這是我想講的完整話語。
隨著我再回地面,我的身體正摔落向雜草叢中,院內枯死的老樹還直立在原地,屋里傳出一聲巨響像是石塊炸裂發(fā)出的動靜。
我落到地面再次捂著胸口從地上撐坐起身體之際,帶我來到宅子被稱為大師的姓顧的他,從屋內踱步而出。
他走到我面前只用他那漆黑眼珠直勾勾的盯著我,任由我佝僂著身體邊嘔血邊從地上艱難站起。
隨著我站起身,他不帶情緒語調告訴我,他忽略了磨盤鎮(zhèn)在地下已有五年,期間吸附了諸多南來北往的陰怨氣,才導致我受傷。
那些隨著石板被撬開瞬間釋放出來的陰怨氣,對于成人沒有太大作用,對于小小的我而言才會難以承受。
他在我被從屋內彈出之際注意到我的魂魄被勾入磨盤,于是選擇碎了磨盤施救于我。
至于磨盤下被鎮(zhèn)的老太太的魂魄,已隨之魂飛魄散。
我:“……”
老太太竟已被魂飛魄散,讓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居然能碎了那么結實的磨盤,也讓我心驚。
畢竟,我的小身板絕對沒有磨盤結實。
他能碎磨盤,自然能輕易碎了我。
這,無疑增加了我想要從他身邊逃走的難度。
“宅子的主人請我來,是因為最近家宅不寧,想讓我確認下磨盤下所鎮(zhèn)的鬼魂是否還在。”他話語到這里,轉身就朝著院門處走去。
我杵在原地沒動,他走到院門口時候停下腳步,轉頭問我怎么沒有跟上。
他轉頭的幅度極大,是將腦袋生生轉了一百八十度。
“……這宅子的抽水入海局,你能改么?”我垂眸盯向腳尖,不去多看他的瘆人模樣。
“能。”他就此讓我進屋從提包里拿出一面銅鏡,再埋向院內枯死老樹的樹根旁。
我依言而行,再進屋內。
屋內不止矮柜已移回原處,一切都跟我之前進來時候一模一樣。
我在樹根旁埋銅鏡期間,他提及風水局須得分毫不差。
一旦有所改動,便是乾坤顛倒,兇能成吉,吉也能變兇。
銅鏡入土,八門倒轉,死門成為生門。
時間等到我埋好銅鏡,院內的陰冷頓散。
他這個時候才將腦袋再轉回正位,再靜等我走到他身邊后,帶我徑直出去宅子。
隨著我和他再出來宅子,侯在大門外的男人們急急向他問詢結果。
“還在。”他的答案,讓男人們都長舒一口氣。
我:“???”
的確還在,但又已經(jīng)被他炸了。
緊接著有人雙手遞來一張銀行卡,他這次沒讓我代勞,收了銀行卡之后,在男人們的千恩萬謝聲中,帶我坐車離開。
司機將我們載回賓館門口后離開,他帶我回返賓館房間。
除了在剛才的大宅子里面,不管是出賓館還是回賓館,他都讓我必須走在他的前面。
這種強制,這種為了方便將我牢牢鎖在他的掌控中的感受,讓我極為抗拒。
時間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多鐘,我們進屋后,他又坐回茶幾旁只用他那瘆人的漆黑眼珠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在他的監(jiān)控下硬著頭皮上床睡覺,剛躺下就困意襲來。
我很快睡著后,做了一個夢。
夢中,我媽穿著血紅嫁衣被倒扣在一口紅棺之內。
她的雙眼已被剜除,眼眶內只余下兩個血洞。
她不斷慘叫著,用指甲拼命抓撓著棺底。
棺底布滿了深深淺淺的指甲印,她的雙手手指血肉模糊。
隨著我在夢中再見到她,她戛然而止了慘叫,急停了抓撓棺底的動作,緩緩扭頭,面部朝向我所處方向。
我做夢到這里猛然驚醒,已滿身冷汗。
我一動不動盯著天花板,良久才平復夢境帶給我的多余情緒后,再轉頭望向茶幾處。
茶幾處,未見顧姓老者的身影。
我收回視線正準備換個姿勢繼續(xù)睡,又猛然從床上彈坐而起。
他不在?!
我此時不逃,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