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身軀猛地一震,無比懷疑地盯著他。
“要想救她,你就幫我。”白衣少年依然滿臉冷峻。
說完,他用那根蛇頭拐杖,在手掌里刺了點血,抹在自己額頭上,跟二郎神三只眼一樣,爾后,他把身后的五面旗子遞給我,交待道:“等下我入黃河,你看著棺材的顏色,每變一個顏色,你就丟相應的旗子在水里,丟完五面旗子,你馬上就回家,九兒姐會去找你。但你記住,不許跟任何人說見過我,包括九兒姐。”
我怔怔地接過那五種顏色的旗子,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可他能騎著紅棺材在黃河上漂來漂去,顯然有大本事,我該聽他的嗎?
沒待我反應過來,白衣少年如同鬼魅一般,攜著舌頭拐杖,鉆入了黃河底,水面波瀾不驚,水花不濺,只有微微晃蕩在水面的那具紅棺材昭示著剛才的一切是真實發(fā)生過。
管他呢!
只要能救九兒姐,顧不了那么多。
水面的棺材是紅色,我毫不猶豫地丟下一面紅色旗子。
“嗤啦!”
旗子如同燒紅的烙鐵,劃出美妙的紅色軌跡,沒入水面,瞬間消失不見。旗鉆入河面之處,冒出一縷濃濃的白煙。一會兒之后,棺材的顏色果然變了,整具變成濃濃的黑色,就像被潑滿了墨汁。
我將黑色的旗子丟進水里。
“嗤啦!”
同樣水冒白煙的場景再次呈現(xiàn)。
此后,棺材顏色又變幻三次,分別是白、黃、金。
我按照白衣少年的話,將不同的旗子紛紛丟入水面。
待到最后一桿金色旗子滑入黃河。
整個水面起了劇烈的變化,河風呼嘯,聲似鬼嚎,波浪翻滾,不斷襲擊拍打著蠟道口,我站在岸邊,仿佛要被河風給卷入河底。
忽然之間,眼前的黃河水全變成金燦燦的顏色,跟那面金色的旗子一般艷麗,水底下似乎有巨大的怪物,在進行無比慘烈的搏斗。
我目瞪口呆,難以挪動腳步。
不知道那個白衣少年怎么樣,因為,河面上那具棺材已經(jīng)看不到了。
一股強大且?guī)е鴿庵啬嘈任兜狞S河水撲面而來,砸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下,此刻,在翻滾的河面上,露出了如房子大小的半個頭顱,那是一個怪物的頭顱,我看不到它整顆頭顱是什么樣子,但半顆已經(jīng)足以震撼的我全身發(fā)麻。
頭顱上有兩根青褐色的觸角,觸角有村口十人合抱的老樟樹粗細。
黃河爺爺嗎?
“吼!”
一聲嘶叫。
頭顱隨即沉沒在黃河底。
毫無預設的一場傾盆暴雨落下,黃河水翻騰更加劇烈了。
我嚇極了,連滾帶爬地往家里跑。
越跑,我覺得身子越虛弱,一摸額頭,又開始發(fā)起高燒。
待我走到家門口,覺得手腳如同灌鉛一般,無比僵硬,再也無法挪動半身,徹底栽倒在地。
佟天望正急匆匆地從家里戴著蓑衣出來,看到我,似乎松了口氣:“我的祖宗啊,你跑哪里去了?我正急著來尋你呢!”
我被佟天望抬回家后,他見我又發(fā)起高燒,給我換了身衣服,趕緊燉了碗牛筋草灌我喝了。他摸著我的胳臂,急得一身汗,嘴里罵道:“咋他娘的又變成石頭了……咋他娘的又變成石頭了……”
佟天望看了看天上的暴雨,雙手合十:“老天爺別再拉尿了,再拉你他娘要腎衰竭了。我急著帶小兔崽子去城里治病呢!”
“啪啦!”
天空中銀蛇飛舞,巨大響雷炸起。
我覺得胸口一悶,喉嚨一陣咸甜,吐出來一口血。
黑色的,黏糊糊。
自從九兒姐給我吃了丹藥之后,我血里不再帶有惡心的蟲子,但血液仍然是黑黑的,沒有一絲變淡的跡象。
讓人奇怪的是,此刻雨竟然停了。
我有點擔心那河底的白衣少年,可自己完全無法挪動,又不能跟佟天望講,只剩一個人躺在床上心焦。那五面旗子,我已經(jīng)完全按他的要求丟到了水里,可九兒姐怎么還不回來?
“小皮……”
一句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誰知佟天望也眼露驚奇。
佟天望打開門,院子里出現(xiàn)了熟悉的身影。
九兒姐!
她站在外面,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只是臉色蒼白,頭發(fā)凌亂,身上濕漉漉的,掛滿水草和泥沙。
“九爺!”佟天望忙不迭地跑出去:“九爺你可算回來了,這幾天可急死我啦。小兔崽子得了怪病,都快翹辮子了……你趕緊去看看吧!”
我見到九兒姐,實在控制不住,“哇”一聲哭了起來。
沒錯!
那白衣少年沒有騙我,他確實把九兒姐給救了!
“哭啥子,羞不羞?”九兒姐不顧身上臟兮兮,坐在床邊,摸我的額頭。
我覺得她手冰涼涼的,像夏天吃的冰棍。
但滾燙的額頭在她冰手撫摸之下,非常舒適。
“姐,你去哪兒了?”我抽著鼻子問道。
“姐給你找藥去了。”九兒姐向我拋來一個微笑。
隨后,九兒姐從懷里掏出一個動物內(nèi)臟一樣的東西,青綠色,表皮略微有點透明,乒乓球大小,上面還沾滿血絲。穿過透明的表皮,里面隱隱約約好像還有一個胚胎,小動物一般,不知道是啥,但感覺還是活的,因為我看到它能輕微蠕動。
“吃了它!”九兒姐說。
我嚇一跳,趕緊說姐,太惡心了,我不敢。
九兒姐臉色變了,很生氣。
我從沒見過九兒姐生氣的樣子,竟然有點害怕。
“兔崽子,快吃了!”佟天望在一旁幫腔。
我看了看九兒姐,還是不敢。
九兒姐一滴眼淚落下來,拿著那東西的手在顫抖。
我心里一酸,說:“姐你別哭,我吃!”
嘴巴一張開,九兒姐把那東西給塞了進去。
我只覺得一股辛辣清涼的味道直竄喉嚨、食道、胃,然后通達四肢,溢滿全身,劇烈的痛楚彌漫開來,整個人仿佛都要炸裂,但卻喊不出聲音,做不了任何動作。隨后,那股痛楚又轉(zhuǎn)為強大的熱量,如同將我放在火上炙烤,全身大汗頻出,甚至,我感覺自己頭發(fā)、衣服都要燒著了。忽然之間,又如墜冰窖,陰寒刺骨,牙關顫抖,渾身凍的麻木……。
如此痛、熱、冷反復交替了幾次。
我身軀開始變得麻木,完全沒有任何外部知覺。
逐漸地。
千萬只螞蟻的噬咬之感傳來,我僵硬如石頭的肉體,開始軟化,慢慢的竟然行動如常,我欣喜的感覺到,自己的燒退了。
九兒姐忽閃著美麗的眸子,長舒一口氣,轉(zhuǎn)頭對呆若木雞的佟天望道:“藥可以保小皮到二十歲不受害,你趕緊帶著他離開,去找一個人,一切全聽他安排。小皮二十歲之前,不能再踏進村子一步!”說完,遞給佟天望一張紙。
我掙扎著起來,拉著她冷冰冰的手說:“九兒姐,是有人要害我嗎?我們一起走!”
佟天望看了看紙,又盯著九兒姐的耳朵看。
我也看向九兒姐耳朵,一看之下,嚇了一跳。
九兒姐耳朵里塞滿了黃河的泥沙,幾乎將整個耳孔都堵住了!
我瞠目結(jié)舌地問:“姐,你耳朵怎么了?”
九兒姐甩開我的手,慌張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神色凄然又慌張,忙不迭地回答我:“沒……我要走了……小皮,你要乖乖聽話。”
說完,九兒姐親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除了自己娘以外,還沒有其它女性親過我。
九兒姐嘴唇太冰了,感覺并不好,但我卻非常開心。
她又揉揉我的頭,眼神溫柔:“你快快長大,長大后為你家人報仇。”
我反問她:“我爺爺他們死了,是因為去找金豹蛙嗎?”
九兒姐搖搖頭說不是,爾后,她微笑起身整理了下衣物:“姐走啦!”
我幡然醒悟,九兒姐莫不是又要去蠟道口,我抬腳就向她沖去,想拉她回來。結(jié)果,佟天望卻把我死死給摁住,我動彈不得,嘴里不斷喊九兒姐別走啊,外面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