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照大江。
電動車停在路邊,褚鈞坐在江堤的臺階上。
旁邊放著兩罐啤酒,褚鈞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后撥通了電話。
“老虎,出來陪我喝酒。”
有風吹過河邊高高的蒲草,將煙草的味道帶出去很遠。
“沒空,打排位呢。”沈意然懶洋洋的聲音讓人安心。
“我失戀了。”褚鈞祭出情感大殺器。
“臥槽!”沈意然的聲音沒那么淡定了,“你在哪呢?我去找你!”
“老地方,小河邊,我已經(jīng)買酒了……”褚鈞突然停頓了一下,“你不用過來了,我遇到了一個,‘朋友’。”
“哎!你別呀,我現(xiàn)在就過去!”沈意然開始著急。
“不用不用,真的,這個朋友我得跟他單獨聊聊。”褚鈞壓低聲音說道:“明早公司見,掛了。”
褚鈞放下手機,盯著站在不遠處的西裝男子,昏暗的路燈下,依稀可以看到對方精致的小胡子微微一撇,對方在笑。
“我說哥們,你還有完嗎?我都已經(jīng)跟你的老板說清楚了,你還跟著我干嘛?”
褚鈞十分不爽,這個小胡子的西裝男子,已經(jīng)跟了自己一下午,現(xiàn)在竟然還堵在自己回家的路上。
“你都不用下班嗎?還是說跟蹤這活也是996?”
小胡子愣了一下,隨即一笑,坐到褚鈞身旁開口說道: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你可以稱呼我,夜離。還有,我跟你說的老板不熟,我是為你而來。”
“不熟?麻煩你別鬧了,下午在小璐家的,不是你嗎?勸我上車的,不是你嗎?剛才在那個老爺子屋子里的,不是你嗎?”
褚鈞心中早已經(jīng)被壓了一股火,這時候聽見對方矢口否認,不由得聲音越來越大。
夜離點了點頭,口中卻說道:“是我,但我并不認識他們。我在,是因為你在,與其他人無關。”
“哈?”褚鈞感覺這個人實在是太無聊了,這樣也能為自己狡辯?
“別鬧了!不認識的話,你怎么會去別人家里的?”
“真相只有一個,因為他們都看不到我,只有你能看到我。”
夜離翹起二郎腿坐在臺階上,一臉無辜的攤了攤手。
褚鈞氣的站了起來,一手叉腰一手拍著頭,轉(zhuǎn)了個圈后定住腳步問道:“你看我像不像傻子?你有意思……嗎?”
“嗯?”
突然感覺不對,任小璐一家好像不認識褚思宇,所以任興發(fā)想找關系跟宇田集團做生意的時候,是向陸茂才打聽情況,而不是眼前這個夜離。
在任小璐家里的時候,沒有人跟夜離說過話,就好像沒有人看到他一樣……
褚思宇當時好像也說過,讓所有人出去,只留下自己跟他……
而且,在屋子里的時候,好像褚思宇也沒有看到這個夜離吧……
有風吹過,微涼。
此時的褚鈞,胳膊上已經(jīng)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臉色已經(jīng)不好看了,微微退后一步,用不太確定的語氣問道:
“所以,你是,鬼?”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這世上哪有鬼這種東西啊!哈哈哈哈!”
夜離聽到后,笑得樂不可支,他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相信有鬼存在的人了,最起碼是不愿意相信。
“穿越。”一直笑夠了,他才繼續(xù)解釋道:
“穿越你聽說過嗎?就是因為某種人類無法理解的原因,一個人來到另一個時間或空間。而我的這種情況,叫做重生,就是進入時間線開始的一具身體里去。”
這話聽起來有些羞羞的,褚鈞聽得有些糊涂,可是好像又有些明白。他有些遲疑的指了指自己,夜離拍手贊賞道:
“猜對了,原本我就是應該在你熟睡的時候進入到你的身體,這樣早上醒來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是我了。”
褚鈞眨著眼睛,夜離則無奈的說道:
“可惜不知道為什么,我沒有成功,就導致了現(xiàn)在的狀況。”
“可惜?”雖然聽起來很刺耳,不過褚鈞沒有空關心這個,他用更加小心的語氣問道:“所以,原本你死了?”
夜離大大咧咧的回答:“你是說原本的身體?誰知道呢,也許是死了,也許還活著吧。穿越這種事情,我沒有太多經(jīng)驗。”
“所以你現(xiàn)在沒有身體?”褚鈞又退后一步。
“沒辦法魂穿在你身上,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確十分尷尬。”夜離攤著手。
“所以現(xiàn)在,除了我之外,別人都看不到你?”褚鈞快要接近電動車了。
“對呀,下午的時候……你為什么離我這么遠?”夜離好奇。
“你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沒有身體,別人還看不到你,你還說你不是鬼?不是鬼那是什么?!”褚鈞的膽子還是很大的,可是面對這樣超常理的靈異事件,膽子并沒有什么用。
他跳上電動車,急三火四的用腳撥開車撐,同時扭動著身體想要快點離開。
“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鬼呢,要是有鬼的話,那我可太忙了。”
夜離突然出現(xiàn)在褚鈞的面前,就好像剛剛一直站在電動車前一樣。
褚鈞雙手發(fā)麻,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脖子僵硬,身體僵硬,只有汗珠好像不要錢似的不停的滑落。
“你現(xiàn)在,是要,弄死我嗎?”褚鈞有點絕望了,畢竟沒有人教過他該怎樣面對鬼魂。
夜離用手指捋了捋小胡子,認真的說道:
“首先,我現(xiàn)在弄不死任何人了。”
一邊說著,一邊毫無阻隔的穿過電動車的前輪和車筐,走到另一側(cè)。
褚鈞看得心頭發(fā)緊頭皮發(fā)麻,渾身一哆嗦。
“其次,儀式的時效已過,就算現(xiàn)在你死了,我也無法進入你的身體,也就是說無法完成重生。”
夜離摸著小胡子,又一次穿過電動車。
褚鈞看得很仔細,對方就像是一個光的影像??墒菦]有實體,他是怎么發(fā)出聲音的呢?
“我現(xiàn)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請你幫忙,找到可以再次完成魂穿的道具,這樣我才能重新找到身體。”
褚鈞聽懂了對方無法傷害自己,還有需要自己幫忙的意思,所以情緒沒有那么激烈,只是心跳的厲害。
“看起來,似乎你有很多這方面的經(jīng)驗吧?”褚鈞問道。
“其實我并沒有什么經(jīng)驗,這都是之前我殺……我的一個客人講過的?,F(xiàn)在這樣的情況,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你說是嗎?”
“也是。”
平定了一下心情之后,褚鈞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可是,我又為什么要幫你呢?”
夜離意味深長的盯著褚鈞好一會兒,才說道:
“因為我就是你。”
“什么?”褚鈞沒聽明白,感覺大腦好像漿糊一樣,自己可以聽清楚這六個字,可是卻完全無法理解意思。
“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夜離負手而立,看著遠處的江面。
“被老奶奶用手工活和縫縫補補養(yǎng)大的孤兒,在奶奶遭遇重病的時候,放棄一切也要想方設法救她,可惜最終沒有成功。”
“奶奶去世之后,女朋友也離開了自己,緊接著又遭遇公司辭退,此時這名孤兒心灰意冷之下,花光了所有的錢,買了一張去卡薩布蘭卡的單程機票。”
“你知道的,小璐喜歡那部電影,里克咖啡館是兩人心中的圣地。所以這個孤兒在索維拉港附近的古老城墻上坐了一夜,一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他跳進了大海。”
“溺水真的非常痛苦,那一刻他后悔了,自己并不想死。幸運的是,他被一個叫做O的人救了起來,對方告訴孤兒,‘黑夜已經(jīng)離開,舊日也已經(jīng)過去了’,從那之后這個孤兒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夜離。”
夜離說著,看了褚鈞一眼。
褚鈞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混沌的大腦處在半宕機狀態(tài),很難理性思考。想的都是諸如‘為什么不叫黑開,或者舊過’這一類奇葩的問題。
“后來才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立場,所以事情遠比想象中的復雜。所有的角力都發(fā)生在看不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