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兄妹三人穿戴整齊,也給卓雅加了一頂好看的帽子。卓雅很高興,因為顧平告訴她,要帶她出去玩。
她坐進車里,一路看著風(fēng)景。一切都是那么新鮮,她好奇地手舞足蹈,仿佛要從車里撲出去。顧姍一直拉著她,直到醫(yī)院。
“這是哪里?我不喜歡這里。”卓雅到了醫(yī)院門口,就再也不肯往里多邁一步。
“爸爸病了,我們來看他,你真的不進去么?媽媽?”顧平也不在乎了,反正爸爸早N年前就已經(jīng)過世了。
“偉山病了?”卓雅猶豫了。
趁著她松口,三兄妹趕緊把她帶到了喬治博士的辦公室。
喬治博士是新人類改造方面的權(quán)威,他最新的研究就是改造人類的大腦,讓新人類改造技術(shù)更上一層樓。
三兄妹所屬的保守派原本是不屑與喬治這樣的怪人為伍的,但為了媽媽,他們背叛了自己的團體,偷偷地聯(lián)系上了喬治,還尊稱他一聲“博士”。
“相信我,改造過后,你們的母親將擁有超人的記憶和感知力。她將會迎來一次完全的——重生。”喬治十分自信地說。
卓雅在見到喬治的一剎那,就已經(jīng)躁動不安起來?,F(xiàn)在,她雖然不懂他在說什么,但直覺告訴她,這里很危險。她拼命想要掙脫、逃跑,連原本安分待在它頭上的帽子也飛了出去,但依舊無濟于事。
“她的阿爾茲海默癥已經(jīng)比較嚴重了。如果不接受改造,她的語言功能會越來越退化,隨后發(fā)展到‘逆生’的狀態(tài),也就是認知上倒退回新生兒的水平。”喬治的眼里閃著光,他十分希望留下這個病人,通過他的技術(shù),幫助她恢復(fù)健康。
“那如果,如果改造失敗……會怎么樣?”顧姍鼓起勇氣問了這個之前他們都沒有敢問的問題。
“會加速病情發(fā)展,提前‘逆生’。”喬治輕描淡寫地說,“但這本來就是遲早的事。”
三兄妹互相用視線交流了一番,基本達成了一致。
“需要多久?”顧平第一個開口。
“每個人情況不同,這個我不能保證。”
“有什么副作用么?”顧安問。
“每個人情況不同,這個我依然不能保證。”
“我沒有問題了。”顧姍根據(jù)現(xiàn)有的信息迅速做出了判斷,然后看了一眼大哥,又看了一眼二哥,“你們呢?”
“把保密協(xié)議和手術(shù)書拿來吧。”顧平看了看仍在奮力掙扎的母親,終于下定了決心。
就在他們?nèi)置煤炞值哪且豢?,卓雅突然哇得一聲大哭起來。很快,眼淚、鼻涕和口水糊到處都是。但很快就有工作人員給她注射了鎮(zhèn)靜劑,讓她安靜下來并沉沉睡去。
“不是今天直接進研究所么?”聽到喬治讓他們帶走母親時,顧平有些莫名。
“哦不,她需要先吃半個月的調(diào)整身體狀態(tài)的藥物。研究所沒有擅長照料你們母親這類病人的工作人員,所以,這個任務(wù)得你們在家中輔助完成。”喬治說著,在墻上的大屏幕上點了幾個下,然后囑咐道,“一會兒我的助手會送來這半個月的藥物,使用方法我已經(jīng)轉(zhuǎn)到你家的電子信箱,請一定按說明完成。”
三兄妹面面相覷,卻也沒有辦法,最后只得由顧安將昏睡的卓雅抱去車上。
媽媽真輕啊,顧安在抱起她的一剎那驚覺,倒是暫時忽略了卓雅那臟兮兮的一張臉。
“一日兩次,還是藥片。怎么辦?”顧平內(nèi)心涌起一陣絕望之感。原本平時每天的藥量就夠他們折騰的,現(xiàn)在又多了一份。這看似簡單的任務(wù),真的執(zhí)行起來,可算是地獄級難度了。
“哥,要不要……”顧姍似乎想到了什么辦法,但吞吞吐吐的,欲說還休。
顧安性子急,追著問:“你有什么辦法,快說啊。”
“我是想,那個硅傭照顧了媽媽那么久,她也許有辦法……”因為硅傭偷了媽媽的戒指,雖然證據(jù)不足,法律無法給她定罪,但在三兄妹心里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賊。一個賊,那就是壞透了的,而且硅人類在智力上,怎么可能會超過人類呢?這是不可以的,所以這個建議很有些大逆不道的意味。
果然,顧平和顧安聽完都沉默了。
“呃……你們……就當(dāng)我沒說。”面對突如其來的安靜,顧姍有些慌。
“可以一試。”顧平突然開口。
“哥哥……”顧姍和顧安都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不然,你們誰有辦法讓媽媽吃藥?”顧平反問。
又一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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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香打開家門,沒想門口站著的是顧家三兄妹,她被趕出顧家,保姆中心因她犯錯被主家趕走而將她開除,余香只能回家,而因她拒不承認自己偷竊,被顧家兄妹投訴進入黑名單,因此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找到新工作。
“余香,你如實地必須交代一件事。”顧平張口就是命令的語氣。
“我沒有偷戒指。”余香自認為如實地又說了一遍。
“不是這件事。”顧安很不耐煩地插嘴,“你們這些硅人類,都快走投無路了還死不承認,真是無藥可救。”
不是?余香更疑惑了。
“之前,你每天是怎么給媽媽喂藥的?”顧姍問。
這是什么事兒?余香不明白,但還是如實地回答:“雖然藥片不大,但直接喂的話,雅非??咕?。而且她還會想各種方法來躲避吃藥。所以我每次都會把藥片碾碎,混到薄荷水里給她喝。”
“薄荷水?”顧姍像是突然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似的站了起來。
“是的,薄荷水。雅喜歡。”說到卓雅,余香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我家院子里沒有薄荷。”顧姍有些激動。
“是。所以我去市場上采購了幾盆,就放在廚房的窗戶邊,您沒看到?”
顧姍當(dāng)然沒留意過。她除了喝水,很少去廚房。
“雅總說院子里有一大片薄荷,這是您和她的記憶。不過,院子翻修過,原來的薄荷都死了。但雅并不記得這個。”
所以,余香是根據(jù)接收到的顧姍的記憶中關(guān)于薄荷和薄荷水的部分,才想到的這個絕妙的主意。顧姍明白了,她抬眼認真地看了一眼余香,突然覺得,她似乎沒有那么討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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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說戒指會不會真的不是余香偷的?”探視回到家,顧姍把想了一路的疑問說了出來。
顧平看了她一眼,其實他也不那么確定了。因為余香即使面臨無法維持生計,也一直不承認自己的偷竊行為,而戒指至今也沒有找到。不過,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一個硅人類而已。
“如果媽媽再要找戒指,怎么辦?”顧姍繼續(xù)問。
“就告訴她余香偷了戒指,戒指找不到了啊。”顧安覺得小妹問了一個很白癡的問題。
“她知道余香是誰么?”
“或者媽媽把余香當(dāng)成了你?那就是你偷的。”顧安突發(fā)奇想地開了個玩笑。
沒想到,顧姍卻突然沉默了。
“喂,你怎么了?”
顧姍沒有理他,剛才她的腦子里突然閃過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媽媽是否真的認為,余香才是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