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逃過一劫的女孩睜開眼，好奇地盯著眼前一動不動的硅人類，像是在疑惑他為什么停止行動了。
徐彬見狀氣得七竅生煙，一拉這個傻妞，喝道：“快走！我這抑制算法還沒開發(fā)完善，無線干擾強度也不夠，只能讓他暫時失去行動能力。他馬上就會恢復過來的，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啊，哦，好！”
女孩這才如夢初醒，兩人連忙貓著腰往外跑。
果然，他們還沒逃多遠，身后就又傳來了一陣桌椅被掀翻砸碎的聲音。
那硅人類狂性大發(fā)，把周圍能觸碰得到的東西都砸得粉碎，可以想見，要是徐彬沒及時把女孩拉走，她現(xiàn)在早已重傷了。
出了這么大的事，自然會有收拾殘局的人。
不一會兒，門外就響起了尖銳的警笛聲，數(shù)名裝備了對硅人類專用兵器的機動隊員砸碎門窗一擁而入，一陣連綿的電光閃爍之后，已經(jīng)把那名失控的硅人類保安擊倒在地。
直到這時，驚魂未定的夢夢才回頭看向徐彬：“謝謝你，先生，你救了我。”
徐彬擺出一張冷臉：“我不是在救你，我只是看不得硅人類傷人而已，任何理由都不行。”
女孩抿嘴一笑：“傲嬌！”
“還有，我不叫不知名先生，我有名字，叫徐彬。”
“這算是自我介紹么？”
女孩理了理鬢邊垂落的長發(fā)，指指自己，隨意道，“羅夢，你叫我夢夢就可以了，朋友都這么喊。”
“我沒打算跟你交朋友。”
徐彬算得很清楚，“你送我一首歌，我救你一命，大家扯平。”
“真沒勁。”
夢夢卻好像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撇撇嘴，看了一眼狼藉滿地的酒吧，道，“看來今晚是沒法唱歌了。走吧，等我跟老板說一聲，回頭一起吃個宵夜吧，我請客，當是謝禮。”
“不用，我說了，你已經(jīng)謝過了。”
夢夢佯怒道：“難道我這條命就只值一首歌?。?rdquo;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夢夢突然看著他，調(diào)皮地笑了，“我本來以為你每天來聽歌，是喜歡我的歌。不過剛剛我發(fā)現(xiàn)好像是我自作多情了。”
“這……不全是。”徐彬有些尷尬。
他總不能說我其實就是想找個發(fā)呆的地方，根本沒注意你吧？
“不用不好意思，從你跟我開口說第一句話，我就知道你根本沒把我看在眼里。”
夢夢又掠了掠頭發(fā)，這似乎是她的習慣動作了，“你是個孤獨的人，你只想要一個自己的空間。”
徐彬感覺心里像被針扎了一下，卻又不知該怎么接話。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丫頭看人的確很準。
“哥白尼說地球繞著太陽轉(zhuǎn)的時候，他也是孤獨的；還有貝多芬，他奏出命運交響曲的時候，他的世界里連聲音都沒有了；還有梵高，直到死的那一天，都沒人理解他的畫……”
夢夢又打量了他一眼，突然說道，“他們是孤獨的，但也是偉大的。”
徐彬終于笑了：“我可不偉大，不過沖你這么會說話，我請你吧。”
說完他表情突然一僵，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最后的錢已經(jīng)花光了，只得訕笑著補充了一句：“我是說發(fā)了工資以后。”
夢夢抿嘴一笑，揚了揚腕上的手表，笑道：“那我等著，不過今晚這頓你可得賞臉。喏，今晚的薪水已經(jīng)到賬了，托這些混蛋的福，白撿的錢。”
酒吧被砸并不是她的錯，這酒吧的老板顯然也不是吝嗇的人，歌雖然只唱了一小會兒，但該結(jié)的薪水照結(jié)不誤。
“那挺好的。”徐彬有感而發(fā)，“我都想學唱歌了。”
夢夢問道：“徐哥，你是做什么的呢？”
徐彬沖亮了亮手掌，又挽起袖管，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字符代碼，答道：“做這個的！”
夢夢湊上去看了一眼，然后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唔，很有意思的算法，不過我一時還推不出它的作用。”
“你還懂這個？”
徐彬愣了一下，沉聲解釋道，“這是我自己建立的算法模型，我將其成為‘失控硅人類抑制算法’。專門用于抑制失控硅人類暴走的加密算法。”
只有在說起自己專業(yè)的時候，他連日來被酒精燒得通紅的眼神中才會有光輝。“超級人工智能的思考速度太快了，我們?yōu)榱烁先斯ぶ悄艿乃俣纫呀?jīng)不惜將自己與機器結(jié)合，但我們與人工智能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一旦有一天超級人工智能的演進方向失控。我的‘失控硅人類抑制算法’可以當做是人類在面對人工智能時的最后一道防線。”
“可是這個沒有市場的吧？”夢夢似乎很懂這個，立即反問道，“公島上的硅人類，都受到硅人類基本法的管制，而且在出廠前還都被加載了嚴格的安全程序，只要不受到外力影響，失控的幾率還是很低的。”
徐彬頓時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蔫吧了下去：“是??！”
夢夢失笑，她突然明白，徐彬不肯點歌，貌似還真不是因為不喜歡她的歌。
“可是還是有用的啊！”她大聲說道。
“嗯？”徐彬抬起頭。
“就是我??！”
夢夢指著自己高挺的鼻子，理直氣壯道，“剛剛要不是徐哥你的算法，我今天可就遭殃啦！”
徐彬苦笑。
“算了，不說這個，難得今天有富婆買單，我要再續(xù)一攤。”他搓了搓臉，強打精神道。
“行??！”
夢夢雖然是個女孩子，但說話做事都有股爽快勁，笑道，“今晚的薪水都拿來買酒，喝不完我可給你灌下去。”
“怕了怕了。”徐彬再次敗退。
在夢夢的引路下，兩人輕車熟路來到酒吧附近的夜宵攤上。燒烤老板是個身手靈活的硅人類，在程序的控制下，他燒烤羊排的每個動作都一絲不茍，作料精確到毫克，火候更是精準無比。
“這家店手藝不錯，我以前唱完歌餓了，常來。”夢夢介紹道。
“程序控制烤出來的東西，味道是到了，可總覺得少了點靈魂。”
徐彬撕咬了一口羊排，說道，不過不等夢夢做出反應(yīng)，他自己先笑了起來。
有點自嘲，有點苦澀。
“你笑什么？”夢夢好奇道。
“沒，只是想起我爸媽了。”
徐彬也不知為什么，眼前這個女孩像是有特別的魔力，總能讓他不由自主地把心里話說出來，“他們還在的時候，我爸就特喜歡挑三揀四的，然后我媽總會罵他‘錢沒個屌錢，名堂還蠻多’……”
夢夢“噗嗤”一聲笑了，臉色微微有些泛紅，也不知聯(lián)想到什么羞澀的事，還是被不遠處烤爐的熱量給蒸的。
她指了指徐彬眼角，提醒他說：“徐哥，你哭了。”
“不，我沒有，只是辣椒飛進眼睛里了。”
“可這羊排是蜂蜜味的……”
“……”
徐彬被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搞得一個頭兩個大，只得轉(zhuǎn)移話題，問道，“夢夢，我看你對電子技術(shù)好像也很熟悉的樣子，你怎么會這個的？”
“這是我的專業(yè)?。?rdquo;
夢夢滿不在乎道，“我是公島巴倫特大學電子硅人類程式開發(fā)專業(yè)的在讀碩士??！明天有個項目，所以之前才說今晚是最后一天在那里唱歌了。”
“?。?rdquo;
徐彬吃了一驚，微微張大了嘴巴，“我還以為你是搞藝術(shù)的呢！”
“嘻嘻，我唱歌也很不錯吧？”
夢夢得意地笑了起來，“當你是在夸獎我啦，謝啦！”
“我本來就是在夸你??！”
“可你根本沒認真聽我唱歌！”
“哎，怎么又提這茬了……”
……
兩人邊吃邊聊，只覺得分外投機，不知不覺夢夢一晚上的薪水就全進了肚子里。
“多謝款待。”
徐彬擦了擦嘴，這時他也不掩飾自己的生計窘迫了，坦然道，“明天又可以省一頓午餐不用吃了。過幾天發(fā)了工資我請回你??！”
“那你可得先給我你的號碼，省得我到時候都不知道去哪里討這頓飯吃！”夢夢調(diào)皮地伸出手。
“行，給。”
徐彬伸手在夢夢的手表上一點，他的基因代碼立刻被識別出來。關(guān)于他的一切名片信息，也都被錄入到了夢夢的手表里。這也是公島人日常交際最常用的方式了。
“晨曦公司？”夢夢掃了一眼手表屏幕上徐彬的信息，立刻掩著小嘴可愛地驚呼起來。
徐彬撓了撓頭，道：“對啊，有什么問題嗎？”
“沒有沒有。”夢夢忙不迭地搖頭道，“徐哥，你好厲害能去晨曦公司。”
“厲害什么??？你別諷刺我啦！晨曦公司也有Loser的，像我，下個月再不做出點業(yè)績來，就得被末位淘汰去掃廁所了。”
“徐哥我不是奉承你啊。”
夢夢神色嚴肅道，“我是以一個內(nèi)行人的專業(yè)眼光來看，你的失控硅人類抑制算法里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你是個天才，相信你自己，你的才華不會就此埋沒的。”
“借你吉言啦。”徐彬微笑起來。
他聽得出，夢夢這話真是肺腑之言，因此也格外讓人心里舒服。
他把夢夢送到路邊，看著她叫了一輛車遠去，心里都還覺得暖洋洋的。
“有意思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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