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老太死了,吊死在自己家房子里。
八里弄堂負責上門抄水表的王尚偉,叫不開韓老太家的門,從門下留的貓洞往里看。
結果看到懸在半空中的一雙腳,嚇得尿了一褲子。
鄰居們聞訊過來看,不敢隨便開門,只好打電話報了警。
十五分鐘不到,濱海市刑警大隊的大隊長洪奇峰帶著一群刑警來了。
門是從里面鎖著的。
洪奇峰叫人開了鎖,推開門,一股惡臭從房間里傳出來!
幾個新入隊的年輕刑警一下子就嘔了出來。
洪奇峰皺著眉頭回頭看了看他們,想說兩句,又忍住了。
這六月天里的人死之后散發(fā)的尸臭,確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八里弄,這里是市里為數(shù)不多的老房區(qū),周邊的房子都已經(jīng)被拆遷得差不多了。這房子總共就兩層樓。
去世的韓老太住在二樓最西邊,房子也很舊,但東西卻擺放得很整齊,應該是韓老太平日里精心收拾過了。
家里很干凈,甚至可以說,有點過于干凈。
洪奇峰讓法醫(yī)和現(xiàn)場勘測組先進來拍照、取證,自己也進入房間開始仔細查看。
他走近韓老太還掛在半空的身體,仰頭看著從屋梁上懸下來的繩子,若有所思。
“洪隊,是自縊身亡吧?”有人在背后問他。
洪奇峰回頭一看,是個剛?cè)腙牭哪贻p刑警,名字叫劉浩然。
剛剛在門口聞到臭味嘔吐的人,也有他一個。
不過他還算不錯,忍著難受還是進來學習了,不像在門口徘徊的那幾個。
想到這里,洪奇峰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小劉啊,你怎么看?”
“大門緊閉,而且是從里面反鎖。窗戶是開的,雖然這里只是二樓,但這里的一樓都被違法搭建了很多陽光板的頂。”劉浩然邊說邊走到窗戶邊。
“這東西又輕又薄,上不了人。并且沒有損壞的痕跡,基本排除有人從窗戶離開的可能。”說完,他看向洪奇峰,等待這位隊長的點評。
“不錯嘛小劉。”洪奇峰有了一絲笑意,但是笑意一閃而過。
他眉頭又皺了起來,說:“不過,這個現(xiàn)場,也沒這么簡單啊。”
“什么?”劉浩然一臉驚訝,他認為自己剛才的分析已經(jīng)很細致入微了。
洪奇峰知道才出警校的年輕人,都想著盡快出點風頭,好不讓老同志看扁自己。
他以前也是這么過來的,不過十七年刑警的經(jīng)驗告訴他,著急就容易出現(xiàn)漏洞。
洪奇峰沒有馬上回答劉浩然,而是指了指半空中的韓老太,說:“你再仔細看看。”
劉浩然從繩子開始一點點往下看,一直看到腳尖。
然后才確定說:“這具尸體征象為面部口唇,面頰,耳廓,指尖等部位都有較為明顯的青紫色,從這個角度看她脖子上的索溝,也符合縊死的特征啊。”
洪奇峰微微點頭,小聲說:“你說的都沒錯,但有兩個疑點,第一,你看這腳尖離地面的高度。”
劉浩然又仔細看了看,對比了一下韓老太腳下方的椅子,頓時無話可說:尸體懸掛得太高了!目測雙腳離椅子最少有三十公分。
洪奇峰又說:“這樣的高度,以死者的身高和年紀,有可能輕松把繩子套在自己頭上嗎?”
劉浩然愧疚地搖搖頭,這么明顯的疑點他居然沒看見。
“第二,”洪奇峰指著旁邊桌子上的一把單刃刀說:“這把刀很可疑。”
劉浩然想不通問:“我承認第一個問題,可是沒有明顯外傷,這把刀肯定不是兇器,為什么可疑?”
洪奇峰舒了一口氣說:“照理這把刀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這是把多用途的廚房切片刀,用來削水果或者其它東西都顯得太大了。”
他在房間里走了幾步,又繼續(xù)說:“你再看這個房間,廚房離這邊位置很遠,一把廚房用刀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離廚房這么遠的地方呢?”
劉浩然說不出話來,想了很久,才怯怯地問:“難道,這是一宗密室殺人案?”
洪奇峰搖搖頭說:“現(xiàn)在還不能下結論,等法醫(yī)鑒定之后再說。走,我們?nèi)枂柛浇泥従雍偷谝粋€發(fā)現(xiàn)死者的人。”
第一個接受詢問的,就是抄水表的王尚偉。
“說說情況吧。”洪奇峰遞了一根煙給王尚偉,看著他抖抖索索的點燃之后才問。
王尚偉顯然還沒有回過神:“一直是我抄八里弄的水表。今天早上,我敲門敲不開。啊,對了,其實昨天就來敲過了,昨天就沒敲開。”
他吸口煙,定了定神,接著說:“敲了幾聲之后,沒人應。我準備走了,可是忽然又聽到里面有貓的叫聲,我就低頭從下面貓洞里往里面看。這一看啊,我的媽呀······”
他趕緊又狠狠吸了兩口煙:“我就看到一雙腳懸在半空中,一動不動。嚇得我差點背過氣去。”
“里面有貓叫?”洪奇峰問。
“沒錯,韓老太有只貓,我每次來抄表,都看見她抱著貓。”
“什么樣的貓?”
“灰色的,挺大一只。”
“貓呢?”
“那我就不曉得了。”
洪奇峰點點頭,想起開著的窗戶。
王尚偉說來說去就那么幾句,洪奇峰只好暫時讓他先回去,畢竟他還穿著自己尿濕的褲子。
第二個接受詢問的是鄰居李時運,他們一家三口是租住在韓老太家隔壁,只有李時運在家,妻子帶著孩子去上輔導班去了。
洪奇峰問:“多久沒看到韓老太了?”
李時運說:“我一般都見到的少,一是我工作挺忙,二是這老太太一般不怎么出門,有幾次看到都是她出去溜貓。”
“除了老太太和貓,平時有什么人來找她?”
“也沒怎么見人來找她。”李時運想了想:“哦對了,她有個兒子,上周末我休息的時候來過,那也是我住到這里這么久第一次見到她兒子。”
“哦?”洪奇峰好奇地問:“平時都不來,那你怎么知道是她兒子?”
“那天有個男的來這里,進去和老太太說話,老房子隔音不太好,我那邊隱約聽到點。”
李時運說到這里,指了指韓老太家的門繼續(xù)說:“后來不知道為什么事,兩個人好像吵了起來,再后來忽然聽到她家的門‘砰’地關上,聲音超級大。”
“確定是關門的聲音?”洪奇峰插了一句。
李時運點點頭說:“嗯。我還以為出什么事,到門口一看。正好看見那個男的,站在門口邊敲門邊喊’媽‘,我才知道是她兒子。他喊了好多聲,老太太也不理他,后來他就走了。”
“從他進去開始,到你在門口看見他,總共多長時間?”
“具體記不大清了,”李時運想了想,說:“應該沒有多久,大概也就二十分鐘左右。”
“你還看見過他再來嗎?”
“反正我沒再見到過了。”
洪奇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問完李時運,洪奇峰叫來劉浩然,讓他去查韓老太的兒子,然后帶到隊里配合調(diào)查,特別囑咐劉浩然先不要告訴他任何事。
安排好劉浩然,洪奇峰繼續(xù)詢問現(xiàn)場附近的人。包括保潔的張阿萍,樓下雜貨部的魏余水,還有大樓里唯一的保安兼電工老孫。
老孫說韓老太人不錯,很愛她的貓,一天到晚抱著。跟王尚偉說的一樣。
魏余水也說老太太還算可以,他經(jīng)常給她家送貨,老太太家里打掃得很干凈。
“前段時間還買了個新的電視回去,”魏余水想起來說:“老太太怎么看也不像是會尋短見的樣子。”
張阿萍說老太太平時挺干凈,門前基本都保持一塵不染的狀態(tài)。一看就是個愛干凈的人,就是養(yǎng)貓,平時門口很少有雜物。
她說著還朝著隔壁李時運家瞅了幾眼:“不像有些人門前總是臟的,又是塑料袋,又是快遞盒子,最麻煩的是快遞盒里面的泡沫,掃都掃不起來。”
問來問去,都是這樣類似的回答。
洪奇峰沒什么頭緒,正好法醫(yī)那邊也做完了現(xiàn)場,準備開始把人和物證都運回去。
他又巡視了一遍現(xiàn)場,才跟留下的同事囑咐做好現(xiàn)場保護,就準備先回局里了。
走到單元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去找到之前不敢進房間的幾個年輕刑警。
“你們幾個去完成一個任務。”
“洪隊,您說。”
“找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