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馮夫人先洗干凈了鍋碗瓢盆，四點多鐘，挎著一個空籃子出門。
回來籃子里多了三個番茄，兩個雞蛋，一塊瘦肉，四個辣椒，一個茄子，兩根黃瓜，蒜苗，蒜瓣等等。
我走到廚房門口，馮夫人有池子不用，用臉盆裝水，蹲在地上洗菜。
我看著她也不說話，馮夫人說貓吃魚，人打獵，狐貍順東西，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她出去在大菜場逛了一圈，發(fā)現(xiàn)秤有問題的商販不少，每天換不同的商販順兩樣小菜，完全沒問題。
物競天擇，不竭澤而漁，夠吃就好，這就是修行。
我笑看了馮夫人一眼，放心的去雕卦錢了。
“奇爺，開飯了。”
飯燒好，飯廳傳來馮夫人的喊聲。我尋聲走過去，馮夫人用手揪了一根肉絲塞進嘴里，又吮吸了幾下手指頭，“好吃。”
哈哈！
我拿著碗筷去洗手，清理好碗筷，回到桌邊，馮夫人已經(jīng)蹬掉花布鞋，蹲在椅子上開始吃了。
馮夫人端著秀氣的小碗，嚼著嘴里的飯菜，吐詞不清的問怎么了？
我說沒事，我要吃三碗。
吃過晚飯，馮夫人在刷鍋，我在店鋪門口剔著牙。
外面狂風(fēng)大作，吹得過往的行人，衣服緊貼在身上，眼睛都睜不開了。
天空烏云壓城。
雖然風(fēng)很大，但空氣中卻透著一股煩悶，并沒有大風(fēng)之下的清新。
我走出去看了幾眼，地上螞蟻忙著搬家，下水道一只小老鼠偷偷探出頭，好似在大口喘氣。
鼠探頭，人發(fā)愁。
出門碰到這種事，肯定有愁事上門，我估摸著馮夫人的救命恩人，快要找上門了。
果然，嘩啦啦的暴雨下來沒五分鐘。
兩輛奔馳老板車，一前一后護著一輛舒適的商務(wù)車停在了大門口。
幾個人打傘，一個打扮妖嬈的年輕女子，扶著一個愁眉苦臉的老頭，在前呼后擁之下，冒著瓢潑大雨走到了大門口。
這老頭我認識，姓高，對面商場的老板。年輕的時候靠擺地攤起家，對面最早的小百貨轉(zhuǎn)私營的時候，被他給接下了，從此一飛中天。
縣里人提到商場老板是擺地攤賣皮鞋起家，言語之間都充滿了崇拜。
但鮮為人知的是，他發(fā)達之后，跟他一起擺地攤的老婆離婚了，娶了一個副行長的侄女。
第二任媳婦的伯伯退休沒三年，人抑郁成疾，病死了。
眼前這位年輕貌美的妖嬈女子，便是他的第三任老婆，比他小四十二歲，當(dāng)他孫女都夠了。
正所謂雷打真孝子，財發(fā)狠心人。
高老頭冒著雨，愁眉苦臉的站在門外不敢進門，低聲下氣的喊：“奇爺，老朽冒昧來訪，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我只當(dāng)沒看見，轉(zhuǎn)頭小聲問馮夫人，這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馮夫人啃著生黃瓜，告訴我三十年前，她掉下陷阱，被獵戶賣給了高老頭。因為身上帶傷，毛發(fā)又帶著干枯的血，氣色不好，高老頭覺得她做圍脖不好看，恰好聽說了一只藍狐的消息，便把她給扔了。
山野精怪認死理，高老頭放了她，就是放了她，活命之恩不報，她心氣不暢，有礙修行。
馮夫人小聲講完，我瞅著門外說：“等著，等雨停了再說。”
“是，是，多謝奇爺開恩。”
高老頭連連感激。扶著他的妖嬈女子說：“吳少爺，我老公年歲已高，外面下這么大的暴雨，我老公凍不得。求您行行好，讓我老公進屋，我們在外面等著，可以嗎？”
帶著祈求的目光看過來。
我還是當(dāng)沒看見，過了沒半分鐘，被人墻護在里面的高老頭，一滴雨都淋不到，手腳卻開始發(fā)抖了。
那女人又說：“老公，吳老爺子在世時急公好義，手段通天。吳少爺雖然身份金貴，但畢竟年紀(jì)還小。省城來的名醫(yī)，縣里治疑難雜癥的老中醫(yī)都束手無策，我們再另想它法吧？”
女人帶刺的話講完，高老頭呵斥一聲放肆，連忙又給我道歉。
這一手雙簧唱的很不錯，我笑看著他們，不吭聲。
我不說話，高老頭是有頭有臉要面子的人，站在門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高老頭目光一凝，反手一巴掌抽在那女人臉上，“吳公子當(dāng)面，也是你能胡言亂語的。”又給我道歉說：“賤內(nèi)不懂事，是老頭沒有教好，還請奇爺不要見怪。”
高老頭給他自己找的這個臺階，還算湊合，我瞅著外面的大雨說：“等著，等雨停了再說。”
打我抽了貧字簽，體面，情面，場面，人生這三碗最難以下咽的面，在我這就不存在了。
雨停了。
高老頭低頭哈腰的朝我望來，我說：“進來吧！”
高老頭又是一聲感激，吩咐人在外面候著，那個妖嬈的女人紅著眼睛，扶著高老頭邁進門檻，高老頭眉頭一皺，往外一瞥。
那女人緊咬著嘴唇，低著頭退了出去。
“奇爺，事情是這樣的。”
高老頭走到卦桌前，佝僂著背也不坐，低聲下氣的開始講事情了。
事情也簡單，他跟第二任老婆生的兒子，二十五歲，打算結(jié)婚了，于是五千萬入手了一個葡萄園別墅。
說穿了就是順應(yīng)時代，做國人自己的酒莊。是產(chǎn)業(yè)，也是住宅。
打宅子入手，他沒多少事業(yè)心的兒子，一門心思鉆進了酒莊，高老頭還以為兒子開竅了，老懷深慰。
沒想到一個月前，訂婚前夕，他兒子突然病倒了，就是感冒發(fā)燒，高燒降下來，過幾個小時又發(fā)熱。
連著一個星期，高燒不再反復(fù)，人卻瘦了一大圈。
本以為養(yǎng)養(yǎng)便會好轉(zhuǎn)，人卻吃什么吐什么，到醫(yī)院根本檢查不出病癥所在，連感冒都沒有，兩個字：沒病。
老頭子有錢，他兒子也不想死，強忍著難受吃東西，就是吃什么吐什么。
講到這里，高老頭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滿眼驚恐，顫顫巍巍的說：“我……我兒給我講，他每次吃完東西，過不了多久，就感覺有一根手指在摳他的喉嚨，嗆得他不得不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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