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留意到了蔡襄的表情，大概也會以為楊燦是做了什么出格的舉動，或是他在卷紙上畫了只大王八，又或是做出了什么荒謬無稽的回答。

但只有蔡襄自己知道，眼前的楊燦絕非一般人可比。那些關(guān)于這個年輕人的流言蜚語，簡直是可笑至極。

一個時辰還沒有過去，楊燦便已經(jīng)停下手中的筆。

他雙手托腮，將毛筆橫在自己的鼻尖，一副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蔡襄已經(jīng)先后在他身邊經(jīng)過數(shù)次，每次都流露出一些耐人尋味的神色。

忽然，楊燦高舉手臂，對蔡襄說道：“蔡大人，試題我早已答完，是不是可以交卷出去了？”

“楊公子請便。”

蔡襄在楊燦起身離開后，將他的卷紙妥善收攏起來。盧晟睿對此有些不快，他不僅要做答得最好的人，也想做第一個答完的人。

可是偏偏這個楊燦卻搶在了自己前面，而且還是因為胡亂答題才比自己快，這件事情越想越讓他生氣，不知不覺間連筆力也加重了不少。

楊燦當著所有人的面，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坐在外面答題的孫上飆和公孫文武，此時果然在抓耳撓腮，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他們見到楊燦，有些驚訝地問：“大哥，你該不會交了白卷吧？”

“我呸，真以為我是文盲?。?rdquo;

此時楊燦所不知道的是，蔡襄已經(jīng)第一時間將他的答卷，呈遞到了宋英宗面前。

端坐在龍榻上的皇帝正等著看楊燦笑話，可是他拿起卷紙后的第一反應(yīng)，卻是相當震怒。

“這是楊燦的答卷，你確定不是拿錯了？”

蔡襄和左右宮人皆驚恐地跪拜下來，也不知道宋英宗究竟因何憤怒。

“啟稟皇上，這的確就是楊燦的卷紙，臣親眼看到楊燦在上面書寫作答，斷不敢有所欺瞞！”

宋英宗知道蔡襄是個秉直公正的人，他絕對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裳矍暗木砑垍s令人匪夷所思，沒有人會認為這是楊燦所寫。

在認真覽讀了一遍之后，宋英宗的神色緩和下來。

他品了一口南方進貢的白茶，評價道：“經(jīng)義和策論盡是些答非所問，點不到要點。其中不乏一些標新立異的看法，的確很像是楊燦的風格。”

“暫且不論答的如何，只是這字跡...”

宋英宗頓了頓，隨后問蔡襄說：“蔡卿起來答話吧，你是書法大家，對楊燦的字作何評價？”

蔡襄站起身，認真答道：“楊燦的字落筆精妙，氣勢遒勁，有顏公之遺風！”

“噢？你是說，楊燦這字堪比前朝書法大家顏真卿？”

“形神皆似，臣不敢妄言。”

宋英宗盯著眼前的字跡，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他原意是借這次文試，徹底堵住楊燦迎娶壽康公主的路，可是沒想到楊燦再一次讓他大出所料。

難道楊燦當真有大才，真是被他往日里放浪形骸的行跡所遮掩？

“也罷，下一場考詩詞，朕要親自出題。”

休息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馬上第二場考試即將開始。

佘賽花對楊燦第一個交卷的事情有些不滿意，于是再三叮囑他絕對不要做出格的事。詩詞肯定不是楊燦所擅長的強項，她便更加憂心起來。

果然，宋英宗親臨宣德殿，接下來的試題由他親自宣布。

蔡襄朗聲說道：“接下來是考詩詞，每人只有一次作答的機會，請諸位慎之又慎。”

此時大殿內(nèi)那些書桌已經(jīng)撤去，應(yīng)試者分別站立兩旁，等著宋英宗宣布試題。孫上飆和公孫文武是最緊張的兩個，因為筆試他們尚且還能胡亂作答應(yīng)付過去，這要是當場作詩，可是要了他們的命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兒子沒有文采，所以今天連川國公和湘國公的影子都見不到。他們應(yīng)該是躲在自己府中，此時正在長吁短嘆吧。

楊燦低聲對他們說道：“你們不用那么緊張，反正陛下也知道你們不善作詩。真要輪到你們的時候，就隨口編個打油詩，要是能博得陛下一笑，那也總是好的。”

可是這兩位哪怕是順口溜都編不出來，只能求助于楊燦，讓他們能夠以防萬一用作應(yīng)急。楊燦稍稍一想，便現(xiàn)編了兩首遞到他們耳朵里。

宋英宗站起身，當眾宣布道：“朕前幾日坐船暢游汴河，河道兩旁景色秀麗，有我大宋盛世之氣象。諸位才子就以景色為題，或是詩句或是辭賦，都將你們的才學給朕展現(xiàn)出來。”

以景色為題，看似并不是太過嚴苛，但要想做好詩詞，講求的還是靈性和悟性，沒有一些天賦是根本辦不到的。

就比如孫上飆和公孫文武這兩個人，聽到這個題目之后就兩眼發(fā)懵，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不過好在這場比試是自覺站出來作答的，除非被陛下親口點名。

可是有時候事情就是怕什么來什么，當這兩人心存僥幸的時候，宋英宗卻偏偏點到了他們的名字。

“孫上飆，朕看大家都面有難色，一時不敢率先作答。你是將門虎子，膽氣過人，要不然就由你開始為大家做個表率。”

這個時候?qū)O上飆雙腿打顫，幾乎就要站不住了。不過現(xiàn)在想躲也躲不掉，不如就把心一橫，將楊燦臨時抱佛腳說給他聽的歪詩念出來。

“臣...臣遵旨。”

畢竟不是自己所擅長的領(lǐng)域，要是讓孫上飆拿著刀槍上陣沖鋒，他也不至于會心怯成這個樣子。

只見他假裝在暗自思忖，顫顫巍巍地走了幾步之后，忽然開口念道：“游汴河，游汴河，汴河里面有荷葉。荷葉寬，荷葉寬，荷葉上面落蝴蝶。”

這首“精彩絕倫”的歪詩念出來之后，大殿里瞬間就變得寂靜無聲，怕是連落下針線都能聽到。

尷尬，沉默。

大家像是被點住了穴道一樣，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如果要用四個字來做出評價的話，那么用“狗屁不通”再貼切不過了。

所有人都會以為宋英宗要大發(fā)雷霆，然而他卻忽然開口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