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舒和姜善那日來過之后,姜安終于愿意用些湯藥了,這讓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都松了一口氣。要知道這位小主子身子有什么不好,皇上遷怒的一定是他們太醫(yī)院,因此事,太醫(yī)院里不知道有多少太醫(yī)挨過罰了。
連著用了幾日湯藥,加上姜安心情調節(jié)的好些,臉上終于能隱約看見一點血色,不似先前那么蒼白。
這一日,姜安覺得屋中悶熱,便到了院中。南音在樹下替他搬了一把竹椅,又怕他涼著,就在竹椅上又鋪了一條毯子。姜安半靠在竹椅上,手中捧著一本書卷,手邊的小桌子上還放著一壺熱茶,一盤糕點。
那南音是姜舒親挑的人,是個心思玲瓏又細致的人。她在姜安身邊侍奉,姜舒也放心些。高陽殿里有什么事,也都是她差人去公主府傳消息。上次高陽殿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是她親自跑了公主府一趟告訴了姜舒。
姜安知道姜舒并非找人監(jiān)視他,不過是擔心他。她不能時常在宮中照看著,自然有個人照料著才會放心。所以姜安對南音也從無顧忌。
姜安喜靜,高陽殿的人無論做什么,都不敢發(fā)出什么聲響,都怕吵了他。此時姜安在那看著書卷,南音就在一旁候著。
高陽殿里的小太監(jiān)過來小聲道,“殿下,外頭林嬪娘娘來了,說是有事找殿下。”
南音道,“咱們殿下要靜養(yǎng),這是宮里都知道的,將林嬪娘娘回絕了吧。”姜善怕那些不相干的人過來擾了姜安,一直以來許多事情都不會牽上姜安。這高陽殿便是這皇宮十分特殊的存在。
那小太監(jiān)領命要去回了,卻聽姜安道,“讓她進來吧。”
南音不解,這還是他頭一回要見那些人,但她也沒阻攔,只讓小太監(jiān)按照姜安說的去了。
不多時,便聞得一陣清香撲鼻,林阿嬌領著芍藥笑意盈盈的走過來。
南音朝她福了福身子,姜安也只是淡淡望她一眼。姜安身子弱,不向后宮妃嬪行禮已經是約定成俗的,誰也不會自討沒趣的去介意,所以林阿嬌也沒去在意。
她細細瞧了一眼姜安,道,“真真是萬幸,我瞧著七皇子的臉色好看了許多,我真是替你高興呢。”
畢竟是個主子,南音立刻讓人端了椅子給林阿嬌坐下。
林阿嬌坐下,便看了一眼芍藥道,“我特意命人給七皇子熬了些滋補的湯,還是熱的呢,七皇子莫要嫌棄。”
姜安尚未開口,南音忙道,“娘娘,高陽殿里七皇子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由太醫(yī)親自料理,是從來不吃旁人帶過來的東西的。”
林阿嬌一陣尷尬,反復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
南音說的也沒錯,這是姜舒提的,姜善也是首肯的。高陽殿的所有一切都是精心研制過得,吃的更是太醫(yī)院和南音親自把關過目的,從來不吃來歷不明的東西。生怕哪怕是簡單的一口湯,一棵菜,與他身上的毒素起了反應,加重了姜安的病情??傊切⌒挠中⌒?,謹慎又謹慎的。
見林阿嬌一時尷尬的無話,姜安開口道,“娘娘不必介懷,都是身邊的人太過小心了。”
林阿嬌尷尬的笑了笑,心中暗暗思量,早就聽聞這高陽殿不同別處,今日倒是見識到了。白白浪費她好些上好的補品。
她緩了尷尬,復又道,“七皇子的身子自然是精貴的,小心些總沒有壞處。這湯七皇子不喝也沒事。我今日來,其實是有件事要找七皇子,想問問你的意思。”
姜安依舊靠在竹椅上,一抬手,南音忙將那杯熱茶遞到了她手中。姜安接過來,撥動了茶蓋,卻沒去喝。
林阿嬌看著有些呆了,只覺得這七皇子舉手投足間是有些風姿在的,只是可惜了是個病秧子,活不了多久。
她斂了心思,道,“七皇子年紀不小了,你看上面的太子殿下和四皇子都已經早早立妃,我也是替你著急,所以擅自做主給你尋了一個好姑娘。品行樣貌都是沒得說的,也不知道七皇子能不能瞧得上。”
南音只覺得這林嬪是在沒事找事,但看姜安卻問道,“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可有畫像讓我瞧一瞧?”
林阿嬌面上一喜,立刻吩咐了芍藥將手中的一副畫卷拿過來。南音上前幫忙,與芍藥一起將那畫卷展開,展在姜安跟前。
但看畫上是個身姿玲瓏,眉目清麗的女子。
林阿嬌介紹道,“這是家中堂妹,年芳二八,自幼讀書認字,琴棋書畫都有涉獵,品行端正,性子也溫和,我瞧著和七皇子簡直是天作之合呢。七皇子瞧著如何?”
林阿嬌已經將自己的堂妹夸成一朵花,可跟前的姜安神情還是淡淡的,仿佛沒有絲毫興致。
林阿嬌滿懷期待的看著姜安,姜安應道,“此事光我喜歡也是無用的,還要父皇,母后過目。只是我這身子你也看到了。林嬪娘娘就不怕你那堂妹嫁過來沒幾日,就要守寡嗎?”
林阿嬌面上僵住,嘴巴張了張竟是說不出話來。
林阿嬌離開高陽殿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別提多難看了,只想是踩了狗屎一般恨不得跳起來,無奈不能發(fā)作。
見林阿嬌走了,南音方道,“這林嬪娘娘擾了殿下的靜養(yǎng),要不要奴婢去告知了皇上?”
姜安搖搖頭,“不必了,她也不過是一番好意。”
傍晚時分,姜安坐在桌邊,便瞧見了門外,南音在大門旁交代了一個小太監(jiān)幾句,那小太監(jiān)連連點頭,便很快走了。
姜安端起茶盞,嘴角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
自到了桃花庵中,連著幾日,衛(wèi)昭和綰綰一整天都被慧圓安排的滿滿當當的,每每到了晚上休息,便已累得全身酸軟。
綰綰替衛(wèi)昭捶背,抱怨道,“小姐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咱們處處忍讓,他們反而得寸進尺,實在是讓人氣憤。”
衛(wèi)昭原覺得自己忍讓一下,不惹是非便好。可如今看起來,無塵和慧圓他們不僅不知道收斂,反而覺得他們好欺負,愈發(fā)過分了。
她來此處雖然是受罰來的,但也沒想著要過這種讓人使喚的日子。
自己身子酸疼的厲害,她這些年華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心中覺得綰綰說得對,不能一直下去,得想個法子才好。
綰綰突然問道,“咱們要不要去找了空大師,她不是答應大公主照顧我們嗎?”
衛(wèi)昭搖搖頭,“若只是因為不想干活,或者嫌活太重,去找了空大師,也不見得有用,這無塵自然有理由搪塞過去。”
“那該如何是好?”
衛(wèi)昭道,“我這幾日覺得這庵中都是無塵在打理,想必了空大師潛心修佛并不管事。若非有無塵的把柄在手,了空大師也不能拿她如何。”
“小姐說得對,那該如何是好?”
衛(wèi)昭道,“此事并不能急于一時,你這幾日多去與那些小尼姑套套近乎,我料想這無塵不會那么干凈,一定是做過什么不好的事情的。”
綰綰點頭,“奴婢知道了。”
衛(wèi)昭想了一下,又道,“你收拾的那些東西里面,可有什么可以拿出來送人的?畢竟是向別人打聽消息,有時候有些東西當敲門磚,便輕巧許多。”
綰綰聽了,便走到一邊的柜子里將一個包裹拿過來,一邊解開一邊道,“當時小姐交代不要帶過多的東西,奴婢就沒敢多拿。平日里分到悅仙宮里的東西本來就少,其實小姐身邊一直都不富裕。殿下瞧瞧,有些值錢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衛(wèi)昭看了,里面不過是幾件首飾,那些小尼姑未必會喜歡。隨后她眼睛看到一對玉蟾,玉色通透,栩栩如生,竟十分可愛。
“這是什么?”衛(wèi)昭指了指那對玉蟾。
綰綰拿起來走到了衛(wèi)昭跟前,道,“這東西可是七皇子送你的,小姐不會想著那它們送人吧?奴婢瞧著小姐經常拿出來看,當成寶貝一樣,所以收拾的時候就帶過來了。”
原來是姜安送的,那她自然不能送人了,況且那些小尼姑也不值當她送那么好的東西。
“我也只是拿過來瞧瞧,并沒有打算送人。”
綰綰這才放心。
衛(wèi)昭道,“就將那些首飾送了吧。雖然是小尼姑,但也都是女孩子家,想必會喜歡。你將東西再收起來吧,按我說的,去多多打聽打聽。”
綰綰并不舍得將那些首飾送了人,但畢竟是有用處的,也沒再多說什么。轉身將包裹放進了柜子里,綰綰打了一個哈欠。
衛(wèi)昭見她這般,便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咱們早些歇著吧。明日還不知道又有多少活等著我們呢。”
“好。小姐稍等片刻,奴婢將被子鋪好。”
衛(wèi)昭點點頭,看著綰綰脫了鞋爬上床將那些被子都鋪好。衛(wèi)昭覺得也是多虧了有綰綰在身旁,若她孤身一人,此時的日子還不知道有多凄苦。
躺在床上,衛(wèi)昭瞧了瞧那盞微弱的燭火,她素來是怕黑的,以前在北齊時,她每晚就寢,寢殿里的燭火從來不滅?;貞浿T多無益,反倒徒增了酸楚。
她翻個身,便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wèi)昭被屋子里老鼠鬧出的動靜給擾醒。轉頭見綰綰睡得香甜,便苦笑一下,老鼠而已,又不是什么食人的野獸。
正想著,驚覺外面有些動靜。
衛(wèi)昭還沒有披衣出去查看,突然眼前閃現一道人影。
衛(wèi)昭睜大了眼睛,看著來人,口中不及呼出他的名字,后勁一疼,只覺得兩眼一黑,竟很快沒了知覺。
黑夜下,那人身形矯捷,飛檐走壁一般,扛著衛(wèi)昭迅速出了桃花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