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shù)是解決了,但都是些學(xué)生,而且大部分都是外地人,很多細(xì)節(jié)方面戴岳得問清楚:“我們是做什么的劉子龍有跟你提起過嗎?”
董澤斌答到:“知道,做電子變壓器,而且工資是計件結(jié)算,這些劉子龍學(xué)長已經(jīng)和我們講清楚了。戴主任放心吧,我們能來的同學(xué)都是有過打暑假工經(jīng)驗,能吃苦的,保證保質(zhì)保量完成你交代的任務(wù)。”
戴岳笑著打量了一下董澤斌:“行,你們的同學(xué)都是以你為首嗎?大概多久能正式開工?”
董澤斌篤定的答到:“同學(xué)們都等著我的通知呢,只要戴主任同意,我們明天就可以在村里集結(jié),后天早上就能開工。”
看著董澤斌稚嫩而又堅毅的眼神,戴岳笑到:“又不是打仗呢,還集結(jié)。”
董澤斌靦腆的笑了笑:“平常過慣了集體生活,也說習(xí)慣了。”
戴岳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行,明天日落之前帶著所有的同學(xué)在大隊部集結(jié),過時不候。”
聽說戴岳招到了暑期工,何澤鵬趕過來問下一步的安排:“咱們沒有廠房,也沒有宿舍,連你堂堂一個主任都沒地兒吃住,這些暑期工來了怎么辦?”
戴岳笑到:“我早有安排了。”此時各組組長趕了過來,劉德榮開口問到:“戴主任,找我們什么事?”
戴岳說到:“馬上有一批暑期工到咱村里工作,因為他們大部分都是外地人,需要在村里吃住。你們?nèi)枂栕鯩10產(chǎn)品的村民,有沒有愿意接納這批暑期工的。”
“接納?”劉德榮有些沒聽懂:“怎么個接納法?”
戴岳解釋到:“實際上咱們早就知道做M10沒有ER28劃算,但這是產(chǎn)品單價決定的,無法更改。正好這批暑期工到來,咱們可以找個理由補貼他們一下,愿意接納暑期工去家里同吃同住同勞動的,每個暑期工補貼三十塊,原則上咱們支持每戶接納一人,但也不反對多人或者不接納。”
“三十塊?”劉德榮有些吃驚:“都不知道這些學(xué)生工一天能不能給咱賺三十塊。”
戴岳正色說到:“我核算過,三十塊正好讓村民能賺一點,也是咱們這批產(chǎn)品的毛利潤?,F(xiàn)在正是村里發(fā)展的時候,只要能擴大業(yè)務(wù),賺錢不賺錢都無所謂的。”
何澤鵬符合到:“對的,咱們現(xiàn)有有盈利能力了,正是反哺社會的時候。”
難得大伙兒都支持,各組組長忙回組里和村民聯(lián)系。
農(nóng)村不像城里,幾室?guī)讖d之類的,二層三層的小樓別的不多,空房間還是有的,勻出一間來壓力不大;至于吃的,不過是加多一雙筷子而已,三十塊的補貼至少可賺十五塊。對于接納暑期工這事,村民們自然是趨之若鶩。
至于做ER28的村民,本來就已經(jīng)得了便宜,自然不會說什么,事情很順利的就進(jìn)行了下去,一共七十四個學(xué)生,在大隊部登記之后根據(jù)生產(chǎn)需要,由各組組長分別安排了下去。
有了暑期工的加入,本就熱鬧的村子瞬間沸騰起來。他們每天嘻嘻哈哈笑聲不斷,勾起許多村民年輕時的回憶來,做事都更有勁了。
晚上下班之后,大隊部門前的廣場上熱鬧非凡,村里的老太太小媳婦們跟著女學(xué)生跳起城里新興的廣場舞;籃球場上學(xué)生們分組盡情的呼喝。連帶著很多村民也興奮的大喊,村里展現(xiàn)出從未有過的活力。
不過好景不長,個把星期過去,很多學(xué)生的手被勒起一條條血痕,有些舊皮破開長出新皮,輕輕一碰就要痛得掉淚,一個個唉聲嘆氣起來。
前一個星期因為剛上手,操作不熟練,每天也就產(chǎn)個七八千,現(xiàn)在正是熟悉之后產(chǎn)量暴漲的時候,但因為手痛,產(chǎn)量反倒有下滑的趨勢。
正是產(chǎn)量吃緊的時候,這天才上班戴岳就接到報告,三個繞線的女孩兒請了病假,恰巧她們又是繞同一道,這樣下去恐怕對整體效率影響很大。
戴岳詢問了一下詳細(xì)情況,得知這三個孩兒只是手痛需要休息,并沒有真的生病。對于這些小孩子戴岳還算比較寬容,休息就休息吧。不過出于關(guān)懷,他還是決定去看看。
這三個女孩兒恰好就住在劉登峰,劉德金,劉德銀挨著的三家。戴岳去的時候,三個女孩兒正好都聚在劉登峰樓上的房間里相互訴苦。
“看看我的手,晚上洗澡接觸皮膚刮得好痛。”
“就是就是,這哪是女孩兒做的事嘛。”
“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來了,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苦,要被我爸媽知道,不知有多心疼。”
戴岳剛伸手準(zhǔn)備敲門,卻見董澤斌氣喘吁吁的上樓:“戴主任,你來啦。”
“我來看看。”戴岳回頭到。
董澤斌一幅難為情的模樣:“戴主任,對不起了,耽誤了村里的生產(chǎn)。”
戴岳淡淡一笑:“沒事。”
董澤斌上前重重的敲門:“開門,快開門。”
留著學(xué)生頭的女孩兒楊璇探頭探腦的開門:“董澤斌?你來做什么?”接著又抬頭看到戴岳,有些心虛:“戴主任也來啦。”
董澤斌推開門徑直進(jìn)去:“你們仨怎么回事呢?”
躺在床上的女孩兒李思雨坐直身子伸出雙手:“你看看我的手,這還像個女孩子的手嗎,早知道是做這個,我就不來了。”
戴岳跟進(jìn)去將買來慰問的零食放桌上:“同學(xué)們辛苦了。”
床邊的女孩兒張嫣看到零食,笑著對董澤斌說到:“看看你,還是戴主任知道憐香惜玉。”
董澤斌黑黑的眼珠里射出光芒:“還說,你對得起戴主任嗎?每天給咱發(fā)工資,還花錢養(yǎng)著咱們,你們好意思躺著不干活?”
張嫣撒嬌到:“人家手痛嘛,怎么做事。”
“我的手還不是一樣,”董澤斌攤開雙手,幾個地方都破了好大一塊皮:“只要挺過這兩天就好了,不然就算給你休息兩天,重新開始做事又得經(jīng)歷這樣的疼痛。”
坐在床上的李思雨眼淚汪汪的到:“實在不行我就不做了,我要回家。”
張嫣附和到:“就是,這根本不是咱女生干的活兒。”
聽到這話董澤斌有些忿忿:“做不了為什么不早提出來?現(xiàn)在人家產(chǎn)線都安排好了,到哪里再去尋人代替你們?”
李思雨說到:“我就不信這么大的生產(chǎn)規(guī)模就差了咱們?nèi)齻€人。”
“這就不是差不差三個人的事兒,”董澤斌大聲到:“你們無組織無紀(jì)律,哪還有一點大學(xué)生的樣子。”
李思雨癟著嘴:“大學(xué)生就該做這個嗎?”
董澤斌反問到:“那你覺得大學(xué)生應(yīng)該做什么呢?”
李思雨瞪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卻沒有說出來。
董澤斌開口繼續(xù)說到:“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子沒有壓力無憂無慮的做會兒事就不錯了,咱且不說到了社會上會怎么樣,就我以前打工的好多地方,老板盡想著怎么壓榨學(xué)生,能遇到戴主任這樣替咱們著想的人不多了。就看看現(xiàn)在,聽說你們不舒服,戴主任馬上帶著慰問品來看望你們,你們說咱是不是得有點感恩之心,對得起戴主任這份關(guān)心呢?”
李思雨淚如雨下:“可人家真的手痛嘛。”
董澤斌淡淡到:“你老是說痛,可到哪里找什么也不痛卻能有錢掙的事兒呢?你們想過沒有,要不了幾年咱們就得走上社會了,跟社會的毒打比起來,這點點手痛算得了什么?”
難得這孩子想得長遠(yuǎn),戴岳笑著插了一句:“還社會毒打呢,沒那么嚴(yán)重。”
董澤斌看了戴岳一眼:“也許我有些用詞不當(dāng),但戴主任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這兒,咱們這個合作社肯定不是一夜之間就這么興旺吧,其間的辛酸恐怕只有戴主任自己才清楚,但我敢說手痛跟這些辛酸比起來完全不值一提。”
一句話讓戴岳百感交集,特別是被楊廠長逼著賠錢的那個夜晚,那種心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附和了一句:“這倒是,有時候壓力大起來我就想安安靜靜在機臺上繞繞線,勒手也是無所謂的。”
三個女生低著頭不說話,董澤斌繼續(xù)到:“想想咱們雖然有些手痛,但我算過了,兩個月做下來咱們至少可以領(lǐng)六七千塊錢的工資,你說這些錢不管是買點禮物送給父母,或者是當(dāng)做下學(xué)期的生活費他不香嗎?”
李思雨抬頭到:“我家里不缺這點錢。”
“對,你家里不缺,”董澤斌平靜說到:“咱們遇上了好時候,我敢說絕大部分同學(xué)家里都不缺這點錢,甚至更多的錢都不缺,但你們?nèi)币粯訓(xùn)|西。”說到這里,董澤斌黑亮的眼神掃了掃三人。
張嫣急忙追問到:“咱們?nèi)笔裁矗?rdquo;
董澤斌淡淡到:“缺心,缺感恩的心,缺心疼父母的心。是的,父母有錢,可以供我們讀書,可以供我們消費,可我們不能把這些看做理所應(yīng)當(dāng)。有沒有想過你們在這兒躺著說說笑笑,做生意的父母為了幾毛錢的利潤和顧客爭得臉紅脖子粗?做工人的父母為了多賺點工資在加班加點,做農(nóng)民的父母正面朝黃土背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