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上吊

所以說人沒事的時候還得多讀書，戴岳只是靠著以前看的古代哲學(xué)命理方面的書籍拆解了一下老板的‘求財’兩個字。

五行來說，‘求財’兩個字都有‘木’形，木嘛，自然是要結(jié)果的，五行水生木，自然是水果。‘求’字形似本，而又有‘不永’之相，‘財’字只有半個‘本’，又有‘搬販’之形，前后一揣測，再蒙一把，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沒想到從前看的雜書在這兒派上了用場，要想溫和的破除迷信，只能以毒攻毒，以迷信破迷信。

戴岳索性裝到底，朝老板大喝到：“大膽，膽敢懷疑本帝君，信不信本帝君收了你今年的財運？”

先前測得一字不差，老板本不懷疑，只是求穩(wěn)多問了一句而已。聽說帝君要收回財運，老板慌忙下跪磕頭：“帝君開恩，鄉(xiāng)民只是因為帝君突然臨凡，攝于神威一時失言，還請帝君恕罪。”

這老板說話還蠻有條理的，怎么就這么迷信呢？

剛才他說的‘求財’，‘求’又有‘喪’字頭，‘財’像射字形，求在前，所以猜測他前一次虧本，‘財’在后，今年的運勢應(yīng)該不錯。

戴岳假意看了付道仁一眼：“看在老祖面上，暫且饒過你一回，賜你一年財運，將去年蝕掉的本錢扳回來。”

老板千恩萬謝的拉開提包，拿出一沓錢來準(zhǔn)備放在木箱里。戴岳上前抓住了他：“本帝君首次臨凡，只為廣施恩德，不受凡禮。若你真有心，可將每年盈余拿出一部分資助貧苦之人，本帝君在天上看見亦感欣慰，將連年賜財運于你。”

老板能理會戴岳的意思，恭恭敬敬的給他磕了九個頭才起身。

一開口就能將老板的來龍去脈說清楚，而且指點財運居然不要錢？這老板才起身，另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就跪了下去：“帝君救救我。”

戴岳坐回付道仁身邊，神在在問到：“下跪者何人？”

中年人急到：“鄉(xiāng)民李波濤，生意連年虧損，懇求帝君指點一條活路。”

戴岳故弄玄虛的‘嗯嗯啊啊’，心中卻是依照術(shù)數(shù)書的測法對‘李波濤’三個字設(shè)法拆解，不過術(shù)數(shù)書籍只是偶有涉獵，所以需要的時間有點長，而且還要組織一些似是而非的語言將拆解的結(jié)果說出來，這樣即使拆解錯了也好解釋。剛才那個只是撞大運，可不敢保證每次撞大運都撞上去。

底下的村民都在等著‘文曲星’開口，但戴岳仍只是咿咿呀呀，終于有村民按捺不?。?ldquo;他這是在干嘛呢？”

有年紀(jì)大一點的村民小聲呵斥到：“安靜，文曲星在發(fā)動神力查李波濤的事情。”

終于組織好語言，戴岳猛的一拍桌子：“你本是才學(xué)出眾之人，為何深陷于女色？”

李波濤嚇得身子一縮：“這...”

其實所謂的深陷于女色，不過是戴岳剛才咿咿呀呀時觀察得來，李波濤雖然恭敬的跪著，但眼睛不時的瞟向幾個村里看熱鬧的小媳婦，沒想到一擊就中。至于所謂的才學(xué)出眾，是因為沒人會承認(rèn)自己是傻瓜。

李波濤被說中心事，不知如何解釋。戴岳自然不會多做糾纏，再次拍了下桌子：“若想逆天改命，需得固元守正，一改前非，再往西南方重振家業(yè)。”

“帝君，你的意思是鄉(xiāng)民的財運在西南方？”李波濤大聲問到。

戴岳也不知道西南方說得對不對，只得再拍桌子虛張聲勢到：“還需要本帝君再說一遍？”

李波濤磕頭到：“不，不，鄉(xiāng)民只是恰好今年要到西南的省份去做批發(fā)生意，有帝君指引，鄉(xiāng)民更有信心了。”

還好還好，蒙對了，戴岳大手一揮：“你且去吧。”

李波濤也依樣拿出一沓錢來看了看戴岳，戴岳喝到：“一如之前，若你有心，將每年盈余拿出部分資助貧苦即可，切記需戒桃花，否則本帝君在天上看見決不輕饒。”

連續(xù)指點倆人，將付道仁晾在一邊，而且這兩個人都是付道仁的大財神。眼見第三個大財神又要向戴岳跪下，付道仁坐不住了，起身咿咿呀呀唱了一陣之后拉起戴岳的手：“帝君，鄉(xiāng)民的虔誠帝君看到了吧，快去稟報大天尊去吧，切莫誤了拜壽。”

底下有好事的年輕村民笑了一句：“鴻鈞老祖怕被文昌帝君搶了生意，要趕他走呢。”

“胡說什么，”身邊年長的村民立即呵斥：“鴻鈞老祖的神力要比文曲星高得多，怎么會怕文曲星搶生意？”

戴岳正在考慮用什么辦法敷衍付道仁，聽到村民對話，他立即大喝：“何人在喧嘩？”

所有人都望向剛才說話的村民，年長的村民付道義是付道仁的兄弟，怎么著他也會維護(hù)自家的哥哥，再說神話中的文曲星和鴻鈞老祖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所以付道義有恃無恐的挺了下胸膛：“是我在說話，文曲星還是快回天上吧，不要耽誤鴻鈞老祖施展神力保佑劉集村一年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

戴岳淡淡一笑：“老祖，你看此人運勢如何？”雖然連續(xù)蒙中了兩個人，但村民頂多只是相信真的有文曲星下凡這回事，想要打消付道仁豎立多年的威權(quán)，必須和他真刀真槍的干一場。

付道仁掃了付道義一眼：“此人的生辰八字我盡掌握，乃是一個雙牛耕地命程，為人忠直敬重，心慈性燥...”

身邊兄弟的命程付道仁想來測過許多遍了，現(xiàn)在當(dāng)著村民們推算得頭頭是道。趁著他背命程的空當(dāng)，戴岳掃了掃在場的面孔。付道義的兒子兒媳都在人群中看熱鬧，但沒瞧見他老婆李四姑。

付道義的兒子兒媳都在市里打工，將兩歲多的小孩交由付道義兩口子照看。在種地做事這方面付道義是個肯下力氣的人，但家庭瑣事基本不沾邊。他老婆李四姑獨自一人燒火做飯帶孩子，偶爾還下下地，弄得經(jīng)常叫苦連天，有時候罵得煩了就是‘老子一根繩子結(jié)果了自己，讓你這一老一小喝西北風(fēng)去’。

除此之外，李四姑的婆媳關(guān)系也很一般，兒子兒媳在市里打工偶爾放假回來，倆人像姥爺太太一樣讓李四姑伺候著。外人說來就是孩子們在外辛苦了，回家享受一下很正常。但李四姑便碎碎念，自己在家里還不是一樣辛苦？怎么沒人分擔(dān)一下？還得時不時的伺候一下兩個老爺太太。

因為碎碎念習(xí)慣了，所以家人從來沒把李四姑的話當(dāng)回事兒。作為中老年婦女，李四姑也有些迷信，今天這么盛大的場面卻因為要帶孫子不能觀看，心中想必是無比煩悶的。

付道仁推完了付道義的命程，轉(zhuǎn)頭淡淡的看著戴岳，意思是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戴岳咿咿呀呀著喝彩了幾句，突然說到：“老祖再看看此人今日運勢如何？”

付道義先開口到：“今日天都黑了，還能有什么運勢？”

付道仁接口到：“今日乃是玉皇誕，對于普通鄉(xiāng)民來說，正月初九不行運。”

“不然不然，”戴岳搖頭晃腦，卻不說出下文。

幾個村民跟著起哄：“文昌帝君，不然什么？難道這老小子要走桃花運了？”

“非也非也。”戴岳繼續(xù)搖頭晃腦：“你們看他脖子上有圍巾，脖子在口下，口下有巾就是‘吊’，家中有人今日恐怕要上吊。”說出這句之前戴岳就已經(jīng)盤算好了，獨自在家?guī)『⒌睦钏墓每隙ㄓ忠獰┰甑?lsquo;老子一根繩子結(jié)果了自己，讓你全家喝西北風(fēng)去’。即使她不上吊，這也可以牽強的解釋上嘛。

“放屁，”付道義喝到：“你才要上吊呢。”

一旁的付立春稍微理智一些：“道義叔，不要胡亂罵人，你家就在隔壁，回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嗎。”

付道義陰沉著臉轉(zhuǎn)頭離開，幾個好事的村民跟在他身后離去。

堂上戴岳仍和付道仁咿咿呀呀的對話不肯退神通，外面忽地傳來巨大的嘶吼聲：“快來人啊，來人啊，有人上吊啦。”

所有人爭相著擠出去，戴岳瞅準(zhǔn)機(jī)會抱起裝錢的木箱便往外擠。從來沒人敢冒大不韙拿神仙的錢，付道仁和徒弟都愣了一下，接著紛紛起身跟過來：“把錢放下，放下。”

人群順著聲音擠到付道義家的時候，上吊的李四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吊扇上還垂著一根繩子，幾個婦女圍在她身邊不停勸解。

先前跟著付道義過來的村民大聲跟后來的人說到：“好險，好險，幸虧文曲星提醒，我們才過來的時候四姑嬸兒剛把腦袋套在繩子里，你們說這要是晚個幾分鐘，后果不堪設(shè)想啊。”

此時村民們紛紛轉(zhuǎn)頭看著抱錢箱的戴岳，戴岳也在心中驚呼好險，不過是平常多留心了一些，沒想到隨口胡謅竟然救了一條人命。

付道仁帶著徒弟們追上來一把抓住錢箱大喝：“還給我。”

戴岳笑到：“你是付道仁還是鴻鈞老祖？今兒不怎么靈驗啊，連自家弟媳婦要上吊都看不出來，還好意思要錢？”

“對，對，人命關(guān)天的事都看不出來，今兒這鴻鈞老祖是怎么了？”

“鴻鈞老祖都不靈，他那些徒弟今兒送的運程會不會也不準(zhǔn)？”

村民們議論紛紛，對付道仁起了很大的懷疑。付道仁眼睛里閃過一絲猶疑，不知道該不該把錢搶走。

“哦啊，”戴岳大喝一聲：“今天我文昌帝君下凡普度眾生主持公道，鴻鈞老祖運程不靈，不該收錢，這錢應(yīng)該還給鄉(xiāng)民。”

畢竟錢是自愿給的，而且面對神仙，村民們有些不自信，并沒有人上前拿錢。

戴岳再次大喝：“誰放的錢，誰登記拿走，有什么事我文昌帝君兜著。”

第一個放錢的何元海聽到這話湊過來：“錢拿回來不要緊？鴻鈞老祖不會怪罪？”

戴岳喝到：“你要不要？”

“要，要。”何元海難得的唯唯諾諾。

戴岳叫到：“立春哥，拿紙筆，每個拿錢的人都要登記。”

聽說要將錢拿回來，剛才放錢的村民全都圍了上來：“把我的錢也還我。”

為避免造成哄搶，戴岳大喝到：“都給我站住，一個個登記領(lǐng)錢。”

付道仁弱弱的說到：“這錢是我的，你把錢拿走，就不怕鴻鈞老祖降罪？”

戴岳冷笑一聲：“鴻鈞老祖？你讓他來找我，我隨時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