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羽和蕭冷憶趕到碼頭上時,只見司馬長風(fēng)帶著幾個下人站在風(fēng)里,頭發(fā)被江風(fēng)吹得凌亂不堪,想必尚未見到那個神秘的客商。
蕭冷憶松了一口氣,笑著說:“還好,沒讓司馬長風(fēng)搶在前頭!”
察覺出自己面對著的是楚子羽,她急忙收斂住笑容,策馬奔向碼頭。
數(shù)十條船停在水里,浩浩蕩蕩,旌旗招展,氣勢驚人。
看來這個客商絕非等閑之輩,大虞國今年全境棉花歉收,他還能籌集數(shù)十條船的棉花運到江都,財力何等雄厚,不知有何來頭?
司馬長風(fēng)見到蕭冷憶二人,出言挑釁道:“呦呵,蕭家剛被趕走兩個人,如今派出一個女人和一個廢物,伯爵府沒人可用了嗎?”
蕭冷憶不與他逞口舌之快,權(quán)當沒有聽見。
楚子羽跳下馬說:“司馬公子,你站在這里喝風(fēng),飽了沒有?怎么盡說風(fēng)言風(fēng)語呢?人家客商也沒請你上船去嘛,你跟伯爵府的周管家地位不分上下!”
蕭冷憶忍不住笑了,白了楚子羽一眼,她今天才見識到楚子羽原來伶牙俐齒。不過聽他這么擠兌司馬長風(fēng),心里暗自叫好。
“狗東西,小心爺打掉你的狗牙!”司馬長風(fēng)怒視著楚子羽,冷哼道,“客商不請我上船去,更不會請你這個廢物了!”
在司馬長風(fēng)心目中,自己乃是堂堂的江都城首富之子,楚子羽是個百無一用的窩囊廢,客商更不可能看得起他。
不料話音剛落,卻見一個明眸皓齒的童子站到船頭,聲音如同鈴鐺般清脆悅耳:“請問蕭家貴婿楚姑爺?shù)搅藳]有?”
“我在這里呢!”楚子羽回答,順帶挑眉看了司馬長風(fēng)一眼。
“貴客駕臨,我家主人有請,奏樂!”童子喊道。
當即就聽見船上響起了絲竹聲,隔著江面飄蕩過來,宛如仙樂。
“哈哈,多謝貴主人一番好意,楚某愧領(lǐng)了!”楚子羽暢快地大笑三聲,說道,“我娘子也來了,我們一并上船吧。”
童子笑著點頭,楚子羽招呼著蕭冷憶,在司馬長風(fēng)復(fù)雜的眼神中邁步上了船。
司馬長風(fēng)叫道:“江都城首富之子前來拜會你家主人,請速速稟告!”
“等著吧!”
童子翻了翻白眼,而后笑盈盈給楚子羽帶路,態(tài)度非常恭敬。
蕭冷憶著實有些驚訝,看船上的裝飾極為氣派,船主人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可是他為何會對楚子羽如此另眼相看呢?
船艙寬敞明亮,布置得就像一間豪華臥室,各種起居用品一應(yīng)俱全,而且都非常名貴。
船主人早就躬身下拜了,腰桿深深彎下去,腦袋都快碰觸到自己的腳面。
“鄙人姓胡,有幸見到楚姑爺,是我天大的福分!”
“胡老板,何必如此客氣呢?你是主人,我們是客人,更何況我們還有求于你。”楚子羽笑著說。
胡客商恭請二人入座,滿面笑容地說:“楚姑爺,你說什么有求于我,這不是要折我的壽命???”
蕭冷憶又是驚訝又是郁悶,來到船上之后,船主人只顧著與楚子羽交談,卻絲毫不理會自己,這算什么事情嘛?
她問道:“胡老板,你以前認識楚子羽嗎?”
胡客商正要說話,楚子羽給他遞了一個眼色,編造謊話說:“不認識,我怎么可能認識這樣的大商人?在江都城里,只有趙二爺能高看我兩眼,大概是趙二爺向胡老板介紹的,是不是?”
“正是,正是,趙二爺對楚姑爺贊不絕口呢,我早就仰慕已久了!”胡客商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很強,不愧是走南闖北的人物。
“說來說去,又是一個好賭之人!”蕭冷憶暗想,十分不以為然。
船里談笑風(fēng)生,船外的司馬長風(fēng)等得不耐煩,又覺得自己受了怠慢,高聲叫罵不休。
“真是聒噪,像一只烏鴉,掃興!楚姑爺,讓他上船吧,如何?”
胡客商問了一句,見楚子羽點著頭,這才吩咐童子迎接司馬長風(fēng)上來。
司馬長風(fēng)上船時,可就無人奏樂,也無人迎接了,他孤零零上了踏板。
司馬長風(fēng)大為光火,噔噔噔奔進船艙里,剛要出言指責(zé)幾句,突然冒出一身汗水,急忙滿臉堆笑說:“哎呀,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胡老板啊,失敬失敬!”
胡老板原名胡志雍,乃是內(nèi)務(wù)府總管的侄子,人家做的是皇家買賣,享譽大江南北,不折不扣的天家皇商!
司馬府與胡老板相比,猶如螢火與日月爭輝,他豈敢造次?
只要能見上胡老板一面,就算在江邊站上一夜,又有什么怨言呢?
可是很奇怪,胡老板為什么這樣看得起楚子羽?今天的事情只怕不妙!
司馬長風(fēng)懷著狐疑忐忑的心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更無從開口。
胡老板也不招呼司馬長風(fēng)坐下,任憑他尷尬地站著,說道:“胡某聽聞江都府棉花緊缺,特意運了三十萬石過來,想著賺上一筆錢。你們兩家有意要買,我就沒必要苦苦尋找買主了。”
聽聞此言,蕭冷憶眉開眼笑,三十萬石棉花綽綽有余了,伯爵府危機眼見著能解決,同時更加對胡老板刮目相看。
全國棉花歉收,司馬府高價將江南地帶的棉花搜刮了三分之二,聽說才囤積了二十萬石左右。
可人家胡老板竟然一出手就是三十萬石,而且從北方千里迢迢運送而來,這大手筆驚為天人哪!
司馬長風(fēng)卻心中打鼓,倒抽了一口冷氣,事情果然不妙,大大的不妙。
司馬府要想斷了伯爵府的活路,就必須將出現(xiàn)在江都市面上的所有棉花壟斷在手中,這意味著胡老板運來的三十萬石棉花,司馬府也必須吃干抹凈,一點也不能留給伯爵府。
先前囤積二十萬石棉花時,府中現(xiàn)銀花了將近四十多萬兩,如今如何籌集足夠的銀兩收購胡老板的棉花呢?況且還不知道人家的要價??!
“胡老板,敢問您要價幾何?”司馬長風(fēng)硬著頭皮問道。
“做生意嘛,當然奔著賺大錢而來!如今棉花奇缺,行情水漲船高,你們兩家都想買我手中的棉花,那就競價吧,價高者得!”
司馬長風(fēng)覺得牙疼,好你個胡老板,真是老謀深算的奸商,這是要讓司馬府大出血??!
蕭冷憶暗想:“兩家競價,伯爵府如何能與財大氣粗的司馬府一爭長短?既然胡老板如此看得起楚子羽,不如讓他好言相求,我們買上十萬石足夠了。”
不等蕭冷憶開口說話,楚子羽拍手笑道:“好啊,兩家競價,很有趣嘛!”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來談生意的,倒像是來找樂子的,蕭冷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司馬長風(fēng)可不會在這個廢物女婿面前認慫,立即叫道:“胡老板,我愿意出四兩銀子一石,條件是你手中的棉花必須全部賣給我。”
饒是市面上棉花供不應(yīng)求,四兩銀子一石已然是天價,司馬長風(fēng)開口就想震懾住蕭冷憶。
蕭冷憶果然蹙起眉頭,不敢開腔,就算只買十萬石棉花,按照司馬長風(fēng)的價格,也需要花四十萬兩銀子。
先前伯爵府連三十萬兩都湊不出來,現(xiàn)在三房還徹底分家出去了,更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四十萬兩白銀!
蕭冷憶瞪著司馬長風(fēng),真想一腳將他踢進江中,讓王八吃了他。
“我出五兩銀子一石!”楚子羽笑呵呵地說。
“你瘋了?”蕭冷憶驚詫萬分。
司馬長風(fēng)大笑:“楚子羽,你拿得出這么多銀子嗎?你當這是在過家家嗎?”
轉(zhuǎn)而又對胡老板說:“胡老板,伯爵府可沒有那么多銀子,這小子存心搗亂!”
胡老板攤手說:“有沒有銀子暫且不說,既然是競價,總得讓人家報價嘛。”
“好,我出六兩銀子!”司馬長風(fēng)咬牙跺腳。
楚子羽脫口而出:“七兩!”
“你……”司馬長風(fēng)眼睛里噴著火,他快要殺人了,“八兩!”
蕭冷憶苦笑不止,價格報到這種地步,反正伯爵府買不起了,索性也就拋開不管??粗抉R長風(fēng)狼狽不堪的樣子,就當看戲了。
“不報了,我認輸。”楚子羽不按常理出牌,嘴上這樣說,臉上的笑容像江中水波一般蕩漾著。
“怎……怎么不接著往下報價了?”司馬長風(fēng)有些措手不及。
楚子羽一臉無賴的表情:“開什么玩笑,四兩銀子一石就買不起了,何況八兩呢?我只是替胡老板抬抬價,讓他狠狠賺上一筆!”
“你……你無恥!”司馬長風(fēng)幾欲吐血,險些栽倒下去,他意識到自己被楚子羽坑了。
八兩銀子一石棉花,三十萬石就是二百四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要了老命啦!
胡老板笑開了花:“素聞江都乃是繁華富饒之地,藏著許多大富豪,沒想到司馬公子如此大氣,我這一趟下江南沒白來?。∷抉R公子,司馬公子,愣著作甚?咱們簽約吧!”
蕭冷憶記得自己是大笑著走下船只的,想起司馬長風(fēng)欲死不能的神情,她笑得岔了氣,笑得山花爛漫,笑得云開日出。
“哈哈哈,楚子羽,你怎么那么不要臉?那么無恥?。?rdquo;
蕭冷憶扶著楚子羽的肩膀,彎著腰大笑,隨即止住笑聲跳往一旁,拉著臉說:“你坑了司馬長風(fēng)不假,可也讓伯爵府買不到棉花了,看你回去后怎么交代!”
說完之后,也不招呼楚子羽,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楚子羽呆站著,方才蕭冷憶靠在他身上,風(fēng)中還殘留著她的幽香,不免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