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我是小人?我……”楊永河左看右看,剛才坐著的小馬扎已經(jīng)被他扔墻根邊兒上去了,暫時沒找到什么合適的東西,于是就脫下一只鞋,揚起胳膊就朝楊春暉打了過去。
一邊打一邊罵:“我打死你個兔崽子我,老子為著你還成小人了……”
楊春力在一旁見這樣也上去攔著,結(jié)果就是胳膊上挨了好幾下,反倒是楊春暉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反倒挨的少。
“哎呦喂,你別打我呀,爸呀,我親爹呀,哎呦……”
“行啦!”一聲尖聲大喊,張翠蘭掀了廚房的簾子出來,看著院子里糾纏在一塊兒的三個人,黑著一張臉說:“多大的事兒啊,日子不過了是咋的,都給我洗手去,吃飯!”
楊永河氣紅了眼睛,喘著粗氣,手里還抓著一只鞋:“不吃,老子氣飽了。”
“你要不吃后半輩子都別吃,誰吃誰王八蛋。”張翠蘭瞪了他一眼轉(zhuǎn)身端了一盤紅燒肉就去客廳了:“不吃正好,這一大盤我自己能吃三頓。”
聽了這話,又聞著紅燒肉的香味兒,楊永河突然有點兒后悔了,又不想這么服軟,就梗著脖子朝張翠蘭的背影喊了一聲:“你個老娘們,咱家啥時候你當家了,你說不讓吃就不讓吃了,老子還非得吃這一頓。”
沒多大會兒屋里頭就傳來了老兩口拌嘴的動靜。
“不是不吃嗎,老王八蛋。”
“你說不吃就不吃啊,你是王母娘娘啊,嘶,這紅燒肉做的有點兒咸。”
“咸了你別吃,我吃著正好。”
“咸是咸了點兒,正好下飯。”
院子里楊春力還抱著胳膊哼唧,見風波暫時被自己老媽給擺平了,也準備進屋吃飯,剛走了幾步看見楊春暉沒動,就扭頭說:“走啊,哥。”
楊春暉悶聲悶氣的說:“你嫂子還在家等我呢,我回去吃。”
說完也不管老兩口是不是聽見了,扭身就走,楊春力愣住了,想進去吧,又怕到時候他爸的火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可要是不進去又覺得肚子餓得慌。
想來想去,最后還是對老爸的畏懼占了上風,也朝著屋里喊了一聲:“爸,媽,我也不在家吃了啊,我去我哥家吃。”
說完一流腿兒就跑出去了。
屋里頭,楊永河聽見外頭倆兒子的動靜,仰頭一口就把杯子里的白酒給灌下去了,張翠蘭在一邊兒看著,就勸:“行了,多大的人了,還跟倆孩子較勁兒。”
楊永河扒拉了兩口米飯,又塞了一大塊兒紅燒肉,說:“你沒聽見你大兒子說的那些話啊,王八犢子,還怨上我了。”
“我覺得春暉說的也沒錯。”張翠蘭頂著旁邊冒火的眼神兒,夾了一筷子小油菜到他碗里,說:“你跟大哥之間的矛盾不能放到孩子身上,大哥都沒了這么多年了,多深的怨啊你還放不下,再說,打我嫁給你開始到現(xiàn)在,我也沒覺得大哥怎么著了,咋你這心里就這么多怨氣啊。”
“你知道個啥,我那個大哥就會做表面功夫,不光是你,就連我爹娘都給他騙過去了,從小家里有什么好的都是大哥,但凡有一點兒不好那就是我干的,我沒少給他背黑鍋,爹娘去世的時候分家也不公平。”
張翠蘭說:“這事兒我可有發(fā)言權(quán),我沒覺著爹娘不公平,對我跟大嫂都一樣,大嫂做飯沒我好,廚房里的活兒我多干了,院子里跟地里的活兒大嫂也幫我分擔,再說分家,咱兩家分的東西都一樣多,你們老楊家有啥你又不是不知道,咋,還想讓爹娘給你分金山銀山啊,后來咱家春力出生那年,大哥怕咱家吃的不夠,后山上的那半畝地不還是大哥給的嗎,咋就對不起你了。”
楊永河不說話了,張翠蘭也沒再繼續(xù)數(shù)落,這事兒說到底是楊永河自己心里的坎兒,從小就想著要超過大哥,可不管咋樣都一直被壓著,這幾十年了,都做下病了,所以才會在孩子身上扭曲了想法。
張翠蘭該說的也都說了,該勸的也都勸了,剩下的就得靠楊永河自己想明白才行,他要是轉(zhuǎn)不過這個勁兒來,誰說啥也不頂用。
這邊老兩口默不作聲的吃飯,那頭楊春暉卻是沒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楊春燈家里。
李娟正吃著蘋果,楊春燈剛做好了飯菜端上來,兩人剛拿起筷子就見楊春暉一邊喊著人一邊走了進來。
“呀,春暉,咋這會兒過來了,要買啥?”
“嗯……”楊春暉在地上磊放的禮盒上看了兩眼,指著兩箱看著特別上檔次的說:“這倆給我各來一箱。”
“行。”楊春燈搬了禮盒下來,只收了成本價,問:“這是要去你丈母娘家呀。”
“不是。”楊春暉付了錢,突然把那兩樣禮盒往柜臺里邊推了一下。
楊春燈愣住了,正吃飯的李娟也愣了一下。
“這……啥意思啊這是。”
“春燈哥,我是來道歉的。”楊春暉說:“上回你被舉報那事兒,是我爸干的,我也是剛知道,這事兒我爸干的不對,我替他跟你道個歉。”
然后就把楊永河跟楊春力做的事兒簡單說了一遍。
李娟出聲了:“啥,春暉,你說是二叔舉報的你春燈哥?二叔為啥這樣干呀。”
楊春暉不說話了,李娟問完這話之后就反應了過來,卻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看向楊春燈。
楊春燈卻笑了起來,走過去摟住楊春暉的肩膀,問:“沒吃呢吧,來來來,哥剛做好的飯,一起吃點兒。”
楊春暉也沒推辭,就跟著到了飯桌前,李娟忙給他盛了一碗米飯。
“你說的這事兒啊,我知道。”楊春燈的話一出口就看到這倆人看著自己,又說:“我二叔啥脾氣我還能不了解啊,這回選舉要只有我二叔倒也不能這么干,可這不還有春暉你呢嗎,二叔肯定是想讓你當這村長,正好之前花燈節(jié)我又鬧出那么一個事兒出來,說到底啊也是趕巧了,這事兒都到一起去了。”
李娟卻沒有楊春燈這么好的心性,還是有點兒氣不過:“二叔也是,那兒子侄子誰選上村長不都一樣啊,都是老楊家的,干啥呀這是。”
楊春暉臉上有些燒得慌,順著李娟的話就認錯,一再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了。
楊春燈擺手,說:“你這是跟二叔吵架了?”
見楊春暉沒吭聲,楊春燈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這事兒哥得說說你,不管二叔做了啥事兒,出發(fā)點都是為了你好,別人可以說啥,你這當兒子的不能說,我知道你心里想啥呢,我這不也沒什么事兒嗎,就是候選人資格被擼了,可你再想想,我救你麗萍嫂子的時候大家伙兒不也是不能理解嗎,就算沒有二叔,別人心里對我也有猜疑,我這村長也不一定能當上。”
“那我爸也不能這樣做。”楊春暉說:“反正我這回是跟我爸徹底把話說開了,以前那些我壓心底里的話,趁著今天這個機會我全說了,能不能聽進去我也管不著。”
“那你想咋的。”李娟倒了一杯啤酒給他,說:“你還因為這事兒跟二叔斷了關系是在怎么著,父子倆哪有什么仇啊,你春燈哥都不生氣了你也別氣了,再說了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再生氣能怎么著,聽嫂子的,回頭給二叔認個錯,你服個軟二叔肯定不能跟你生氣。”
楊春暉沒應聲,李娟也不狠勸,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可這心里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但她也知道楊春燈這個二叔就是這么個脾氣,小心眼兒的很,要說多壞吧,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