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院子人哄笑，卻都像沒事人，楊衛(wèi)寧裝的尤其像。

楊衛(wèi)成暗地里給他豎大拇指點贊，心里暗道：“好哇老爸，沒想到你小時候也這么調(diào)皮。”

“行了行了！”老梁赤紅著臉爬起來，“我不跟小兔崽子一般見識，趕緊的，把東西放下來，先把大伙兒的錢還了！”

他一臉正義的樣子，特別搞笑。

楊衛(wèi)成直接忽視他，把手里的口袋遞給李東，再從兜里掏出一個小本兒。

“各位叔叔大伯，嬢嬢嬸嬸們，我楊衛(wèi)成可不是坑人害人的主，你們的賬目都在這里呢。”他揚揚小本兒，“丫頭，跟我進屋，我讓你喊誰你就誰。”

“哎！”楊玉娜答應(yīng)著，一溜小跑跟哥哥進了屋。

咔，門關(guān)上，大家又伸長脖子往里看，開始議論紛紛。

“我跟你們說，這小子一肚子壞水！”老梁指著門對他們道。

啪！

一顆小石子正打中他后腦勺，比剛才還疼。

“誰？”他捂著腦袋回頭看，楊衛(wèi)寧卻蹭蹭蹭爬到墻頭坐著吹口哨，若無其事的樣子。

“梁主任，你到底是來監(jiān)督衛(wèi)成還錢的，還是來搗蛋的？”老李很不爽地說，“要是來監(jiān)督的，你就安靜地坐著別出聲行不？看我們還不夠煩嗎？”

這院子里，也就他脾氣耿直，資歷夠老，敢跟老梁叫板。

老梁氣呼呼地閉嘴，滿臉尷尬。

屋內(nèi)，楊衛(wèi)成把藏好的錢拿出來，頓時閃瞎妹妹的眼。

“哇，哥，咱家這么多錢？”楊玉娜吃驚地捂著嘴，心里盤算，這些錢能買好多菜花，好多花皮筋呢。

“噓，財不外露！”楊衛(wèi)成沖她笑笑，開始對著賬本點錢。

按照82的價格，把當(dāng)初欠下的錢全還給他們。

楊衛(wèi)成第一個叫的就是李叔。

當(dāng)初他需要錢時，最慷慨的是李東，其次就是這位李叔。

李叔和李東的父親并稱大李小李，都是很耿直的純爺們。

楊玉娜打開門：“李叔，我大哥請您進去。”

李叔站起身，拍拍屁股往里走。

“老李，數(shù)清楚點，小心被這小子騙了。”老梁不忘挑撥。

李叔不搭理他，他又在李叔進門之后，對其他人道：“你們可得擦亮眼睛，這老李和楊衛(wèi)成他爸關(guān)系好，沒準(zhǔn)會吃回扣。”

大家都在忐忑緊張中，雖然把這話聽進去，卻也不愛搭理老梁。

李叔進門，看到楊衛(wèi)成正笑瞇瞇地坐在床鋪上，腳邊擺著一只只薄厚不一的信封。

“李叔，我得感謝您當(dāng)時對我的信任，冒著被我嬸揍的風(fēng)險，拿210塊給我。”

楊衛(wèi)成笑著遞上信封。

李叔狐疑地接過來，一摸，頓時嚇一跳：“這么多？”

“當(dāng)初說好給利息的，這也不算多，才250。”楊衛(wèi)成笑嘻嘻地說。

李叔總覺得他笑容有些奇怪，但滿心都是震驚。

這才短短幾天？210就變成250，大半個月工資呀！

按照原先的價格，楊衛(wèi)成本應(yīng)該給他226，可想到李叔以前這么照顧自己家，多出20幾，也算是報答。

“就是這些啦李叔，您出去之后可別到處亂說喲。”楊衛(wèi)成沖他擠擠眼，又對小妹道，“丫頭，下一個叫……”

李叔滿臉驚愕地走出去，仍舊頭重腳輕，好似踩棉花。

老梁喊道：“怎么樣，被坑了吧？”

李叔哪還顧得上他？只捂緊口袋，一言不發(fā)地離開。

老梁看著他的背影直樂呵，對媳婦說：“瞧見沒？這肯定是回家拿菜刀去了。”

人一個個進去，再一個個出來，有的人出來之后喜滋滋的，更多都是像老梁一樣滿臉震驚。

大多數(shù)人都沒離開小院，他們想要彼此打聽?？墒谴蠹叶急粭钚l(wèi)成叮囑過，所以誰也不肯說自己拿了多少錢。

其實能多多少錢呢？這年頭大家手里都不寬裕，幾十元的國庫券，就算價格抬升4元，也不過是多那么幾元錢而已。

但就這幾元錢，恰好讓他們看到希望，也看到楊衛(wèi)成的誠信。

老梁先還自信滿滿，后來越看越覺得不對勁，開始坐立不安。

“老梁！”有人沖他喊，“你準(zhǔn)備一下吧，給你媳婦找個好差事。”

“去去去，胡說八道什么呢，你當(dāng)廠子是我的??？上一回，也是領(lǐng)導(dǎo)看我媳婦身體不好才……”老梁忙澄清自己。

“行了，您別解釋，我們也不在意這些。只要您說話算數(shù)就成……”

大家都嘿嘿地笑，老梁越發(fā)不安心。

“你怕啥？我看他們都是串通好的，肯定沒錢。”老梁媳婦卻很自信。

老梁點頭沉思：“也對，一小屁孩，有個毛線球的本事哇！”

沒多久，最后一個人也出來了，楊衛(wèi)成跟著走出來，振臂喊道：“大家伙安靜一下！”

院子里瞬間鴉雀無聲。

老梁吃一驚，暗道：“廠長都沒他這魄力?。?rdquo;

工廠開大會，哪次不是三令五申才能保持安靜？

可現(xiàn)在呢？每個人都眼巴巴盯著楊衛(wèi)成，十分專注。

楊衛(wèi)成說：“賬目都算完了，大家不差錢吧？”

“不差……”大家齊刷刷地回答，洪亮的聲音飄蕩在夜幕下的小院上空。

“好，既然不差錢，梁主任，咱們的約定得兌現(xiàn)喲。丫頭，去把茶缸子給哥拿來。”楊衛(wèi)成道。

“好嘞！”楊玉娜端著搪瓷茶缸跑出來，遞給老梁媳婦。

老梁媳婦胖臉漲紅，拒接：“去去去，小丫頭片子瞎起什么哄？老娘又沒錯，干嘛要端茶遞水？”

“錯沒錯，您問大伙兒?。?rdquo;楊玉娜俏臉微紅，略帶不悅地說。

大家伙都回答：“沒錯，老梁家的，你就快給人衛(wèi)成賠不是吧！”

“對嘍，這一回咱們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大家七嘴八舌，弄的老梁兩口子心神不寧。

“證據(jù)呢？你們拿出證據(jù)，否則我可有理由懷疑，他許給你們什么高額利息，讓你們合起伙來騙我！”老梁騰地站起來，大聲嚷嚷道。

有人干脆把信封掏出來，扯開口子給他看：“你可真會編排人，不信你看！”

一人帶頭，大家紛紛效仿，都拿信封甩給他看。

老梁瞄一眼，啞口無言，蹲在地上抱頭嘆氣。

“行了，天色不早，大家還想早點回去休息呢。胖嬸，您怎么辦??？”楊衛(wèi)成笑瞇瞇地看著老梁媳婦。

老梁媳婦臉紅一陣白一陣，難堪極了。楊玉娜一直固執(zhí)地把茶缸子伸到她眼皮子下，看著更煩心。

她煩悶不知所措，低頭看一眼男人，男人似乎也六神無主，便憤懣地踢他一腳，接過茶缸子，咚咚咚走上前。

“對不起！”她手一伸，小聲嘟噥似的對楊衛(wèi)成說。

“什么？我沒聽見。”楊衛(wèi)成故意探頭攏耳。

“你！”老梁媳婦怒不可遏，卻又不敢犯眾怒，只好忍著氣大聲說，“對不起！”

“哎，這就對咯，記住以后見我繞道走。”楊衛(wèi)成接過茶缸子，笑瞇瞇地說。

老梁媳婦氣呼呼地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走到老梁跟前，一把揪起他耳朵：“還呆著干嘛？等人看笑話啊，滾回家去！”

老梁灰溜溜地跟著媳婦走了，周翠花更是呆不住，趁楊衛(wèi)成注意到自己之前，也溜之大吉。

滿院子笑聲，飄揚在夜幕中。

“大伙兒別笑啦，回家吧。”楊衛(wèi)成道，“我忙活這么久，可還沒吃飯呢。”

“就是！”李東摸著肚皮，委屈不已。

楊衛(wèi)成伸手去扯口袋，故意讓口袋歪倒，有肥皂、洗頭膏等滾出來。

大家伙一看，頓時兩眼放光。

物價飛漲的時代，一切都很緊缺?，F(xiàn)在大家手里都有錢，他們便想從楊衛(wèi)成手里買下這些貨。

“衛(wèi)成，你這肥皂怎么賣？”

“還有洗頭膏……”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著。

楊衛(wèi)成故意道：“不賣啊，這是我和李東屯了自己家用的。”

李東摸著頭皮，心里納悶：“我倆兩家也用不了這么多啊，當(dāng)時買的時候不就打算賣么？”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透楊衛(wèi)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