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記者,張遠便往回開。
剛開不遠,忽地電話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
“兒子,你爸還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估計又死去老李那下象棋了,你趕緊去叫他回來!”
這一接起,就聽到老媽嗷嗷的埋怨氣罵。
張遠無奈,連忙答應(yīng)。
然后調(diào)轉(zhuǎn)車頭,直接往新華街開去。
開了一陣,忽地發(fā)現(xiàn)前面被人群堵住了,張遠往外探頭看。
當他看清里面場景時,臉色一變,立馬找了一個停車位下車。
人群中,他老爸被幾人圍在中間,在他身邊停著一輛新的大眾朗逸。
“大叔,你要是不會開車,還試什么車啊,看吧,人都撞地上了,別扯皮,就說賠多少吧?”
說話的,是一個穿著大棉襖的年輕人。
而他對面的張父,也是面紅耳赤辯解:“我沒撞他,是他自己撞是上來的,你們碰瓷,碰瓷!”
“碰瓷?大叔,你電視新聞看多了吧,你看看地上的人,都出這么多血了,你管這叫碰瓷?”
旁邊的人都拿出了手機,這種事,大家都喜歡湊熱鬧。
鏡頭都對準了地上,那老大爺,腿上,胸口,嘴角都是血。
還有那微微顫抖的嘴唇,無不表明,這確實是一場車禍。
再看看兩人的衣著,看得出,這是爺倆從鄉(xiāng)下剛到市里來,沒想到卻被撞了。
哎,圍觀者都微微嘆氣,多是同情。
“你碰一個我看看,我爺爺都這樣了!”
穿棉襖年輕人滿臉悲傷,“在場這么多人都看的明明白白,別賴了,出醫(yī)藥費吧!”
“行啊,賠多少,你說個數(shù)。”
突然,一道冷冷的聲音,鉆進棉襖年輕人耳中。
他一皺眉,尋聲看去,就見一個個子挺高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他視線里。
“你替他賠錢?”他上下打量對方,瞇起眼睛。
但那年輕人沒理他,只向他對面的大叔說了一聲:“爸,媽喊你回家吃飯,你還在這磨蹭。”
說話的,自然就是張遠。
“小遠?!”張國昌臉上露出驚喜,他兒子來了,人多力量大,不會吃虧了。
“先別管你媽的事,我跟你說,千萬別賠錢給他們,碰瓷都碰到我試的新車上了。”
“你怎么想起買車了?”張遠上下看看老爸,見沒什么事,微微松了口氣。
張國昌被兒子問,頓時一臉驕傲道:“人家都說,家里有車,你好談女朋友嘛,想給你掙點面子,我就來試一下,這車買給你,以后都是你開。”
張遠愣了一下,他知道家里存款也就十幾萬,都是兩老養(yǎng)老積蓄,之前陳露要彩禮,他都沒讓他們出,沒想到這會兒都拿出來給他買車了。
“哎哎哎!”旁邊的棉襖年輕人,見兩人完全把他當空氣一樣,立馬生氣了,“你們嘮嗑去家里,先賠錢啊,別光答應(yīng)!”
他沖張遠喊了一句,然后輕輕用腳靠了一下躺地上的人,那地上的大爺,連忙叫喚了幾聲。
四下的圍觀者,一片譴責。
“年輕人,你爸把人家撞這樣了,賠點都是應(yīng)該的。”
“有錢買車,怎么沒錢賠呢?”
“是啊,你看大爺多可憐,大過節(jié)的,還被撞……”
“別欺負農(nóng)村人啊……”
一片指指點點后,問題立馬發(fā)展成了貧富矛盾,要是處理不好的話,那影響就大了。
棉襖年輕人心里竊喜,這幫圍觀群眾真是助人為樂啊,我過年的錢,就等這一碰呢,看來會比想象的多點。
周圍群情激奮,要是不給錢,恐怕連他們都不會同意。
張遠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那些血跡,紅彤彤的在流淌。
他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笑容,好像是認栽一樣:“剛才不是叫你說個數(shù)嗎?”
棉襖年輕人心想,還挺囂張,囂張是吧,我不坑死你!
“兩萬……不,五萬!”年輕人直接把價格翻了翻還多。
這已經(jīng)很多了,都快到旁邊這輛新車價格一半了。
張遠沒半句話,直接遞卡給對方:“里面有錢,密碼六個零,你自己去取吧。”
棉襖年輕人大喜,還真碰到一個冤大頭,居然半句講價都沒有,群眾給力嗷。
“別給啊!”張國昌看兒子直接給了這么多,連忙想搶回銀行卡,但那年輕人怎么可能把到手的錢吐出去呢。
“你怎么不信我呢,他們就是碰瓷的。”張爸苦著臉,他后悔啊,車還沒買就賠了這么多。
旁邊的群眾聽到這話后,卻一臉鄙視。
“唉,不是人變壞了,是壞人變老了,瞧瞧這素質(zhì),兒子和父親天差地別。”
不單周圍群眾譴責,剛才一直冷眼旁觀的大眾銷售陪駕員,也站了出來。
“你們賠錢給他們,我們新車開出來,就被刮花了,是不是也要賠點維修費?”
這銷售陪駕,出了事故,本來是有非常大的責任的,剛才一直心里打鼓,也沒出來說話,這會兒一看張遠父子被人圍著懟,他要是不出來敲詐點錢,那些維修費恐怕等一下就不好和張遠拿了。
張父頓時急眼了。
“這哪有刮花啊,你看看前面,也就是地上大爺蹭臟了一點!”
“那紅色的,就是刮花了,看看,你要是不買車,就得賠!”
這次的銷售員不是妹子,反而是個男性,和張遠年紀差不多,說話的時候,眼神都是朝張遠身上瞟,當他看到張遠一句話都沒為自己父親辯解的時候,嘴角也揚起了微笑。
張父無奈,現(xiàn)在他是人人喊打,看看旁邊的兒子,什么都不幫他說,一時心里大吐苦水,你要是不來,我還能少賠點。
似乎,在場所有人,都在唾棄張遠父子。
……
與此同時,那個棉襖年輕人,樂顛顛拿著張遠的銀行卡,來到了取款機跟前。
“沙雕就是沙雕,連個密碼都不會設(shè),還六個零,笑死我了!”
他按程序一步步輸入,然后進入取錢模式。
他剛想取錢,但又停了下來。
“看看這沙雕存了多少錢。”
然后,他點了幾下屏幕。
上面顯示出卡里余額。
他手停在半空中,就像是生銹了一樣,慢慢的,他咕嚕咕嚕吞了幾口唾沫。
“尼瑪,機器顯示未出問題了嗎?”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多少個零來著,一個,兩個……錯了,數(shù)錯了,他咽了幾次口水,重新數(shù)了一遍數(shù)字。
九位數(shù),是多少???
一億四千兩百五十萬!
腦袋里有聲音嗡嗡響,他下意識拍了拍機器,然后再次把數(shù)字數(shù)了一遍。
之后安靜了下來。
車水馬龍的外面,還有下一個人在催促他快點,他好像沒聽到一樣,但剛才開心的表情完全沒有了。
“吵泥馬,沒看到取錢嗎?”他朝外面了人吼了一句。
外面人嚇的連忙離開了。
到底是取還是不?。?/p>
要不自己拿卡跑吧,躺地上那老家伙自己走,應(yīng)該沒人會難為他吧?
隨后,他打了個冷戰(zhàn),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使勁往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艸,你個煞筆!”
之后沒有猶豫,抽出卡,一路小跑,回到了那群人的外圍。
里面那個年輕人,被圍中間,還是氣定神閑,他吐了口氣,他知道,這次算栽了。
他理了理思緒,扒開人群,走到那年輕人面前。
然后噗通一聲,跪在張遠父子跟前,恭恭敬敬把卡送到張遠手中。
曾經(jīng)有人告訴過他,碰瓷千萬別碰那種特別好的車,碰到脾氣不好的,直接就給你碾過去了,碰到脾氣好點的,事后都會找你麻煩。
他這圈子里,以前有幾個碰瓷,去找豪車下手,每一個都沒好下場,其中幾個被碾死了,人家滿不在乎賠了百來萬。
還有幾個,事后被人查出來,連帶家人都進去了。
張遠沒豪車,但那張卡,代表的就是人脈,背景,勢力,他還想在這個圈子混飯吃,還不想被人天天追查,碰上一個不小心,他這種碰瓷的,死在哪條路上都不知道。
他哀嘆,特么真倒霉,碰一個朗逸給撞上這種事。
“對不起,我是碰瓷的,希望兩位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