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這么問,張順腮幫子上的肉不自覺的抽搐了下,隨即嘖了一聲埋怨我:“熊孩子瞎說什么玩意兒。”
“可、可是白茹說你死了——”
我揉揉眼睛仔細的打量了下張順,他的確就是張順,一點變化都沒有,肥圓的身子沒有變,穿著打扮也沒變,連說話的語氣和態(tài)度都沒變。
張順氣呼呼的嚷道:“你才死了,你中邪了,快點過來跟我走。”
雖然他說話的神態(tài)沒有變,但我這心里還是皺皺巴巴的。
大概見我沒動,張順急躁的伸手指指頭頂的太陽,又指指自己腳下,瞅了我一眼火沖沖的嚷著:“你腦袋瓦特了,你是有多不信任我,我要是死了這會不就變成——那東西了嘛,你什么時候見過那東西敢大白天的出來晃蕩,再說了,那東西哪有影子?!”
我被張順這一頓數落給窘的滿臉漲紅。細細一琢磨,的確是那么回事。我看著張順腳下的影子,張順走動,影子也跟著走動。影子這事的確是沒辦法作假的。
我戳了下自己的腦門,嘿嘿笑著就朝張順走了過去??刹恢朗遣皇俏业腻e覺,我越是靠近張順,就越是覺得他是四周陰冷無比。
剛才我那些消除了的疑慮,重新又聚攏了起來。
我刻意跟張順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我感覺到他的肢體動作有些不大好察覺的僵硬。
張順大概是看出了我精神緊張,他撇撇嘴,伸長了脖子給我看:“媽的,你摸摸看,勞資是鬼不,鬼他媽的有心跳脈搏不,你個小王八羔子,好人壞人都分不清了!”
我一時腦袋空白,鬼使神差的就伸手去摸了下張順的脖子,這家伙嗖的就把頭給縮了回去。
嘟嘟囔囔的伸手就要來打我:“你他娘的還真摸啊,你要是女人勞資渾身上下都讓你摸個夠!”
我有些尷尬,不好意思的沖他笑了笑。剛剛摸了那一下,雖然沒碰到脈搏,但卻觸碰到了一絲溫暖。那東西肯定是沒有溫度的。
這下我終于相信張順并沒有死了。
張順見我放下了戒備,拉起我就小跑了起來,我抬頭一看,前面不遠處停著的,還是那輛外景車。我坐到車上時,心里頭才轉過彎來:媽的,張順死了這事,是從白茹嘴里知道的,那白茹是什么東西,為了能把我蒙騙到那鬼地方,什么陰險的伎倆估計都用的出。
要不是她說張順死了,我能輕易的跟她來這個……鬼地方!
想到這,我恨不得狠狠地啐一口唾沫。
鐘九啊鐘九,你真是腦子進水了,一個大活人的話你不信,竟然去相信什么鬼話。
可是一想到自己遇到了那東西又被死人糾纏,我就怕的渾身哆嗦。
張順開著車,一語不發(fā)。我扭頭看著他,他這表情竟然跟昨天白茹開車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心里對自己說:一定是被嚇傻了,就跟被蛇咬的人怕井繩一樣。
猶豫再三,我忍不住開口對張順說:“哥,我撞到那東西了,真的。”
張順扭頭看看我,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隨即坐正了繼續(xù)開車。
他竟然對我的遭遇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很好奇他都沒有問我為什么會在這里,而且,張順又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想到這,我回頭看了看,昨天看著還是一個不錯的小區(qū),想不到竟是一片荒草地,和幾處搖搖欲墜的斷壁。
“哥我碰到白茹了。”我忍不住又開口說話。我覺得昨天遭遇的那些如果不找個人傾訴一下,它們遲早會在我的肚子里發(fā)酵,讓我腸穿肚爛。
“她昨天晚上帶我到這里,說你死了。”
“她撒謊,她才是真的死了。”張順突兀的回了這么一句。
只是此時我的腦子里全是昨天經歷的那些可怕情景,絲毫沒覺察出張順有什么異樣。
張順沉默半天,突然緩了語氣,數落我道:“你說你這傻孩子,她去接你的時候,你就沒發(fā)現她跟活人不一樣?”
“我當時就想著哥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沒太關注她,不過……哎,算了。”
我本想給自己辯解,可仔細一想還是算了,總歸是自己太大意。再說,想起昨天白茹的事,我立刻就想起了那老人家對我說的話。老人家說我沒得救了,哎,我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起來,半個字都不想說了。
我看張順也懶得開口跟我說話,我也就跟著沉默起來。
車子飛快的向前開著,可是我越看外面的景色越覺得不對勁。這不是回城的方向,因為外面的景色越來越荒涼。
我忙問道:“哥,我們這是要去哪里,不回公司嗎?”
“順便去看個朋友。”張順平靜的回答。
我知趣的閉了嘴。往常張順在公司自由慣了,他想去哪誰也不敢攔著。誰叫人家是老總的小舅子呢。
車里的空氣太沉悶,我躺到座椅里看著車外面的景色發(fā)呆。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我見是財務徐姐的電話,立刻就接了起來。
我心想反正有張順在這兒頂著,就算我今天沒去公司,徐姐也應該不會說我什么吧。
“喂,徐姐。”
“鐘九你跑哪去了,你是不是身體有什么不舒服,要是不舒服你得早點請假啊,你說現在見不到你的人,你這可就算曠工的哈。”
我忙解釋:“啊,沒有,我正和——”
“行了你別說其他的了,你趕緊來公司,公司還要問你一些關于張順的事。”
“???”我猛的張大嘴巴,驚訝的看了看聚精會神開車的張順,心道:難道張順無故曠工被同事彈劾了?
“你沒聽說?。?rdquo;徐姐嘆了口氣,“張順昨天晚上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被人直接給扔到火葬場了,身上一點皮外傷都沒有,可是他兩眼瞪的賊大,黑眼珠只有綠豆那么點大,白眼珠子白不啦唧的可瘆人了……”
徐姐還在電話那頭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我的腦袋卻嗡的一聲聽不到任何聲音了。
我驚恐的看著張順——如果徐姐沒有騙我,沒有逗我玩,如果張順真的死了的話,那這個人到底是人是鬼?他想要干什么?他要帶我去哪里?
我不知道電話是怎么掛掉的,我心慌的抓著門把手用身子去撞車門,我瘋了一樣的大聲喊道:“停車,停車,我要下車!”
然而這時,開著車的張順忽然就咧開嘴笑了。
快縮到車門縫的我從后視鏡里看到張順裂開的嘴唇都豁到耳朵根了,他那黃黃的大門牙突然變得又尖又細,還冒著寒光。
他緩緩地回過頭來,脖子直接扭了將近一百八十度,他看著我,緩緩地說:
“你能逃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