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今天格外的開心，古董行里都知道，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說法。

今早開門，就有一個穿著破爛襯衫的中年人夾著一個包袱走了進來。

經(jīng)營這間鋪子也有三年時間了，而這種鬼鬼祟祟的人很大幾率帶來的是好東西，只要不是地下的，陸羽來者不拒。

事實也果然沒有讓他失望，這人將一本古樸的經(jīng)書擺在他的眼前。

“勞煩您給看看！”中年人還挺客氣。

干古玩行的，首先要練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態(tài)，哪怕對放要出的是一件曠世珍寶，懂行的人也不能露怯。

陸羽帶上白手套，輕輕拿去經(jīng)書，打量了一分鐘有余，中途就皺了皺眉，余下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

放下經(jīng)書，陸羽淡淡一笑，“這位老哥，打算多錢出呢？”

中年人一臉的警惕，不過看到陸羽云淡風輕毫不在意，并且端起茶杯喝茶的樣子，心里打起鼓來。

喉嚨吞咽了一下，“我問過好多家了，最高的給三萬！”

陸羽眉毛一挑，將經(jīng)書輕輕推了回去，“那我就不耽誤您發(fā)財了！”

此人拿過來的是一本清代手抄本的《觀無量壽佛經(jīng)》，陸羽能看出這個抄寫經(jīng)文的人著實不怎么樣，其中還有很多處墨疙瘩。

令他感興趣的，扉頁處似有夾層，不過當著這位的面，陸羽不會撕開夾層的。

至于他說的什么三萬，一聽就是唬人的，打東面進琉璃廠，陸羽的閑人堂是第一家店鋪。

中年人有些尷尬，想要起身離去，好像又顧忌著什么，似乎不敢再往街里面走了。

狠狠心一咬牙，“老板，你給開個價！”

陸羽一五一十的說道，“您這是清朝初期的手抄本，保存的相對完好，不過不是出自名家之手，而且也只是普通的《觀無量壽佛經(jīng)》，沒有什么研究價值！”

中年人好像很急迫，“老板，你就說能給多錢吧！”

陸羽做生意相對公道，當然在不考慮夾層的情況下，比了比兩根手指。

中年人試探著問道，“兩萬？”

陸羽微笑著搖了搖頭，“兩千！”

中年人憤然的站起身，包好經(jīng)書，一只腳剛踏出門檻，陸羽悠悠說道，“這條街上任意一家店，最多給你二百！”

中年人冷哼一聲，左腳踏出門檻，眼底閃過一絲緊張的神色，轉(zhuǎn)頭又回來了。

“兩千就兩千！給錢！”

中年人的口氣很不善，像是自己吃了天大的虧，同時還在左右張望著什么。

陸羽也是渾不在意，點了兩千塊錢給他，可還沒等把錢交到中年人的手上，就聽到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慢著！”

一個跟陸羽年輕相仿的青年走了進來，一席格子西服，一看就是家世顯赫的那種人，驕橫都掛在了臉上。

陸羽手里攥著的錢被中年人一把奪了過去，他扭頭就跑。

進門的青年眉頭一挑，眼神掃過那本佛經(jīng)，身后的跟班想要去追，青年搖了搖頭。

“這位朋友，有事？”

青年并沒有急于說話，反倒是打量著店鋪里的文玩字畫，眼神移動的很快，只在一副張大千《飛天圖》上多做停留，隨即用一口流利的燕京口音說道，“你店里就賣這些個破爛兒?。?rdquo;

陸羽也不生氣，“瞧你說的，沈陽道上古玩店很多，您要是瞧不上我這的物件兒，還請出門，往右！”

青年嘴角提起一抹弧度，他身后的跟班突然冒出來，“怎么跟我們少爺說話呢！”

逛古董市兒的富家公子陸羽可謂見了不少，早就習慣了，緩緩說道，“您也別動怒，物件兒自有褒貶，您剛才的做法也不和規(guī)矩，我不是也沒有追究嗎？”

跟班臉色一滯，古玩行里的規(guī)矩，交易的時候不得有第三方在場或是干預，這青年進門就一副老手的樣子，卻是破壞了規(guī)矩。

這位少爺將青年推到一邊，悠然說道，“好小子，說話倒是句句帶刺，不知道本事怎么樣！”

陸羽眼底閃過深深的不耐煩，實在是不愿意跟這種人聒噪。

將手中的茶端了起來，喝了一口，眼神變得冷厲，有端茶送客的意思，如果不走，就畫出道了，這就是陸羽的意思。

青年眼神再次瞟向經(jīng)書，“小老板，不是我嚇唬你，知道這本經(jīng)書的來歷嗎？這樣吧！我也不讓你吃虧，你兩千收的，我出四千怎么樣？”

“不賣？”陸羽回答的很干脆。

在陸羽沒有確認書中夾層中的東西的時候，這個價格是不可能賣的，老物件中藏有其他物件，本就是行里必爭的，說不定里面隱藏著什么，雖說是一種博弈，但一般都會有很大的收獲。

“你別太貪了，真要巡捕來找你不成？”說話的是那個跟班。

陸羽微微一笑，“還是那句話，我是開門做生意罷的，如果物件兒真的有什么問題，巡捕找到我，我認可兩千錢不要了！”

“你——”

就在這時候，一個女人走了進來，一身不符合年代裝束的緊身皮衣，凸顯身材的凹凸有致，美中不足就是臉上的棱角很硬朗，給人一種不可方物的感覺。

“吳磊，老師讓你找佛經(jīng)，你怎么跑這里盤道來了？”女人的話猶如她的氣質(zhì)，冰涼。

吳磊指向陸羽，“佛經(jīng)在他手上！”

女人看向吳磊，只見吳磊搖了搖頭，女人說道，“那就按規(guī)矩來！”

她所謂的規(guī)矩陸羽心里也清楚，正是古玩兒行里的斗口，說白了就是砸場子，雙方各出一個物件兒，要是看不出其中的門道，就算輸了，一般都有彩頭。

雖說有這么一個規(guī)矩，但真正干這種事的人還在少數(shù)，青天白日誰沒事閑的去砸別人的場子玩兒，古玩行最重要的就是低調(diào)。

斗口這種事情，可以拒絕，不過像陸羽這種有店的小老板就不行了，這次認慫了，那以后在沈陽道生意就很難做了。

吳磊聽到此話也是眼睛一亮，立刻興奮起來，“敢接嗎？小老板！”

聽著吳磊口中的玩味，陸羽微微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吳磊呵呵一笑，從兜里掏出一塊玉佩來，雕刻的是雙鳳樣式，尾部還有紅沁色。

陸羽打眼一看，都沒有拿起玉來，“你確定用它來斗口！”

吳磊氣勢滿滿，陸羽嘆了口氣，“無需看了，你這玩意糊弄剛?cè)腴T的還差不多，帶紅沁的就是冥物，以訛傳訛，太可笑了！”

吳磊的笑容戛然而止，“別故弄玄虛，說出個門道來！”

“做這個玉佩的工匠師傅對明朝玉飾算是有個粗淺的認知，套打痕跡，谷釘紋做的都不錯，但卻忽略了很多細，明代的古玉底子沒有平整的，陰線寬深粗放，這些都沒有做到，看樣子多半是批量生產(chǎn)的吧！”

吳磊眼中陰晴不定，這塊古玉他知道是贗品，但看到閑人堂里瓷器字畫居多，想都沒想就拿出這塊玉來。

本以為陸羽不擅長玉石的鑒定，沒想到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