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靜,只能聽到儀器檢測的滴滴聲,潔白的床單上躺著一位垂垂老矣的老人,老人面容枯槁,精神渙散,很難讓人把他和當年那個司大炮聯系起來。
當年司星河離開北方的祖地來到南方闖蕩,一個人在依海市打下了一片江山,讓司家開枝散葉,成為了二流豪門。因為其高亢的嗓門和行事作風,被依海市的豪門起了個外號叫司大炮,但英雄暮年,他面對司家也是無力回天,對自己更是無力回天。
司音看著最疼愛自己的爺爺一臉憔悴地躺在那里看著天花板,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夏無極心疼地拍了拍司音的肩膀,都不敢上前給自己的老婆一個擁抱。
“好的爺爺,我在外面等著。”
既然老爺子點名要跟夏無極獨處,司音自然要滿足老爺子這個愿望,捂著嘴跑了出去。
夏無極心情復雜地坐在了病床前,司星河渾濁的雙眼恢復一絲清明,視線從天花板轉移到了夏無極的身上,微微張嘴。
“司星河,你這老小子,當年那么威猛的一個人,到老了,也是這副樣子啊。”
夏無極就像是在調侃一位老朋友一樣,而這樣的口吻,也讓司星河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呵呵,無極,這里的人說話,還是你說的我愛聽……老了,病了,要死了,就是這個樣子,我也想站起來跟外面那群二傻子喊,但是底氣不足了……”
司星河長嘆一口氣,好像每說出一句話,就會抽走自己一絲生命力。
“你說你,本來健健康康的,為什么非要……唉,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夏無極的眼里滿是惋惜,司星河開口道:
“不虧了,我都八十了,用十年老命換取一絲天機,足夠了!無極,夏無極,夏無敵,華夏無人能敵啊,我這輩子一眼望到頭了,但是你還能走得更遠,用我來給你鋪路,我覺得值得啊……只可惜,這些鼠目寸光的后人,不識真龍,只有我老頭子知道,我司家攀上天了……”
夏無極想了半天,也沒想好自己說什么合適,只能提了下司音。
“司音是個好姑娘。”
“是啊……我們司家只有司音能配得上你,這也是老頭子我慶幸的,能把你留下就夠了……當初你回到依海市,還真是嚇了我一跳,你們那些大人物的矛盾我沒資格過問,我只能盡我所能去還這份恩情了……無極,你對我的恩情我償還不清的,讓司音來償還你吧,我只能盡量獻出這份綿薄之力了,用十年老命,換取這個信息……”
司星河掏出一個紙條,是他藏在自己身上的,司家任何一個人都不知道這個紙條的存在,他把它交給了夏無極,夏無極接過來快速過目,微微驚訝了一下,記住了這個信息后,就毫不猶豫地把紙條給吃下去了。
“我最近得到消息,好像極世代那邊有意請你回去主持大事,呵呵,他們始終會要為趕走你這件事付出代價的……無極你盡管在依海市靜靜等著就好了,很快所以人都會知道你才是真龍,不管什么依海市的一流豪門公子,連為你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司星河的眼神漸漸暗淡,生命特征探測儀上也顯示司星河的生命力減弱,夏無極知道老爺子要走了,
“無極……照顧好司音……”
“我會的,司音是我的老婆,就憑這一點,我可以保她一生平安衣食無憂。”
“夠了……夠了……”
司星河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已經閉上了眼睛,隨著儀器上的水平線歸為一,報警器傳出警報,外面等候的醫(yī)護人員趕緊沖了進來。
“老爺子不行了!”
所有司家人都沖了進來,病房里一時人滿為患,慌亂無比,但大多數司家人的心中的放松大于悲憤,只有司音一家有些悲傷,司音抱著老爺子大哭,床前站著司家三兄弟,三人擠出點眼淚,后面的女輩和小輩,沒有一個出聲的,臉上的悲痛之情可以說是點到為止了。
夏無極覺得有些心涼,司家老爺子一輩子風風雨雨,卻陷入了豪門恩怨中,臨走了都沒幾個真情流露的后人,真是可憐又可悲。
此時,夏無極的電話響了,一個他十分熟悉卻又讓他感到意外的號碼,于是夏無極起身要離開病房接電話,卻被一只手給攔住了。
“夏無極!是不是你害了爺爺!是你拔了他的氧氣!”
堅定的語氣仿佛不容置疑,司家老三的兒子司明翰一口咬定是夏無極害死了老爺子,他抓著夏無極不放,大喊大叫。
“就是你害死了爺爺!要不是你這個廢物入贅司家,司家也不會經營不善!爺爺就不用費心操勞了!都是你!”
司明翰剛從國外回來,從一個野雞大學畢業(yè),其實沒什么能力,想要匆匆忙忙接管家族業(yè)務,但是被大伯一家尤其是司音攔著,老爺子也懷疑他的能力,給他安排了一個閑散職務,他覺得不公平。
司家老三一家就他一個孩子,老三想要多分點股權,就提前跟司明翰商量好了鬧一場,沒想到司明翰抓到的這一點很致命。
司家老三和兒子對了個眼神,給這件事定了個性。
“明翰!別鬧!給你爺爺送終,其他的事之后再說,反正家里出了賊,兇手也跑不了!”
“胡說什么呢!老三你這么說是不是太沒有人情味了!”
鄭佳一下子就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那夏無極雖然是廢物,但不至于是畜生,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再說他是老爺子從外面撿回來的,他怎么可能對老爺子動手!”
夏無極怎么聽都覺得不對味,這丈母娘雖然是站了自己一下,但話里話外還是把自己侮辱了一通啊,而且鄭佳站挺夏無極,主要是因為她不想因為這件事被其他兩家瓜分更多的家產股權。
司家老二明白了這其中的門道,為了瓜分老大一家的股權,趕緊站到了老三這邊。
“大嫂,話不能這么說,他是不是畜生你們家最清楚了,我們可不知道,沒準他人模狗樣的就能干出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呢!或者說,這個廢物是被你們授意,拎出來當槍使,你們想讓老爺子早點去了,你們好落定老爺子遺囑里的分配是吧!”
“老二老三,你們放什么屁呢,這種混蛋話也能說出來!老爸還躺在這里尸骨未寒,你們就要重新分家產是嗎!遺囑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嗎!”
司音的父親,司家三兄弟的老大一出聲,其他人都不說話了,但老二和老三的眼里很明顯表明他們不服氣的神情,醫(yī)護人員開口了:
“你們要吵出去吵,別添亂,現在病人已經去世了,你們想想怎么料理后事吧!”
“廢物!誰讓你一個人在病房里待這么久的!不知道會引火上身??!都怪你!”
鄭佳氣在心頭,辯論不過老二老三,就把氣撒在了夏無極的頭上,一巴掌打在了夏無極的臉上。
“!”
夏無極一下子就怒了,他的臉可不是隨便誰都能打的,雖然之前鄭佳也這么打過自己,但他因為丈母娘的身份都忍了,或大或小都原諒了她,也警告過她,但沒想到自己因為被冤枉還挨了一巴掌。
之前夏無極在司家忍氣吞聲是因為司家老爺子還在,現在司家老爺子不在了,夏無極跟司家可以說沒有這份香火情了,也就是鄭佳是司音的母親,換個別人試試,看看夏無極敢不敢還手。
“媽!你打他干嘛!”
司音沒想到鄭佳會出手打夏無極,這事肯定是二叔和三叔兩家聯合起來潑臟水的,夏無極根本不會做出害死爺爺的事,但鄭佳卻把氣撒在夏無極身上。男人本來就好臉面,這么多人在,鄭佳還打夏無極一個嘴巴,司音為了照顧夏無極,趕緊把他拉了出去。
“無極,你別生氣,我媽是在氣頭上,現在司家比較亂,你沒事吧?”
司音把夏無極拉到走上,看了看他的臉,夏無極的半邊臉紅了,夏無極的表情也很冷,不過在司音把他帶出去后,夏無極恢復了柔情。
“沒事,你去里面忙吧,老爺子一走,你二叔家三叔家肯定有想法,你可得抓住你這總裁的位子,你那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都不堪大用,別讓他們得逞了。”
“好。”
司音深深地看了夏無極一眼,好像夏無極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但是司音又說不出來哪里發(fā)生了變化,是氣質?還是氣勢?不知道老爺子剛才跟夏無極說了什么,也許是聊了一些舊事吧。
現在這個時候,司家企業(yè)肯定還是要司音來主持工作的,正如夏無極所說,司音二叔家的那個哥哥和三叔家剛才那個弟弟,都不是正經人,不堪大用,都是一些沉溺于錢色的敗家子,司家要是交到他們手上,遲早要倒。
夏無極想起,自己剛才還有個電話,反正都出來了,正好和那個人聊一聊,于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喂?”
“是無極大人嗎?您在哪,老奴這就去接您!極世代的大人們同意您回歸了!”
對方喜極而泣,但夏無極卻覺得有些可笑,冷笑了起來。
“風長老,這件事不用你來告訴我,讓他們親口跟我講,我倒要知道,我視為親兄弟的人把我從極世代趕出來,現在連面也不露,電話也不打,派你個下人來接我回去,這就是他們的義氣和情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