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北部偏遠(yuǎn)山區(qū),有個叫寶峰寺的山村,在進(jìn)村寨的岔路口,有一塊高約三尺,寬兩尺左右的青石碑。
石碑中央,從右至左豎著刻了“上走張家灣到銅仁,下到三江去大都;左通馬尿水至冷家?guī)X,右達(dá)黑馬河出西山”四行碑文。
左右兩邊則分別豎刻大字:“命犯將軍箭,弓開弦自斷”和“百無禁忌,萬事大吉”。
在石碑靠頂部的位置,橫刻了三個碑文大字:“擋箭碑”。
石碑左下方,則是遒勁有力的小字:“巫有文為兒巫十三立,一九九二年。”
我叫巫十三,生于辛未年農(nóng)歷五月初五,那石碑就是給我立的。
鄉(xiāng)野傳言,擋箭碑一方面是用來指路,另一方面才是它最重要的用途:避邪。
聽爺爺講,我在出生百日的前夜里,全身冰冷,臉色烏青,嘴唇發(fā)紫,雙瞳暗淡無光,口中還不斷冒著白沫子。
醫(yī)生宣告我無藥可救后,父親便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請來鄰村仙人嶺的一位老先生為我算命。
那位老先生德高望重,方圓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他的本事。鄉(xiāng)間有傳,他早已金盆洗手,不再為人算命了。
沒人知道我父親是怎么把他老人家給請來的。
那老先生到我家時,我爺爺也在場。
爺爺說,老先生見了襁褓中的我,他的神色忽地變得有些難看,急忙確認(rèn)了我的生辰八字,掐指為我算起命來。
沒多久,老先生便搖著頭,深嘆口氣說:唉!這孩兒命薄得很,犯了將軍箭不說,他的命格數(shù)理還為第十?dāng)?shù)。
他嘆道,十?dāng)?shù)是終結(jié)之?dāng)?shù),娃兒命中注定有幾道坎,百日現(xiàn)劫難,九歲不亡命,廿一壽數(shù)盡。
老先生算命是出了名的準(zhǔn),聽完他的話,我的家人已幾近絕望,哭成一團(tuán)。
見此情形,老先生在旁邊沉默良久,最后無奈地說:這娃雖命數(shù)凄慘,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成活的希望。不過,就算這娃兒跨過命中的幾道坎活了下來,但以他的命格來看,早晚也會克死雙親。
說了這些話后,他再詢問我的父母,還要不要救我。
我母親抹了把淚,望了眼奄奄一息的我,很堅定地和老先生說,就算搭上她和我父親的命,也要請他把我救回來。
老先生面色凝重,遲疑片刻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孩子從今往后就改名叫巫十三。
給我改了名字,老先生還讓我父親連夜給我立塊碑,先保我順利活到二十一歲,至于二十一歲后的事,就得看我自己有沒有那份福緣了。
我爺爺說,那天晚上,老先生獨自去村里尋了塊地,再帶我父親去他看好的位置立下了石碑。石碑入土,他快速劃破了我的食指尖,取三錢童子血,然后以血為引給碑文描紅。
老先生讓我家人牢記一件事:等我滿了九歲,每逢農(nóng)歷五月初五和七月十五,我要親自去給石碑上香燃燭,直到二十一歲才能停。
不知是老先生的話應(yīng)驗了,還是意外巧合。給我立碑后的第二天夜里,父親和母親雙雙失蹤,后來有人在村后的大河中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尸體。
我記得剛滿九歲那天,爺爺便帶我去給石碑上香燃燭。而那年我確實也遇到好幾次要人命的危險,每次都化險為夷。
印象最深的是,我掉進(jìn)村后的大河里,差點被淹死,在我快失去意識之時,好像有個比我高很多的女孩把我拖到了河邊。
有次進(jìn)山砍柴,我不小心從四十多米高的懸崖掉了下去,崖底亂石扎堆,落到上面不死也要殘。但我感覺自己好像輕飄飄地落到亂石上,連一點皮外傷都沒受。
至今想起小時候的一些遭遇,我也覺得后怕和不解。
我大學(xué)畢業(yè)還在實習(xí)的時候,一條縣道要從我們村里修過,父親當(dāng)年給我立的那塊擋箭碑,剛好就處在規(guī)劃的馬路中間。
爺爺擋在石碑前,死活都不讓施工隊挖。他說那是保我命的東西,把它挖了,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誰來負(fù)責(zé)。
村長王富貴打電話給我,說爺爺搞封建迷信,一塊破石碑,能保我什么鳥命。
看在是同村的份上,他給三天寬限,讓我火速回村處理,不然我爺爺要是出點什么事,后果我們自行承擔(dān)。
王富貴說話做事的路子很野,手黑又絕情,大多數(shù)村民都很怕他。知道這事后,我擔(dān)心爺爺安危,便趕緊請假回村。
老實說,一直以來,我其實不太信老先生為我算命保命這等玄事。
況且我現(xiàn)在都二十一歲了,不也活得好好的么,真要死的話,豈不是早就死十次八次。
我剛到家,村長王富貴便帶著他大兒子和五個黃毛青年找上門來。那五個黃毛青年,我全都認(rèn)識,盡是些游手好閑之輩。
“巫十三,你這個短命崽,再不回來,老子連你爺爺和那塊破碑一并埋求。”,一臉橫肉的王大財呲了口痰在地上,趾高氣揚地說。
我狠狠地盯著他,說:“王大財,你他么敢!”。
“喲呵,可以喲!你小子出去讀幾年大學(xué),膽子搞大了是不。竟敢和王老大頂嘴了。”,黃毛青年李二惡狠狠地說著,走上前來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往后接連退了兩步,準(zhǔn)備和他干起來。我大學(xué)期間,練過拳腳,就算打不贏也不會認(rèn)慫,任由他們欺負(fù)我爺孫倆。
“李二你住手,說了要給巫十三幾天寬限,我就言出必行。相信他會好好處理這事兒。”,王富貴說完,背著手就要回去。
李二有些著急說:“王叔,挖機(jī)在那里??恐兀嗟⒄`一天就多損失……”
王富貴哼聲,瞪了一眼,李二便不敢再搭話。
我明白王富貴來我家的目的,無非是先來個下馬威,好讓我知道,如果處理不好,會有苦頭讓我爺孫倆吃。
可經(jīng)我再三勸說,爺爺就是不讓挖那石碑。
我本想暗地把它挖倒了再說,但爺爺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黑著臉告訴我,要是敢悄悄去挖那塊石碑,他就喝農(nóng)藥死在我面前。
老爺子倔強(qiáng),我拿他沒辦法,三天的寬限期很快就到了。
那天下午,王大財帶著那五個黃毛青年,扛著鋤頭再次找上門。
他們一進(jìn)門,二話不說,就讓人架著我和爺爺去了石碑那邊。
“媽的,給臉不要臉是吧。今天老子就當(dāng)你們爺孫的面,挖給你們看看。”,王大財兇狠地說。
我爺爺見狀,就有些急了,“十三,千萬別讓他們挖碑。”
王大財扇了我爺爺一耳光,罵道:“你個老不死的東西,廢話真他么多。”
“去你媽的王大財,別打我爺爺。要挖你們就挖啊,老先生當(dāng)年下了咒,誰挖誰死,你們別他|媽一個個咋死的都不曉得。”
見他打我爺爺,我很憤怒,想掙脫他們的手,但試了幾下沒成功,只能說這樣的話來嚇唬他們。
王大財聽我這么說,就有些慫了,他沒有自己上前去挖碑,而是命令李二動手。
李二稍作猶豫,就上前揮起鋤頭,可是沒挖幾下,他突然就栽倒在了石碑前,四肢一蹬,昏迷不醒。
這時,眾人都傻眼了,包括我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張虎,你……你去挖……”,剛把李二抬到陰涼處,王大財便朝另外個青年吼道。
張虎顯得有些緊張兮兮地說:“財哥,好像有點邪門兒啊。我看……我還是不……”
王大財橫眉怒目瞪了他一眼,張虎只好畏畏縮縮撿起鋤頭再次挖了起來。
眼看張虎就要把石碑給挖到了,可他突然像見了鬼似的,啊地叫大叫了聲,丟掉鋤頭,魂不附體地跑了。
五個黃毛青年,一個昏倒,一個莫名其妙被嚇跑,現(xiàn)場就剩下鄰村的李斌、黃海和張軍三人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王大財可能也覺得邪門,便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唾沫橫飛地對我說:“巫……巫十三,媽的這碑是給你立的,你親自去給老子挖倒。”
“我要是不挖呢?”,我冷哼一聲。
“不挖!很簡單……”,王大財話沒說完,就朝我爺爺?shù)亩亲由弦荒_踹去。
爺爺本來就是近七十歲的人了,直接被王大財踢翻在地,蜷縮著爬不起來。
“挖還是不挖……”,王大財叫囂著,見我沒動作,他抬起腳又要踢我爺爺。
“你給我停下!我去挖!”,我瞪著他,惡狠狠地說。
“孫兒,那塊擋箭碑還不能挖。就算他們打死我,你也不要把它給挖了呀!”,爺爺痛苦地說。
我黑著臉,沒有看爺爺,兀自抓起鋤頭就去挖石碑。
說來奇怪,我挖石碑周圍的土?xí)r,并沒有發(fā)生奇怪的事兒。
可我剛把石碑挖倒下,忽然就從碑腳的地方竄出了一條碗口粗的大蟒蛇。
“啊!爺爺,小心!好大一條蟒蛇。”,我嚇得大叫一聲,同時猛地跳開。
我本來不怕蛇,但還是被這突入其來的變故嚇出了一身冷汗。
“巫十三你個狗日的,哪里有蛇?”王大財驚愕道。
“對,對呀,蛇……蛇在哪里,敢故弄玄虛嚇老子們,你崽兒不想活了!”,張軍顯得有些緊張,說話都不自然了。
我沒搭話,連忙四下尋看,哪里還有蛇的半點兒蹤影。
難道真是我自己看花眼了么?那么大的一條蟒蛇,這么多人不應(yīng)該都沒看見,它也不可能溜得這么快才對。
“別他么的扯這些有的沒的,趕緊把石碑給弄開。”
心有余悸的我俯身準(zhǔn)備把石碑掀到一旁,可我雙手剛剛觸及石碑,它卻突然往地下滑了進(jìn)去,眨眼間傳來嘭的一聲悶響,像是砸中了什么東西。
原先立石碑的地方,赫然出現(xiàn)了一個直徑約五十厘米的黑洞,一陣陰冷的風(fēng)從黑洞里面吹了出來。
王大財那伙人聞聲紛紛踮起腳尖,往我這邊看過來。
地下是空的,我沿著黑洞邊沿挖出個大坑,發(fā)現(xiàn)石碑下面竟然是一副朱紅色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