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心神不寧地走進公司，剛打開電腦，就接到了丈母娘打來的電話。

“小凡啊，青青出事兒了，你快來吧！”

轟隆一聲，我的頭上響起了炸雷。

青青出了車禍，就在去幼兒園的路上，她和丈母娘雖然是按照交通燈指示走的，可是穿行的汽車剎車失靈，撞上了正在過馬路的青青。

我假都來不及請，就拄著拐杖離開了公司。

在樓下，我遇上了正在停車的李聘婷，她問我去哪兒，我告訴她我女兒出車禍了。

“上車吧，我送你去醫(yī)院！”李聘婷再次啟動了車子。

緊急時刻，我也懶得推辭，拉開副駕駛的門就往里鉆。

我趕到醫(yī)院時，周小靜也正好下了出租車，我們一起跑向搶救室，可是因為我動作太慢，周小靜先跑了。

我到搶救室外的時候，周小靜正急地團團轉。

“女兒啊，你快點兒想辦法呀，不交錢，人家醫(yī)生不肯手術。你難道要讓你的女兒像她那個廢物老爸一樣當個殘廢嗎？”丈母娘在一邊催促著。

“你以為我不想交錢嗎，哪兒有錢??！”周小靜用力捶一下墻壁，轉身握住丈母娘的手，“媽，你快把我給大嫂的錢要回來。”

“那怎么行，那三萬塊是給你大嫂生大孫子的！”丈母娘聲音變地尖銳。

周小靜急地哭了出來，“您的大孫子還沒出生呢，可是我的女兒正躺在病床上等著手術啊，媽，算我求你了！”說著，周小靜要給丈母娘跪下。

丈母娘嚇地連蹦帶跳地往后退，然后她看見了我，怒目圓瞪，“都是你這個沒用的廢物，連應急的錢都沒準備！”

我被罵地特別惱火，憑什么她把錢借走了，卻來怪我！

要不是事關我女兒的健康，我肯定扭頭就走。

“媽，算我求你，跟我嫂子把錢要回來吧，您不能眼睜睜看著青青當瘸子啊！”周小靜撲到了丈母娘面前，這次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

丈母娘蠕動了兩下唇，“我也想啊，可是你大嫂已經把錢交給了醫(yī)院，現(xiàn)在手里就剩一萬塊，一萬塊根本不夠交青青的手術費……”

咚，周小靜跌坐在地。

“我已經把手術費交了。”我實在看不下去，輕聲說。

我跟不上周小靜的腳步，所以上樓后，沒直接來搶救室，而是去找了主治醫(yī)生。主治醫(yī)生告訴我，青青的右腿傷地很嚴重，不過，因為年紀小，只要做了手術，休養(yǎng)三五個月就能恢復如初，只是手術用的醫(yī)療器材都是國外的，比較貴，最少要五萬。

我知道周小靜交不上這些錢，為了不耽誤青青手術，就先去把錢交了。

這時，醫(yī)護人員已經陸續(xù)進了搶救室，開始準備手術。

周小靜呆呆地看著那些醫(yī)護人員進進出出，直到搶救室的門關上，她才回過神來，“你，真地把手術費交了？你哪來的錢？”

“對啊，你不是把所有錢都交給了你老婆嗎？”丈母娘也湊了過來。

我在丈母娘的眼底看見了一絲光芒，那是一種群狼看見獵物的興奮。

我決定防備著點兒好，這位丈母娘，可是你有多少錢，都能給你搜刮走了的類型，“錢是我借的。剛才送我來的寶馬車，看見了嗎？那是我老板的，她看我女兒出車禍，就做好事借了我五萬塊。”

“原來是老板借的啊。”丈母娘有些失望地喃喃。

周小靜幽幽吐出一大口氣，“還好你老板肯幫忙，不然青青……”

別說周小靜，我自己也嚇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之前李老頭兒給的三十萬，今天就要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焦急地等待了三個小時，搶救室的燈終于熄滅，青青被推了出來，手術很成功。

青青看見我和周小靜，哇地哭了，“爸爸，媽媽，我好怕??！”

我經歷過車禍，知道那巨大的機械物碾壓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是那樣的無助和恐怖。

“媽，不是讓你好好看住孩子嗎？你怎么沒拉開孩子？”周小靜忍不住怪丈母娘。

丈母娘老臉紅了，“我……”

“我以后不要姥姥送了！”青青抓住我和周小靜的手，“車子向我沖來的時候，姥姥明明可以把我拉開，可是她卻沒拉……嗚嗚嗚，我討厭姥姥！”

我的心被人用刀子割了般地痛，老人偏向兒子就算了，哪怕來搜刮女兒家貼補兒子家，我也能忍，可是看見孩子遇到危險，卻不伸手去拉，這絕對不能忍。

我怒騰騰地瞪向丈母娘，“孩子說的是真的嗎？”

丈母娘連連搖手，“不是的，我想去拉的，可是，那車速度太快，我根本來不及拉住青青的手……老閨女，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怎么會不保護青青呢，她可是我的外孫女??！”

丈母娘差點兒給周小靜跪下。

我緊繃的神情沒有絲毫地松動，“以后不用您老人家照顧青青了，您回去吧。”

丈母娘看看我，又看看板著臉不說話的周小靜，小聲說，“我知道自己有錯，可是我走了，青青怎么辦？你們兩個都要上班，青青出院后，誰照顧？”

“我會叫我媽來。”我媽雖然有些習慣不符合周小靜的理念，可是照顧青青，絕對是無微不至的。

“不行！”丈母娘先提出了反對，“你媽來了，我女兒怎么生活啊，還不被你們母子合起伙兒來欺負死啊，我不同意。”

“行了，能不能先不討論這個問題，青青還病著呢！”周小靜受不了地低吼。

丈母娘放下叉在腰上的手，討好地湊到病床前，“青青，姥姥以后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別趕姥姥走，好不好？”

青青的反應是直接把被子拉起來，蓋住了自己的臉。

這天晚上，丈母娘強烈要求留在醫(yī)院照顧青青，卻被周小靜拒絕了。

她覺地青青現(xiàn)在最好還是不要見到丈母娘的好，免得想起不開心的事情。

我贊同周小靜的觀點。

丈母娘卻不肯走，一直守在病房門口，大有青青不原諒她，她就不去睡覺的架勢。

后來我們也懶得理她，只要她不來打擾青青就行。

可是第二天太陽升起，我和周小靜面臨了丈母娘說的問題。

我和她都是剛找到的工作，雖然我是個走后門進去的，可是入職第二天就開始請假，似乎不太好，而且，我一個拄雙拐的人，照顧起女兒來，十分不方便。

周小靜咬了咬牙，“你去上班吧，你老板才借給你那么多錢，要好好表現(xiàn)。”

“對啊，你快去吧。”丈母娘走了進來。

熬了一宿，丈母娘面色慘白，眼圈都腫了起來。

我發(fā)現(xiàn)周小靜的眼底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

我幽幽嘆了口氣，周小靜終究心疼她媽。

丈母娘怯怯地坐到周小靜身邊，輕推兩下她，“老閨女，我知道你放不下閨女，可是你們現(xiàn)在欠著那么多饑荒呢，你要是你去賺錢，啥時候才能還完啊？青青我來照顧就好，小孩子記性短，過兩天就忘記那天的事情了。媽發(fā)誓，這次一定好好照顧青青，她要是掉一根頭發(fā)，媽不用你說，自己就從病房的窗戶跳下去！”

丈母娘指向窗外。

周小靜眼里的淚光閃了閃，暗啞著嗓音喊了聲媽，“您說什么呢！”

“快去吧，孩子。早點兒還完那十五萬，再陪孩子不遲。”丈母娘再次推了推周小靜。

周小靜這才站了起來。

看著周小靜依依不舍的樣子，我真地好想告訴她，那些錢都不是借的，可她不會信，反而會認為我在撒謊，丈母娘那邊也會出問題。

我咽了咽吐沫，同時把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要不，咱們給青青請個看護吧。”我跟周小靜提建議。

周小靜又回頭看了下病床上的青青，“你當我不想請看護啊，我媽年紀那么大了，萬一有個打瞌睡的時候……可咱們有錢嗎？”

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可是我卡里明明有錢，卻不敢說出來。

“要不，我再問我老板借點兒？反正五萬都借了，不差再多借點兒。”

周小靜毫不猶豫搖頭，“借的錢不用還啊，你打算讓我一直背著那些債務生活嗎？你不累，我還累呢。我媽好歹是青青的姥姥，應該不會虧待青青，你就放心吧。還有，你昨晚說的那件事，我，不答應啊。”

我知道她說的什么，不就是叫我媽來看孩子，她不同意嘛。

以前，人常說，婆婆和兒媳婦是天敵，我還不信，自從青青呱呱墜地，我媽來照顧周小靜月子，我發(fā)現(xiàn)前人的話說地太有道理了。

婆婆和媳婦兒，哪怕沒有成長和文化的差異，也很難生活到一起，尤其當婆婆是個窮光蛋的時候。

那會兒周小靜坐月子，因為我媽做的菜不合胃口，哭了好幾次，月子里不能流淚，會留下后遺癥，我只能勸我媽回去，把丈母娘叫來。

后來，我媽就很少來我家，就算偶爾來市里，也只在我家住兩三個晚上，周小靜已經習慣了沒有婆婆的日子，要她再回到和婆婆共處一個屋檐下的生活，確實比較難，就像我很不習慣丈母娘在我家一樣。

不過，讓我媽來照顧青青的話我也只是一時情急說的，真地叫我媽來，只怕要打翻天。我老婆和我媽根本就不對盤，而且他們二老還要春耕籌我弟的學費。

我沒說話，算默認了周小靜的決定。

周小靜滿意了，緊繃的神情松了松，“你放心，我會叮囑我媽好好照顧青青的。”

我沒和老婆爭，老婆當然更相信自己媽，這種事情沒什么好辯駁的。

而且，我現(xiàn)在糾結另外一個問題，要怎樣做，才能把我炒股賺的錢光明正大地擺到老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