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沫手一抖,李赫的電話就過來了。
“你看到了么?”
“看……看到了。”明沫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都啞了,“這個能不能……”
“這個熱搜是被有心人推上去的,你看一下時間就明白了,正常的輿論發(fā)酵絕對不可能這么快。”李赫畢竟還是老道,“而且配圖全是林展寒的,這導向性太明顯了。”
明沫刷了刷底下的評論,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起因是那位設計師在社交賬號上進行直播,有粉絲詢問他是否是九州人。
“當然不是。”設計師說。
“我們以為這次的設計是特別為了九州的。”
“怎么可能?”設計師露出夸張的表情,“這次也只是用了一個我之前作廢的點子而已,沒有辦法啦,你懂的。”
這就是那位設計師的言論。
底下的評論已經炸鍋了。
“以后絕對不會再買杜德的衣服了。”
“抵制杜德。”
而再往下幾條,已經開始出現(xiàn)了讓明沫膽戰(zhàn)心驚的評論。
“話說這個拍廣告的是誰???看著有點眼熟。怎么會給杜德代言?”
這條評論下有許多回復。
“是個花滑運動員,之前還是國家隊的,叫林展涵。”
“國家隊怎么管理運動員的?給他們接這種廣告?”
“哎呀,國家隊把他踢出來了,誰知道是不是因為作風不正呢。”
“對啊,這個人之前是在國外長大的,安的什么心誰也不知道。”
“幸好踢出來了,這樣的人不配為國爭光。”
明沫顫抖地關掉評論,李赫的電話還沒有掛。
“怎么辦?”明沫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她實在是有點慌,“你知道的,這不關林展涵的事,而且這個品牌我之前做過調查,沒有這種黑歷史……有的話我們絕對不會接。”
“我們這邊的意思肯定是立刻解約,這是原則性問題,不能妥協(xié)。”明沫說。
“我知道。”李赫說,“我在給你打電話之前就已經給林展涵打過電話了,他的意思也是立刻解約。”
明沫呼吸一滯:“你跟他說了?”
“只是說了大體情況,你放心,網上那些評論沒有給他看,我也和鄭教練打了招呼,這段時間不要讓他上網接觸到惡評,以免影響他的訓練狀態(tài)。”
“我知道了。”明沫輕聲說。
她放下手機,看向窗邊的月亮。
高原上的空氣沒有城市里那樣多的污染,因此月亮也比平時所看到的清晰得多。
清透的月輪懸掛于無邊無際的夜空,把慈悲的光芒灑向充滿疾苦的人間。
明沫深深嘆了一口氣。
她知道她職業(yè)生涯最大的一場危機來了。
明沫深夜和鄭雪峰打了電話。
“林展涵現(xiàn)在怎么樣?”她躺在被子里問。
“還沒睡。”鄭雪峰站在陽臺上,透過玻璃門往屋內望了一眼,林展涵正靠在枕頭上,鄭雪峰剛剛以“專心訓練遠離電子產品”為由沒收了他的手機,避免他看到網上的言論,因此林展涵此刻拿著一本書正在讀,但是以他很久很久都不翻頁的狀態(tài)來看,估計書也沒看進去。
“他現(xiàn)在訓練情況怎么樣?”明沫問。
鄭雪峰難得地對一個外行非常有耐心。
“他的滑行、銜接這些都沒有大問題,和巔峰時期差不了太多,國內職業(yè)選手里沒有能和他比的,現(xiàn)階段最大的問題在跳躍,國內職業(yè)選手里跳躍最強的就是博恒的高梓川,展涵現(xiàn)在在跳躍上的基礎分要比他弱一檔。”
“這次的體能訓練主要針對的也是跳躍。”鄭雪峰說,“我覺得回去上冰的時候,應該是可以出四周跳的。”
明沫剛要喘口氣,鄭雪峰緊接著道:“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訓練出四周跳和能在賽場上跳完全是兩碼事,高梓川在訓練的時候跳出的四周跳完全可以和國際一線選手比一比了,但是比賽的時候呢?很多選手都是這樣的。我曾經帶過的幾個國際一線選手都是訓練的時候出了四種四周,比賽的時候只跳得出兩種。”
“尤其是俱樂部聯(lián)賽的時間太緊了……能出四周跳就不錯了,完全沒有時間穩(wěn)固。”
明沫深深嘆了一口氣。
“但是展涵讓我轉告你……”鄭雪峰猶豫了一下,他一個老年人說這種話多少有點難以啟齒,“他希望你能夠相信他。”
明沫愣了愣。
她相信林展涵嗎?
她一直覺得她是很相信的,林展涵的優(yōu)秀無可置疑,他一句簡短的“永不回頭”可以感染無數(shù)人,他絕對不是缺乏內心力量的人。
但是這一刻明沫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沒有真正相信過他。她不相信林展涵能夠在危機面前能夠很好地保護自己,刀鋒太薄,美玉易碎。
“他說他已經有了刀鞘,所以能扛。”鄭雪峰說,“他一定不會受影響的。”
明沫沉默了片刻。
她掛掉了鄭雪峰的電話,起身收拾行李箱。
她乘最近的一班紅眼航班起飛。
清晨的時候,明沫回到了晨星俱樂部,她在李赫的辦公室里簡短地交流了片刻后,走出來給瑪麗安打了電話。
瑪麗安的聲音聽上去毫無異樣:“怎么了,親愛的?”
“網上的消息你看了嗎?”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瑪麗安淡淡道:“看了。”
她平淡的語氣讓明沫預感到了不妙。
“你能來一趟晨星俱樂部嗎?”明沫問。
“親愛的,我很忙。”瑪麗安說,“有什么很重要的事非要當面說嗎?”
“這當然需要當面說。”明沫冷冷道,“那我過去,十點鐘見。”
十點鐘整。
寫字樓下的咖啡廳里,明沫盯著瑪麗安的眼睛看,然而瑪麗安只是垂下眼睛,攪動著咖啡杯里的奶油拉花。
“時間很緊張,我直接表態(tài)。”明沫說,“我想先知道,這是那位設計師的個人行為,還是品牌行為?”
瑪麗安抬了一下眼皮:“個人行為的話,你們可以不責怪品牌嗎?”
明沫深吸了一口氣。
“不能。”她說,“雖然設計師的個人行為不足以代表品牌,他的言行都已經切實影響到了杜德整個品牌的信譽,我們無法再與杜德合作下去,但是我還是建議貴品牌能夠公開道歉并且開除設計師。”
瑪麗安淡淡道:“這是你在跟我談條件?”
“不,我們沒有條件可談,我只是給您一個建議。”
瑪麗安笑了。
“我們沒有什么好道歉的。”她看向明沫,“林自己也是半個阿美利加國人,對不對?”
“不。”明沫搖頭,“他是九州人。”
“別開玩笑了。”瑪麗安搖頭,“如果不是在西方受了多年的教育,林怎么可能擁有那樣出眾的氣質?”
“瑪麗安女士。”明沫站起來,她竭力控制住讓自己的手不要抖,“我看我們沒有什么好談的了。”
“你的意思是直接解約么?”瑪麗安從包里把合同拿了出來,扔到桌面上,“你要不要再好好讀一遍合同?”
“不用。”明沫咬緊牙關,“我記得合同上的每句話。”
“是么?”瑪麗安冷笑,“也就是說你記得違約要賠多少錢?”
“退還全部贊助資金,同時進行賠償。”明沫低聲道,“我一定按合同上的做,同時也請您這邊做到撤下一切與林展涵相關的廣告——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兩方毫無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