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執(zhí)法不是公關可以干涉的，明沫根本不是當事人，她連提供證詞的資格都沒有。

一切只能林展寒自己去面對了，她什么也幫不上。

明沫很想哭，但是她不打算在公共場合哭出來，于是她很勉強地沖侯彤點了點頭：“謝謝你愿意提供信息，但是現(xiàn)在好像……用不太上了。”

她轉過身，向餐廳外走去。

“你等等。”侯彤突然和楊雨欣同時開了口。

楊雨欣轉過頭看向侯彤，兩個新聞專業(yè)最優(yōu)秀的女生彼此對視。

侯彤看得到楊雨欣眼睛里的期待。

“我跟你一起走。”侯彤說，“晨星俱樂部對么？”

明沫睜大眼睛。

侯彤選擇的是走到一群記者面前。

那樣的話她不但是公開信息源，而且還是最最公開的一種，她的臉會暴露在記者的鏡頭之下，她說的每個字會通過麥克風被清晰地錄入。

侯彤站了起來，走到了明沫的身邊。

明沫輕聲問：“新聞工作里管這個叫什么——公開信息源？”

侯彤笑了。

“不是信息源。”她說，“我是證人。”

晨星俱樂部，會議室。

記者們坐在會議室里，長槍短炮般的攝像機全都架了起來。

“請問林展涵先生什么時候可以接受我們的采訪？”

“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見到林展涵先生？”

他們的對面是焦頭爛額的李赫。

“諸位稍安勿躁。”他扶著額頭嘆息，“林展涵已經答應見諸位了，他從冰場過來，需要一點時間。”

即使這一點時間記者們也不打算放過，他們立刻把提問對象轉成李赫。

“請問林展涵平時是個怎樣的人？他日常對女性工作人員有沒有奇怪的舉動？”

“您俱樂部的選手出了這樣的問題，您認為有沒有俱樂部的管理責任？”

“聽說林展涵還在俱樂部里擔任教練，他的言行會不會對小選手們產生不好的影響。”

李赫簡直想要吼出來了，但是他只能壓抑著，一遍遍擦自己額頭上滴落的汗水，他拽過一個工作人員，耳語道：“你去攔一下林展涵！讓他別來了！這個場面他根本應付不了！”

即便是伶牙俐齒的公關精英也很難扛住新聞發(fā)布會上層出不窮的提問，很容易一個字表述不清就被曲解出無數(shù)的意思，第二天見諸各大媒體的標題——更不要說林展涵作為一個花滑運動員，說話本身就不是他的長項。

然而已經晚了，就在工作人員想要趁亂出去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林展涵走了進來。

會議室里立刻炸了鍋。

記者們那些問題已經在腦海里滾瓜爛熟，此刻一股腦地拋向他。

然而林展涵的氣場發(fā)揮了出來，他身邊似乎有一座堅冰鑄就的屏障，記者們拋出的問題全被屏障擋了下來，他接過一個離他最近的記者的話筒，在一片七嘴八舌中平靜地說：“我沒有。”

記者們提什么問題在他這都像沒聽見一樣，他只按自己的節(jié)奏走。

“那些事情我一樣都沒有做過，有人引我去了那里，那是一個等著我的陷阱。”林展涵的聲音清冷平靜，“設局的人設法拍出了那些照片，聯(lián)系了媒體試圖陷害我。”

記者們沉默了一瞬，然后有人大聲叫道：“這種陰謀論的說法你自己聽著覺得可信嗎！”

沸沸揚揚之中，林展涵仍然保持著平靜：“信與不信，等警察來出一個結果就知道了。”

“尤其是。”他掃了一圈會議室里的記者，“諸位一直以有罪的推定問我問題，請問你們真的有證據(jù)么？”

記者們面面相覷了片刻，有記者大聲道：“照片不是證據(jù)么？”

他話音未落，一陣氣流就掀進了會議室，因為有人用力推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明沫走了進來，在林展涵的身邊站定，悄無聲息地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在炎熱的夏天里冷得像一塊冰，林展涵用力回握了一下。

與此同時，跟在后面的兩個女生，一個脖子上掛著記者證，跟進來之后坐進了記者席，另一個短發(fā)女生則走到了最前端，拿過了林展涵的話筒。

“我是‘體育界棒棒君’工作室的實習生，有關林展涵夜店門事件的第一篇報道和其中的照片，全部由我們工作室發(fā)出。”

記者們全都安靜了下來。

在寂靜中，侯彤深吸一口氣，大聲說：

“它們全都是假的！”

侯彤握緊話筒，她手上滲出了汗，保密協(xié)議上的白紙黑字似乎就在她眼前晃。

然而她穩(wěn)定心神，說了下去。

“8月11日晚，方炳天將寫好的新聞稿給了我工作室的運營，要求當晚立即發(fā)出。”侯彤說，“我當時也在運營小組中，對新聞稿的真實性提出過質疑，因為除了圖片外缺乏其余有力的證明，嚴重不符合正常新聞稿的要求。”

“但是方炳天駁回了我的建議，同時向我們重申了我們在進公司時簽下的保密協(xié)議。”侯彤握著話筒的手緊了緊，“事后我覺得不對勁，細看了這些照片，發(fā)現(xiàn)它們全都是由攝像頭拍出來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攝像頭——于是我悄悄去詢問了后勤的同事，得知兩天前方炳天以公司的名義購買了一個針孔攝像頭。”

記者們之間倒吸一口涼氣，有人去看楊雨欣的記者牌，眼中疑問盡顯——棒棒君不是你們公司旗下的么？

楊雨欣面沉如水，坐而不見。

“由于保密協(xié)議的壓力和方炳天本人在管理上異常激進的方式，我工作室的同事們都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但是……”侯彤低下頭，復又抬了起來，“我可以確定的是，攝像頭是被提前放進去、等著拍照的，是惡意的取證，那些照片不能作為真相。”

寂靜。

然而很快，有記者發(fā)現(xiàn)了漏洞。

“你那天沒有在夜店里？”

侯彤：“是的，沒有。”

“那么你并不能證明夜店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就算攝像機是被提前安插進去的，但是林展涵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夜店里？為什么會準確地進入那個包廂？這些沒有人可以為他作證，不是么？”記者說。

侯彤愣在了原地。

明沫的額頭上滲出了汗水。

是的，這個記者說的其實是對的。

侯彤作為媒體這一方的人，在整個事件中其實只見證了下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