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和林展涵到底在一起沒啊?”
甜品店里,明沫悶頭挖著自己面前的芒果雪酪刨冰,而她對面坐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男生穿著一件畫滿粉色火烈鳥的寬松襯衫,下身是一條淺藍色做舊的九分牛仔褲,腳踩帆布鞋,頭頂草帽,臉上還架著一副大墨鏡,墨鏡旁邊是打卷兒的及肩發(fā)。
這種打扮的人如果不是神經病,那就必然是個藝術家。
明沫心虛地繼續(xù)挖刨冰:“不知道,他沒說。”
藝術家男孩雙手捂臉:“什么叫他沒說?”
事實就是,那一夜在游樂園的場景非常美好感人但同時也非常夢幻朦朧,在進行了“希望你永遠在我身邊”“我答應你”的經典對話之后,兩個人就懷揣著對第二天表演的熱切希望從滑梯上下來、各回各家一腔熱血地做準備工作去了。
現(xiàn)在表演結束熱血消退,明沫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所以現(xiàn)在這算咋回事兒?
“永遠在我身邊”這種話也太百搭了,表白能用,求婚能用,工作場合也能用——“明沫同學,希望你永遠在我身邊,我們并肩戰(zhàn)斗,一起為我國的體育事業(yè)做出貢獻。”
明沫感到很頭禿。
她一腦門兒官司地問藝術家男孩:“林展涵是搞花滑的,大概比較藝術——你們這些搞藝術的是不是都覺得說‘我喜歡你’或者‘我們在一起吧’之類的特別俗,所以全用一些文藝的話當暗號。”
藝術家男孩沉思片刻,若有所思道:“這個確實是有的。”
“比如呢比如呢?”明沫說,“快讓我學習一下,我可能就明白林展涵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比如說。”藝術家男孩清清喉嚨,“一個很經典的,如果我們說‘今晚月色真美’,那就是在表白。”
明沫:“?”
“回應的方式也有兩種。”藝術家男孩說,“如果我對對方也有意思,就會回應‘風也溫柔’。”
明沫好奇:“那沒意思呢?”
藝術家男孩低沉道:“適合刺猹。”
明沫:“……”
問了白問,這位比林展涵高深多了——以林展涵初中前全在阿美利加國讀書的中文情況,恐怕并沒有讀過《少年閏土》。
她疲憊地坐回去,嘆了口氣。
然而就在此刻,一種奇怪的第六感襲擊了明沫,她恰好坐在窗邊的位置,此時感到窗外似乎有一道目光盯著自己。
明沫轉過頭去,看到了窗外不遠處冷冷站立的林展涵。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林展涵轉身就走。
這又是怎么了?明沫莫名其妙。
藝術家男孩剛剛恰好在和服務員說話,沒有注意到這一幕,當他轉過頭來后,發(fā)現(xiàn)明沫有點不在狀態(tài)。
“喂。”藝術家男孩揮了揮手,“賬我剛剛結了——那就按之前約好的,今天晚上一起去吃日料吧,我借了我朋友的車來接你,超酷。”
明沫一邊回應了一個好,一邊仍然在心里納悶。
林展涵這個時候不應該在見鄭雪峰嗎?
怎么見完了好像很不高興的樣子?
林展涵徑直回了休息室,一路上都沒人敢跟他打招呼——大家本來都想上來夸獎一下演出不錯的,結果生生被林展涵身上肉眼可見的寒氣嚇回去了。
只有正在休息室里吃水果的陸銘銘小朋友不長眼力見兒,看到林展涵過來就快樂地招呼他:“快!哥!這是我姐剛買的黃桃,爆炸甜!”
林展涵備受冷落的心有了一點點安慰,他坐過去,摸了摸陸小天使的頭。
還是陸銘銘好,這孩子還是個小肉球的時候就跟這自己玩,長大之后練花滑也是自己一手輔導出來的,在整個晨星俱樂部里,陸銘銘誰都不理,只跟林展涵親。
然而就在林展涵剛要說點什么的時候,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突然探了頭進來:“陸銘銘!你怎么在這???”
“我和我小姨一起來滑冰,可我不會誒,你能教教我嗎?”
陸銘銘一秒撲了出去:“沒問題!看我給你跳后外點冰跳!”
他撲出去一點又退了回來,一把抱起桌上的水果盒子:“果果你吃!都是你的!”
林展涵:“……”
他本來要去拿水果叉子的手尷尬地懸在空中,良久又尷尬地落了下來。
……明沫和她弟弟都是一路貨色!
說好的一直在身邊呢?轉眼就跑到別人身邊去了!
林展涵一下午訓練的時候氣都很不順,結果明沫還偏往槍口上撞。
訓練結束的時候,明沫一路小碎步,跑過來一臉擔憂地問林展涵:“你和鄭教練沒吵架吧?”
林展涵神色冷淡:“沒有。”
“他答應繼續(xù)輔導你了嗎?”
林展涵面無表情地說:“答應了。”
“Yes?。?rdquo;明沫過于激動,直接撲上去給了林展涵一個熊抱。
林展涵在明沫的擁抱中,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然而就在他要反手抱住明沫的時候,明沫一把松開他,滿臉喜色地說:“那我吃飯去了??!”
林展涵:“……”
和誰?
這可是演出完的第二天,我們兩個可都還沒來得及吃飯慶祝一下?
林展涵整個人變成了一瓶冰鎮(zhèn)山西陳醋,他冷著臉悄悄跟著明沫出了俱樂部的門,然后就看到外面有一輛非常藝術的車——整輛都被噴成了粉色,上面畫著亂七八糟的涂鴉。
然后中午見過的那個藝術家模樣的男生靠在車邊,沖明沫揮了揮手。
明沫歡快地沖藝術家男孩跑去。
林展涵原地站了三秒,表情非常冷酷。
冷靜。他對自己說。
三秒后,冷靜的林少俠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直接把明沫拽了回來。
明沫:“??”
這人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然后林展涵轉過身去,非常高貴冷艷地沖藝術家男孩伸出了手:“你好,明沫的朋友是嗎?”
藝術家男孩看了看林展涵,然后摘下了墨鏡。
“怎么回事啊林上仙?”男孩笑起來,“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林展涵沉默三秒。
該死。
他早該意識到的,就憑這個纖細的嗓音,還有這個全粉的配色。
當年這貨看到自己抱明沫去醫(yī)務室的時候把澡盆摔了那個澡盆好像和這輛車的粉一模一樣……
混亂的記憶開閘泄洪般糊了林上仙一腦子,他宕機三秒鐘后,伸出手在男孩手上握了握:“噢,車不錯,很適合你。”
“……小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