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開點中藥!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自己!止痛藥能不吃就不要吃!”阿姨刷刷刷地寫方子,“去吧,男朋友去付一下錢!以后多看管看管她,自己的女朋友自己要多上心!曉得吧?”
明沫還沒來得及解釋什么,林展涵就一聲不吭地接過單子結(jié)帳去了。
雖然差點疼掉了半條命,不過到底沒有大礙,再加上明沫生命力簡直比野草還要旺盛,回去的時候她已經(jīng)頗像個健康的正常人了,說起話來也不再虛弱,甚至可以中氣十足地唱首歌。
然而明沫到底是沒敢中氣十足地開口,因為林展涵那邊的低氣壓已經(jīng)低到肉眼可見了。
林展涵在醫(yī)院里非常盡職盡責,掛號交費什么的一氣呵成,他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明沫身上,然而與之相對的是他除了實在必要的交流外,一個字也不跟明沫多說。
在公司電梯里的時候明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林展涵,林展涵目視前方,下頜處是非常鋒利冷淡的線條。
“……喂。”明沫小聲試探道,“你不高興嗎?”
林展涵沒搭理她,電梯到了,林展涵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明沫跟在他身后,一溜煙地進了林展涵的休息室,此刻公司里已經(jīng)基本沒什么人了,偌大的空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喂喂。”明沫鼓起勇氣晃到林展涵面前攔住他,伸手在他臉前晃了晃,“那什么……謝謝你啊。”
林展涵本來還低著頭等她說什么,結(jié)果聽到“謝謝”兩個字扭頭就走。
“哎哎哎!”明沫趕緊攔住他,她小心翼翼地指指自己的鼻子,試探道,“我……得罪你了嗎?”
林展涵看著她,明沫覺得這一位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了,周圍的空氣都要結(jié)冰了。
良久,林展涵深吸一口氣,問:“今天是誰?”
明沫愣了愣:“???”
“我問誰逼你喝酒的?”林展涵語速飛快,字字如冰刀劃過般鋒利,“七月傳媒是吧?”
“電話給我。”林展涵伸手就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機,“這一家以后都不可能再合作了。”
“不是,等下!等下!”明沫撲了兩下才把手機從林展涵手里攔下來,然而林展涵沒有任何妥協(xié)的意思,明沫有點急了,看著林展涵的眼睛道:“你不合作了的話我今天就算白疼了。”
林展涵驟然安靜了下來,他的眼睛很黑很沉地看著明沫,明沫能從那冰封的湖面下難以掩飾的難過來,這難過讓明沫跟著有點想哭。
“是這樣哈。”明沫竭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下來,“其實人家也并沒有很過分,也是我沒有好好拒絕。”
“而且呢……你的生活大概都是比賽訓練什么的,和社會接觸得比較少,這種情況還是蠻常見的,我以后的工作肯定還是會遇到,如果都意氣用事的話,那就沒什么可談的了。”
“只能說我能力也不太足,處理的經(jīng)驗也不太豐富,不過這次經(jīng)歷了下次就知道怎么做了。”明沫說。
林展涵的面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明沫嘆了口氣:“我還要怎么解釋啊。”
“你就說你下次不要再逞強了就行。”林展涵突然說,“合同談不下來就不談了,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是沒什么大不了的呢……”明沫苦笑。
晨星俱樂部給你配了車配了住所配了經(jīng)紀人,每一項都是不菲的花銷,公司不是做慈善的,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些花銷肯定都出在選手的收入里。
沒有收入就沒有這些,當然也就沒有訓練、服裝、編舞、醫(yī)療保健的經(jīng)費。
然而她看著林展涵的臉色,最后無奈地笑了一下:“OK,以后絕對不再逞強了。”
林展涵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緩和的意思。
良久,他嘆了口氣,低聲道:“我想自己呆一會兒——先送你回家吧。”
送完明沫后林展涵沒有回自己的住所,他呆在休息室里,拉上了窗簾,關(guān)上了燈,于是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林展涵靠在沙發(fā)上,雙手墊在腦后,他在黑暗中睜著雙眼,直到時間太久使得眼睛有些發(fā)澀。
他心里很難受。
林展涵的確是清高,他十六歲的時候覺得所有看重錢的人都是fool,這么多年過去了,他看上去是變得圓滑了一點,但事實上心里的鋒芒幾乎沒怎么變。
他基本從來沒有為錢的問題困擾過,之前是出身優(yōu)渥,之后和家里斷了聯(lián)系后就進了國家隊,訓練費用都由國家隊來承擔,他沒什么花錢的地方,也就從來沒缺過錢。
然而今天的明沫讓他太難受了。
明沫最后的那句話幾乎帶著一種哄孩子般的溫柔,然而那種溫柔把林展涵的清高擊了個粉碎。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活在空中樓閣里的雪孩子,明沫不辭辛勞地維持著他的凈土和他的美夢,而他在這片凈土中橫挑豎撿,對世俗各種看不慣。
他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林展涵側(cè)過身子,從沙發(fā)旁邊拿過了自己的運動包。
打開運動包,里面是自己的冰鞋。
他可以選擇忘記這雙冰鞋,像鄭教練說的那樣去當一個幸福的普通人——他大概能當?shù)煤芎冒?,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擁有了能夠最快把名利變現(xiàn)的機會,那些資源仍然在等著他,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攢下很多錢。
——其實那對于他而言倒是不怎么重要。不過重要的是,明沫的業(yè)績大概會變得很不錯。
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把表演賽滑完之后……就算了吧。”
這是林展涵在睡著前的最后一個想法。
明沫其實并沒什么事,然而李赫竟然專程給她打了個電話表示慰問,并告知她林展涵已經(jīng)幫她請了兩天的假。
明沫:“?!”
林展涵這辦的什么事?請了假她的全勤考核不就黃了?
“哦,林展涵堅稱你這種情況屬于工傷,所以不能影響考勤什么的……他花了老半天說服我,最后我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李赫在電話里說,“所以你就放心休兩天吧!”
明沫:“……”
她膽戰(zhàn)心驚地在家享受了兩天工傷假,然后就忙不迭地跑回了公司。
結(jié)果她一進門就被袁冬殺了一道狠厲的眼風。
“喲,你還來啊?”袁冬看了一眼明沫,有點陰陽怪氣。
“……是。”明沫有點沒懂他什么意思,“我之前身體不舒服就休息了兩天,今天回來恢復(fù)工作。”
袁冬冷冷地笑了。
“你還有什么工作啊?你這半個月都沒什么工作需要做了。”袁冬說,“林展寒自己談了三個資源,合同都簽完了。”
明沫:“??”
“你說說,選手都能自力更生了,還要我們這些經(jīng)紀干嘛?”袁冬冷冷地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
旁邊有同事看到明沫還站在原地,于是悄悄湊過來道:“沒事哈,袁總就是有點嫉妒,覺得他怎么沒碰到這種選手既自帶資源還能自己去談合同的好事……”
哪知道他話還沒說完,明沫轉(zhuǎn)身就走。
“……怪人。”同事看著明沫的背影莫名其妙,“怎么搞的啊,怎么突然跟吃了炸藥桶似的。”
吃了炸藥桶的明沫一陣風似的沖進林展寒的辦公室,此時此刻陸銘銘剛訓練完,換好了鞋坐在沙發(fā)上聽林展寒講課。
“f和lz,前者是左腳內(nèi)刃起跳,后者是外刃起跳,由于起跳習慣的原因,一般來說選手特別擅長其中一個就會不太擅長另一個。”林展涵說,“你還是更擅長外刃起跳,所以建議你練lz而不是f,你現(xiàn)在的3f就經(jīng)常出現(xiàn)淺刃平刃的狀況,如果裁判抓得嚴的話,執(zhí)行分會被扣掉很多。”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繼續(xù)說下去,門就被明沫一腳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