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汐媛安安靜靜地喝著湯,眼睛在飯桌上的人臉上來回掃。小人兒覺得從未見過面的大姐姐很好看,比她的兩個庶出姐姐好看多了。
發(fā)覺自己一直盯著大姐姐看,墨汐媛不好意思地垂下腦袋。安荷給她夾了菜,她抬頭吃的時候,目光又看著大姐姐了。沒想到這一次大姐姐也看著她了,然后大姐姐對她笑了。
墨汐媛喜悅地咧嘴笑了,貝齒咬著紅唇,可愛極了。
方才話頭已經(jīng)被墨趙氏喝停,但是方才說的話在場的人都聽下去了。身為墨府的二、三小姐,墨雨琴和墨竹琴再過一年半載也就及笄了,及笄意味著嫁人。
墨挽歌還未及笄,父親似乎就已經(jīng)給她定下人家了。
墨雨琴心里緊張,她也快要及笄了。但是她娘親既沒有好的娘家,也沒得墨修多少寵愛,沒有能力給她籌備嫁妝。她雖然是尚書郎的女兒,卻只是庶女。嫁高門是不敢想了,若是低嫁,也得有嫁妝傍身才好在夫家立足。
可是,她又得去哪里找嫁妝?
墨雨琴垂下眼簾,她只比墨挽歌小六個多月……
她不像大姐墨挽歌有正室母親留給她的大筆嫁妝和好的外祖家,也不像三妹有疼愛她的祖母,更不像四妹有母親林氏的打點。所以……她想要什么東西,都得自己去掙。
凌奕然作為領(lǐng)戰(zhàn)大將軍回京,在帶兵回來之前先回京稟報軍情。在下朝后,凌奕然面圣稟報。不過一個時辰,凌奕然就退出來了。正要出宮的時候,遇到了騎馬過來的太子。
凌奕然笑了笑,立定抱拳行禮,“末將參見太子。”
太子趙元休翻身下馬,親自將他扶起,笑道:“將軍不必多禮!多年未見,本宮倒覺得將軍守禮多了。去了沙場,那個當(dāng)年敢與本宮打架的混小子竟不見了。”
凌奕然看著他咧嘴笑了,“太子殿下說笑了,不過,若是你如今跟我打,定是打不過我的。”
“打不過我朝的將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趙元休嗤笑著搖頭,“走,正好我這會無事,你與我去外頭醉仙樓……”趙元休做了個飲酒的動作,眨眼把話說完:“喝幾杯。”
凌奕然頷首,“不過說好了,這頓得太子請,我沒有銀兩。”雙手一攤,意思自己沒錢。
醉仙樓以其酒揚(yáng)名,單單是醉仙樓里頭的酒就有三十六種,每樣酒喝過的人無一不叫好。然,醉仙樓并非只有酒好,里邊的菜肴也是一絕。傳聞醉仙樓里的廚子不是從御膳房到了年紀(jì)放出來的,就是本事到了只是不愿進(jìn)宮的。
如醉仙樓這般有名,價格自然也不便宜。
“你以為我信你?”太子挑眉,看著凌奕然無聲而笑才擺手,“你我之間還需客氣?”
于是二人直往宮外醉仙樓而去。
趙元休并不奢侈,凌奕然在外征戰(zhàn)也是勤儉慣了。二人點了五個菜,要了兩瓶酒。
凌奕然將酒一飲而盡,甘醇的酒味留在口中,酒入喉嚨一陣火辣,將酒杯放在桌上,“好酒!”
趙元休看著他笑了笑,“你回京了,可就有口福了。”
“那是自然。”凌奕然同意道。
趙元休倒酒,“‘自然’?你自然什么?你說你沒銀兩,看來是有銀兩了!讓你陪我吃頓飯你就好窮,自己吃就有錢了?哼,真是白做這么多年兄弟了。”
凌奕然舉杯跟他碰了一下,“跟太子一比,我可不就是沒錢嘛!誰知道太子一頓飯會不會吃窮我。”
“你個混子!我說一句你頂好幾句。”趙元休皺眉道,“罷了,不跟你吵。吃菜吧,一桌子都是你點的菜,怕是只有吃才能讓你住嘴了。”
“也得我愛吃的才能讓我住嘴不是?到底還是京城的味道合我心意,離開多久還是忘不了京城。雖說在那邊呆了那么久,說實話,只是挨著,難適應(yīng)。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做到的,那么多年竟就在那邊住下了。”凌奕然點頭表示贊同,想起父親又咂嘴搖頭。
趙元休吃了口菜,“你要是娶媳婦了,你爹指不定就回來了。要想讓你爹回京城來住,給他生個孫子,定就留下來了。”忽然想起什么,他放下筷子,“說到這個,父皇前幾天還跟我說起你的婚事,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可有中意的姑娘?父皇打算給你賜婚來的。”
凌奕然聞言笑著搖頭,“久在沙場,性命朝不保夕,還是莫去禍害人家姑娘了。”
“誒,此言差矣!”趙元休喝住他,“凌卿保家衛(wèi)國,又得皇上看重,若得如此夫婿,此乃上上榮耀。若是你有意,又有哪位女子會不愿意?”
凌奕然低頭吃菜,腦海里浮現(xiàn)一人的身影,若是能娶得她為妻,那人生便無憾了。小貓兒似的丫頭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看星星,還是那樣惹人喜歡。只是,她會愿意嫁給自己嗎?
“喂,你聽沒聽我說話呢?”趙元休在他面前擺手,凌奕然這才回過神。
“倒是有中意的人,只是她還小呢。”凌奕然笑笑,也沒說出自己中意的是何人。
趙元休扔了塊肉進(jìn)嘴里,“墨尚書的女兒也不知進(jìn)京了沒有。”
凌奕然疑惑極了,墨尚書家的女兒,指的是墨挽歌嗎?墨挽歌與他們一起上的學(xué)堂,與他一樣,太子對墨挽歌也很好……為何如今以這般陌生、冷漠的稱呼來稱呼墨挽歌?
不知怎么回事,趙元休自己倒酒喝了好幾杯,直接將一壺酒喝光了,他朝外面喊道:“讓店家再送酒上來。”
凌奕然摸不著頭腦,“太子是怎么了?”
趙元休皺眉搖頭,“沒事。”
“若是說挽歌的話,我昨日在京外客棧投宿,她也在那里落腳。”凌奕然看著對方說道。自小相識,趙元休這個樣子可不像是沒事。
如果是昨天晚上同在京外客棧落腳的話,凌奕然已經(jīng)回京,墨挽歌自然也就已經(jīng)回來了。趙元休冷笑一聲,點頭道:“吃菜吧,晚點我得進(jìn)宮去了。”
凌奕然挑眉,依舊奇怪趙元休的態(tài)度,不過沒再說什么了。
……
用過午膳后,眾人便從紫什苑離開了。
隨著眾人出了紫什苑正廳,墨挽歌正欲回自己的院子,便感覺有人拉著自己,回頭一看,卻是墨汐媛。
比墨汐媛還小的孩子被各自的奶娘抱回去了,墨汐媛就跟在林氏身邊,出了紫什苑就跑上來拉住墨挽歌。
“大姐姐!”墨汐媛眨了眨水靈的大眼睛,“大姐姐能不能跟我回母親哪里呀?我想跟大姐姐一起玩。”
墨挽歌蹲下來看著小丫頭,看著綁花苞頭的小丫頭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林氏走了過來。墨挽歌抬頭問道:“挽歌想與妹妹到母親院里,不知會不會打擾到母親。”
林氏無奈一笑,“怎么會打擾到我?平日里這丫頭猴得很,只怕跟你在一起,她更斯文些呢。”
墨汐媛拱起鼻子,不滿于母親在大姐姐面前揭自己的短,往墨挽歌身邊挪了又挪,“大姐姐,我們不要去母親那里了,我去你院子吧,我們不要理她了。”
“你個潑皮無賴。”林氏笑罵,對墨挽歌說:“一同去我院子罷,我有話跟你說。”
墨挽歌點頭,拉起墨汐媛的手。
林氏嫁給墨修,端的是體面。當(dāng)初嫁入墨家,很大一部分是為了好友謝婉兒的女兒墨挽歌。也是因為這樣,墨修對她很好,該給的體面全給足了。
林氏的院子是府里最大的一個:墨趙氏的院子風(fēng)水最佳,是她自己選的。之前謝婉兒住的院子最為精致,是墨修選的。
林氏讓安夏用新得的雨后龍井沏兩盞茶,又要了兩樣點心。
墨汐媛年紀(jì)小,雖然有自己的院子,但還是住在林氏的院子。林氏還生下兩個男孩,也因為年紀(jì)小而仍住在林氏院子里。好在林氏院子大,倒也不覺得擁擠。
墨汐媛一回來就跑去她住的閨房,林氏則與墨挽歌在正廳喝茶。
“母親這里的龍井茶很好喝。”墨挽歌說,放下茶盞。
林氏笑笑,將那盤乳白色的糕點往墨挽歌面前推了推,“湊合著喝吧,新茶還沒到。嘗嘗這個米酥,可是我小廚房才研究出來的新鮮玩意。”
墨挽歌依言嘗了一塊,味道的確不錯。
安荷抱著一個檀木盒子走過來,停在林氏身旁。
林氏打開了盒子,露出里邊的一疊契書,拿過遞給墨挽歌。“這些都是你母親的嫁妝,我嫁進(jìn)來之后就開始整理了。有些是拿去送人取不回來了,有些奴才被放出去的也毀了契書,這些都是剩下的。所有賬冊我也都整理妥當(dāng),晚一些讓人送回去給你。”
“母親,你的意思是?”墨挽歌看著盒子厚厚的一疊契書,皺眉出聲道。
林氏直接將盒子放進(jìn)墨挽歌手里頭,“你娘親的嫁妝理所應(yīng)當(dāng)是留給你的,你回來了便交給你自己打理,我可不愿管。”
墨挽歌抿嘴一笑,直接將盒子蓋上了。
林氏的做法讓她很有好感。即便本來就是她的,但是林氏這么早又這么干脆地交給她,甚至省略了她之前管理這么多嫁妝耗費(fèi)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