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并沒有留意老婦人的反應。
他再次抬起手,準備去按老黑頭的胳膊。
突然,老婦人一把推開他。
“你……你不是醫(yī)生,怎么可以隨便亂動我家老頭子?啊?!你看看,都把他弄成什么樣了?你賠我的老頭子,嗚嗚,你快賠我老頭子。”老婦人哭鬧著撲向白卓。
白卓眉頭一皺。
“請您冷靜一點,救人需要時間,不是說好就能好的。”白卓解釋道。
“我不管,你還我老頭子。”老婦人哭得越發(fā)厲害。
白卓眉頭皺得更深。
眼看就要到關鍵時刻,突然被這樣一鬧,不是誤事嗎?
“都在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把她拉開?”白卓一扭頭,對著安若欣和張山炮叫道。
安若欣心里有氣,根本不想理他。
可是轉念一想,現(xiàn)在不是斗氣的時候,此時不幫他脫身,一會想幫都幫不了。
心里想著,她一腳踢在白卓屁股上。
“叫你多事,知道錯了吧?”安若欣沒好氣的吐槽了一句。
又見她給張山炮使了個眼色,兩人強行把老婦人拉了開來。
“快跑!”張山炮催促道。
白卓聞言,愣了愣,道:“跑?跑什么?”
安若欣和張山炮也愣住了。
你叫我們把人拉開,不是要跑?
正疑惑,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遠遠傳來。
“完了!遲了!”
張山炮看向岸邊抬著擔架過來的醫(yī)生護士,頹然無力。
帶隊的醫(yī)生叫鐘嚴譽,年約五十,市人民醫(yī)院急診科的主任,國內(nèi)有名的內(nèi)科醫(yī)生。
“讓開,讓開!”鐘嚴譽吆喝著,擠到白卓的身邊。
病人就躺在地上,不用問。
而以鐘嚴譽多年的臨床經(jīng)驗,一眼就看出老黑頭的病因。
所以,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誰動過病人?”鐘嚴譽邊檢查老黑頭的身體狀況,邊問道。
“我!”白卓直言不諱。
“你是哪個醫(yī)院的?”鐘嚴譽語氣有點冷。
“哪個醫(yī)院都不是。”
“你是病人家屬?”
“不是。”
“都不是,誰給你權利亂動病人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經(jīng)把人害了?”
鐘嚴譽越說,臉色越沉。
“他明明已經(jīng)好轉了。”白卓說道。
“好轉?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好轉了?”鐘嚴譽氣得不行,他轉頭,對著護士道:“時間上來不及了,就在現(xiàn)場急救,加氧。”
話落,兩名護士有條不紊的給老黑頭戴上氧氣罩。
又見鐘嚴譽雙手重疊,對著老黑頭的胸口開始做心脈復蘇按壓。
心肌梗塞搶救,通常講究黃金三十秒。也就是說,從病發(fā)開始算,三十秒內(nèi)如果能用正確的手法及時救治,病人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概率能被救回來。
而超過三十秒后,拖延越久,救治的難度越大。
鐘嚴譽按了幾下,就停了下來。
“要不要把儀器抬過來?”一個助理醫(yī)生問道。
“拿來吧!”鐘嚴譽答得有些敷衍。
以他的經(jīng)驗看,老黑頭已經(jīng)沒治了。
正常來說,病發(fā)十幾分鐘情況不至于這么糟糕。
他的目光看向白卓。
“因為你的無知,已經(jīng)害了一條人命,你想好怎么跟病人家屬解釋吧!”鐘嚴譽臉色非常不好看。
作為醫(yī)生,他最痛恨的,就是非醫(yī)務人員,行醫(yī)務之事。
安若欣聽了臉色更加難看。
她已經(jīng)提前提醒過白卓,奈何他不聽。
現(xiàn)在好了,整出人命了吧?
還是張山炮反應快,他眼珠子一轉,開口道:“這位醫(yī)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我們好心幫忙,現(xiàn)在出了事卻賴我們,合適嗎?我們不是醫(yī)生,只能做簡單的急救,救人還得靠你們醫(yī)生,你們醫(yī)術不夠救不了人,就想把責任轉移給我們,有你們這樣做醫(yī)生的嗎?”
鐘嚴譽一聽,差點把肺都氣炸了。
“要不是你們瞎搞,病人能這樣嗎?你們自己做了什么,心里就沒點數(shù)?”
“有數(shù),當然有數(shù)。我們做了急救,你們來了卻說人救不活,要把責任強加給我們,咋能沒數(shù)?”張山炮死咬著不放。
鐘嚴譽一下子就蹦了起來。
沒等他說話,白卓突然開口,道:“多大點事?至于爭爭吵吵嗎?”
噗!
眾人齊吐血。
無論是鐘嚴譽,還是安若欣和張山炮,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
多大點事?
人都死了,還多大點事?
你的心得有多大?
就連安若欣都覺得,白卓沒救了。
犯了錯沒關系,怕就怕錯了還不自知。
“你能不能治?不能治就讓我來!”白卓再道。
本來,有醫(yī)生過來,他也不想再管這個事,可誰曾想,鐘嚴譽連怎么做都不懂,瞎按不說,還一口一個救不了。
只差一步人就沒事了,拍拍背部有這么難嗎?
“你來?哈哈哈,好,你來!”鐘嚴譽氣極而笑。
就在這時,看到他胸口牌子的安若欣突然眼皮跳了跳。
“你……你是市人民醫(yī)院的鐘嚴譽鐘醫(yī)生?”安若欣驚訝的問道。
鐘嚴譽聞言,看向她。
“你認識我?”
“我聽過您的大名。”安若欣解釋。
就在三個月前,她去過一次市人民醫(yī)院,想要掛鐘嚴譽的號,誰知道預約需要一個月,最后沒掛號成功。
通過那一次,她對這個名字印象就非常深刻。
如果是別人說老黑頭沒救,她可能還會認為是不是像張山炮說的,他醫(yī)術不夠想推卸責任。
可是,說這個話的,是市人民醫(yī)院的最著名的內(nèi)科醫(yī)生。
安若欣一個頭兩個大。
自己咋就嫁了個跟錢有仇的老公呢?
想不背上官司,二三十萬估計是少不了了。
而且,還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把人害了,人家妻子怎么辦?小孫女怎么辦?
唉!
安若欣突然感覺好累。
“好,你不行就走開一點,別在這里礙事。”
白卓對著鐘嚴譽不客氣的說了一句,準備把老黑頭翻過來。
鐘嚴譽見此,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明知道沒救了,再待著也沒意義,反而會壞了自己名聲。
身邊的護士也跟著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老婦人一把掙脫安若欣和張山炮的手,并用身子撞開白卓,雙膝跪倒在鐘嚴譽的身后。
“醫(yī)生,您不能就這樣走了!我家老頭子要是死了,叫我怎么活???”老婦人邊哭邊用力磕頭。
鐘嚴譽聞言,轉過身,嘆了口氣,把她扶了起來。
“不是我不肯救,而是我救不了。”鐘嚴譽解釋。
“您是神醫(yī),怎么會救不了?不,您一定是怕我沒錢。我有,有錢,我拿給您。”老婦人說著,連跑帶爬的沖向船倉。
不一會兒,再出來的她手里拿著一塊布。
“我有錢,只要您救我家老頭子,我都給您。”老婦人邊說,邊打開布。
只見,里面整整齊齊疊著一些錢,有一百的,五十的,也有一塊五毛的,甚至還有不少一毛的,加起來大概有個三千多塊錢。
鐘嚴譽見此,微微有些動容。
看得出來,這點錢就是老婦人全部的積蓄。
就連安若欣見了,也心有不忍。
“不是錢的問題,我真的無能為力。如果早一點過來,或許還可以救過來,現(xiàn)在……就是華佗再世,也沒辦法了。”鐘嚴譽搖了搖頭。
“要不,您再試試唄,如果錢不夠,我這里還有。”安若欣也幫忙說道。
說著,她從手提袋拿出十萬塊錢,遞給鐘嚴譽。
“真不是錢的問題。作為醫(yī)生,最起碼的醫(yī)德我還是有的,但凡有一點點希望,我都不會輕易放棄?,F(xiàn)在的情況,確實已經(jīng)無法挽回。”鐘嚴譽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那十萬塊錢。
實在話,錢對他來說,真的不是什么問題。對于一名全國有名的醫(yī)生,他從不缺錢。
“真的沒救了嗎?”安若欣失望道。
“嗯,準備后事吧。”鐘嚴譽肯定的回答。
話剛出口,原本已經(jīng)停止心跳的老黑頭突然“嘔”一聲,吐出一大口惡臭物。
所有人聞聲轉過身,發(fā)現(xiàn)白卓已經(jīng)把老黑頭翻轉。
而老黑頭竟然睜著眼睛,連連嘔吐起來。
異臭的味道瞬間傳遍整個小船。
鐘嚴譽和那兩個護士戴著口罩,還沒什么,安若欣一陣反胃,捂著嘴小跑沖上了岸。
緊接著是張山炮。
“活了,竟然活了!”張山炮指著老黑頭,又驚又喜。
鐘嚴譽傻眼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好起來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真的做到了!連鐘嚴譽都說沒救,他卻做到了!”安若欣呆呆的看著白卓。
白卓又在老黑頭背后拍了兩掌,然后一把抱起小女孩,直接沖到安若欣的身邊。
“真臭!”白卓松開捂住小女孩嘴的手,忍不住吐槽。
也不知道老黑頭之前吃了什么,吐出來的東西臭得要死。
安若欣癡癡的看著他,這一刻,白卓的身上,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東西,深深地吸引住了她,甚至讓她有種久違的心動。
白卓的目光落在老黑頭的身上,安若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小女孩的大眼睛盯著安若欣,而張山炮看著小女孩。
夜色中,幾人的身影形成了一副美麗的立體圖畫。
船上,鐘嚴譽湊到老黑頭的身前,越看,越感覺不可思議。
是真的!
他竟然真把人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