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七年后,一個冬天的黃昏,娜塔莎靜靜地站立在尼古拉家門口——兩個月前她全家搬到羅斯托夫家。此時的她再也沒有當(dāng)初那樣單純漂亮,她的身體變得粗壯,臉上是一副母親特有的善良,她對此毫不在意。她只是焦躁地看著遠(yuǎn)方,盡管索尼婭與母親在不斷地安慰她,皮埃爾肯定是因為什么事耽擱,不會出什么意外,但這仍無法解除她的煩悶與不安。
她抱著三個月大的小兒子,低頭看他在不住地翕嘴,心情終于得到一絲寬慰,低聲說道:“你也生氣啦?等他回來,找他算賬,害得我們這么擔(dān)心,開什么會,一開就是兩個星期,完全把我們忘記了。”
這時,遠(yuǎn)處突然傳來雪橇的聲音,她猛然抬起頭,將兒子送到索尼婭的懷里,急忙向他跑去。看著皮埃爾結(jié)著雪霜、紅潤快樂的臉,她兩個星期來的苦惱與委屈瞬間消散。突然,她意識到自己是應(yīng)該生氣的,便故意板起臉,說道:“哼,你在外面玩得開心嗎?怎么還舍得回來……你可還記得我?還記得孩子!看你,開心的樣子,開會有那么好玩?。?rdquo;
皮埃爾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工作就要一絲不茍,而且也不可能提前回來。他也知道她只是說氣話,兩分鐘就會消氣,便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頭站在她面前小聲說道:“真的沒辦法早回來啊。你還好嗎?佩佳(他的小兒子)還好吧?”
“真不害臊!你自己去看看!”果然,娜塔莎露出了的笑容。皮埃爾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的小兒子,臉上露出慈愛幸福的笑容。一切風(fēng)波都平靜了,娜塔莎用深情溫柔的眼神看著抱著兒子的丈夫。見皮埃爾憐愛地親吻著佩佳的小臉蛋,瑪麗亞伯爵夫人走過來笑著說,“多可愛??!看您多會疼小孩子,尼古拉就不懂。”
“就是一塊肉嘛。”站在一旁邊的尼古拉說道。
“其實,他也是一位盡職的父親,我們孩子滿一周歲那天……”瑪麗亞伯爵夫人為自己的丈夫辯解道,并舉出了例子。
“皮埃爾很會帶孩子,你瞧——”娜塔莎說“,他那雙寬大溫暖的手,不就是為抱孩子而長的嗎?”
皮埃爾的歸來令兩家人都感覺到愉快??腿藗円蛩臍w來而感到開心,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樣,團(tuán)結(jié)和諧,歡聚一堂。其中小尼古拉(安德烈的兒子)算是最開心的人之一了,皮埃爾是他最熱愛的人。每次皮埃爾與別人聊天,他總是靜靜地坐在一邊,細(xì)心聽他講的所有話,入神的時候甚至連握在手中的鵝毛筆握斷了都不知道。在他心中,他是世上最厲害的人,睿智,善良,體貼,能容忍他犯的任何錯誤。他喜歡坐在他身邊,聆聽他的一切教誨,喜歡偷偷地學(xué)他的言行,并渴望將來自己也能成為他那樣的人。
晚宴很晚才結(jié)束,皮埃爾走回自己的房間,見娜塔莎還在等他,他深情地抱住她,說:“結(jié)婚這些年來,依然那么深愛你,從沒有改變過。”娜塔莎滿足地將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說:“曾經(jīng)以為愛是青春年少才有東西,現(xiàn)在才明白,只有結(jié)婚才能體會到什么是愛。這才是真愛。”
皮埃爾幸福地抱著妻子,什么話都沒有說。
“孩子睡了?”娜塔莎問道。
“睡得很香。”
“小尼古拉呢?”娜塔莎關(guān)心地問。
“正要入睡。”皮埃爾憐憫地說,“雖然我們待他就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樣,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上天對他太不公平了。”
“是的,他就是我們兩家人的孩子。”娜塔莎撫摸著丈夫胖胖的臉說道。
此時,樓下的一間小臥室里,小尼古拉已經(jīng)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夢中,他和皮埃爾叔叔都戴著奇怪的頭盔,兩人率領(lǐng)著一支大軍正向前行進(jìn)。突然,他的姑父尼古拉出現(xiàn)了。
“是你們把我的鵝毛筆弄斷了!”姑父嚴(yán)厲說道。他不禁有些焦急,不知怎么辦,于是轉(zhuǎn)過臉看皮埃爾。可是,皮埃爾叔叔不見了,或者說是皮埃爾叔叔變成了他的父親安德烈,他一陣驚喜。
“父親!”他突然從夢中驚醒,怔怔地看著頭頂還亮著的燈光,然后輕輕將手放在胸口,說,“父親一直和我在一起,他稱贊我了,也稱贊了皮埃爾叔叔。我一定要努力學(xué)習(xí),將來做許多偉大的事情,讓大家都為我驕傲。”
他深吸一口氣,雙臂墊在脖子后面,說:“他真是好人,那么慈祥,他愛我,還有皮埃爾叔叔,他也是個大好人……父親,請相信我,將來我一定會做成大事,讓大家都滿意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