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5-28 18:41:33

卻說孔明用減兵添灶之法,退兵到漢中。司馬懿恐有埋伏,不敢追趕,亦收兵回長安去了,因此蜀兵不曾折了一人??酌鞔筚p三軍已畢,回到成都,入見后主。奏曰:“老臣出了祁山,欲取長安,忽承陛下降詔召回,不知有何大事?”后主無言可對;良久,乃曰:“朕久不見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特詔回,一無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奸臣讒譖,言臣有異志也。”后主聞言,默然無語??酌髟唬?ldquo;老臣受先帝厚恩,誓以死報。今若內(nèi)有奸邪,臣安能討賊乎?”后主曰:“朕因過聽宦官之言,一時召回丞相。今日茅寨方開,悔之不及矣!”孔明遂喚眾宦官究問,方知是茍安流言;急令人捕之,已投魏國去了。孔明將妄奏的宦官誅戮,余皆廢出宮外;又深責蔣琬、費祎等不能覺察奸邪,規(guī)諫天子。二人唯唯服罪??酌靼蒉o后主,復(fù)到漢中,一面發(fā)檄令李嚴應(yīng)付糧草,仍運赴軍前;一面再議出師。楊儀曰:“前數(shù)興兵,軍力罷敝,糧又不繼;今不如分兵兩班,以三個月為期——且如二十萬之兵,只領(lǐng)十萬出祁山,住了三個月,卻教這十萬替回,循環(huán)相轉(zhuǎn)。若此則兵力不乏,然后徐徐而進,中原可圖矣。”孔明曰:“此言正合我意。吾伐中原,非一朝一夕之事,正當為此長久之計。”遂下令,分兵兩班,限一百日為期,循環(huán)相轉(zhuǎn),違限者按軍法處治。

建興九年春二月,孔明復(fù)出師伐魏。時魏太和五年也。魏主曹睿知孔明又伐中原,急召司馬懿商議。懿曰:“今子丹已亡,臣愿竭一人之力,剿除寇賊,以報陛下。”睿大喜,設(shè)宴待之。次日,人報蜀兵寇急。睿即命司馬懿出師御敵,親排鑾駕送出城外。懿辭了魏主,徑到長安,大會諸路人馬,計議破蜀兵之策。張郃曰:“吾愿引一軍去守雍、郿,以拒蜀兵。”懿曰:“吾前軍不能獨當孔明之眾,而又分兵為前后,非勝算也。不如留兵守上邽,余眾悉往祁山。公肯為先鋒否?”郃大喜曰:“吾素懷忠義,欲盡心報國,惜未遇知己;今都督肯委重任,是萬死不辭!”于是司馬懿令張郃為先鋒,總督大軍。又令郭淮守隴西諸郡,其余眾將各分道而進。前軍哨馬報說:“孔明率大軍望祁山進發(fā),前部先鋒王平、張嶷徑出陳倉,過劍閣,由散關(guān)望斜谷而來。”司馬懿謂張郃曰:“今孔明長驅(qū)大進,必將割隴西小麥,以資軍糧。汝可結(jié)營守祁山,吾與郭淮巡略天水諸郡,以防蜀兵割麥。”郃領(lǐng)諾,遂引四萬兵守祁山。懿引大軍望隴西而去。

卻說孔明兵至祁山,安營已畢,見渭濱有魏軍提備,乃謂諸將曰:“此必是司馬懿也。即今營中乏糧,屢遣人催并李嚴運米應(yīng)付,卻只是不到。吾料隴上麥熟,可密引兵割之。”于是留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四將守祁山營,孔明自引姜維、魏延等諸將前到鹵城。鹵城太守素知孔明,慌忙開城出降??酌鲹嵛慨?,問曰:“此時何處麥熟?”太守告曰:“隴上麥已熟。”孔明乃留張翼、馬忠守鹵城,自引諸將并三軍望隴上而來。前軍回報說:“司馬懿引兵在此。”孔明驚曰:“此人預(yù)知吾來割麥也!”即沐浴更衣,推過一般三輛四輪車來,車上皆要一樣妝飾。此車乃孔明在蜀中預(yù)先造下的。當下令姜維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伏在上邽,之后;馬岱在左,魏延在右,亦各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每一輛車,用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發(fā)仗劍,手執(zhí)七星皂幡,在左右推車。三人各受計,引兵推車而去??酌饔至钊f軍皆執(zhí)鐮刀、馱繩,伺候割麥。卻選二十四個精壯之士,各穿皂衣,披發(fā)跣足,仗劍簇擁四輪車,為推車使者。令關(guān)興結(jié)束做天蓬模樣,手執(zhí)七星皂幡,步行于車前。孔明端坐于上,望魏營而來。

哨探軍見之大驚,不知是人是鬼,火速報知司馬懿。懿自出營視之,只見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端坐于四輪車上;左右二十四人,披發(fā)仗劍;前面一人,手執(zhí)皂幡,隱隱似天神一般。懿曰:“這個又是孔明作怪也!”遂撥二千人馬分付曰:“汝等疾去,連車帶人,盡情都捉來!”魏兵領(lǐng)命,一齊追趕??酌饕娢罕s來,便教回車,遙望蜀營緩緩而行。魏兵皆驟馬追趕,但見陰風(fēng)習(xí)習(xí),冷霧漫漫。盡力趕了一程,追之不上。各人大驚,都勒住馬言曰:“奇怪!我等急急趕了三十里,只見在前,追之不上。如之奈何?”孔明見兵不來,又令推車過來,朝著魏兵歇下。魏兵猶豫良久,又放馬趕來??酌鲝?fù)回車慢慢而行。魏兵又趕了二十里,只見在前,不曾趕上,盡皆癡呆??酌鹘袒剡^車,朝著魏軍,推車倒行。魏兵又欲追趕。后面司馬懿自引一軍到,傳令曰:“孔明善會八門遁甲,能驅(qū)六丁六甲之神。此乃六甲天書之‘縮地’之法也。眾軍不可追之。”眾軍方勒馬回時,左勢下戰(zhàn)鼓大震,一彪軍殺來。懿急令兵拒之,只見蜀兵隊里二十四人,披發(fā)仗劍,皂衣跣足,擁出一輛四輪車;車上端坐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懿大驚曰:“方才那個車上坐著孔明,趕了五十里,追之不上;如何這里又有孔明?怪哉!怪哉!”言未畢,右勢下戰(zhàn)鼓又鳴,一彪軍殺來,四輪車上亦坐著一個孔明,左右亦有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發(fā)仗劍,擁車而來。懿心中大疑,回顧諸將曰:“此必神兵也!”眾軍心下大亂,不敢交戰(zhàn),各自奔走。正行之際,忽然鼓聲大震,又一彪軍殺來。當先一輛四輪車,孔明端坐于上,左右前后推車使者,同前一般。魏兵無不駭然。司馬懿不知是人是鬼,又不知多少蜀兵,十分驚懼,急急引兵奔入上邽閉門不出。此時孔明早令三萬精兵將隴上小麥割盡,運赴鹵城打曬去了。

司馬懿在上邽城中,三日不敢出城。后見蜀兵退去,方敢令軍出哨:于路捉得一蜀兵,來見司馬懿。懿問之,其人告曰:“某乃割麥之人,因走失馬匹,被捉前來。”懿曰:“前者是何神兵?”答曰:“三路伏兵,皆不是孔明,乃姜維、馬岱、魏延也。每一路只有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只是先來誘陣的車上乃孔明也。”懿仰天長嘆曰:“孔明有神出鬼沒之機!”忽報副都督郭淮入見。懿接入,禮畢,淮曰:“吾聞蜀兵不多,現(xiàn)在鹵城打麥,可以擊之。”懿細言前事?;葱υ唬?ldquo;只瞞過一時;今已識破,何足道哉!吾引一軍攻其后,公引一軍攻其前,鹵城可破,孔明可擒矣。”懿從之,遂分兵兩路而來。

卻說孔明引軍在鹵城打曬小麥,忽喚諸將聽令曰:“今夜敵人必來攻城。吾料鹵城東西麥田之內(nèi),足可伏兵;誰敢為我一往?”姜維、魏延、馬忠、馬岱四將出曰:“某等愿往。”孔明大喜,乃命姜維、魏延各引二千兵,伏在東南、西北兩處;馬岱、馬忠各引二千兵,伏在西南、東北兩處:“只聽炮響,四角一齊殺來。”四將受計,引兵去了??酌髯砸儆嗳?,各帶火炮出城,伏在麥田之內(nèi)等候。

卻說司馬懿引兵徑到鹵城下,日已昏黑,乃謂諸將曰:“若白日進兵,城中必有準備;今可乘夜晚攻之。此處城低壕淺,可便打破。”遂屯兵城外。一更時分,郭淮亦引兵到。兩下合兵,一聲鼓響,把鹵城圍得鐵桶相似。城上萬弩齊發(fā),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進。忽然魏軍中信炮連聲,三軍大驚,又不知何處兵來?;戳钊巳溙锼褧r,四角上火光沖天,喊聲大震,四路蜀兵一齊殺至;鹵城四門大開,城內(nèi)兵殺出:里應(yīng)外合,大殺了一陣,魏兵死者無數(shù)。司馬懿引敗兵奮死突出重圍,占住了山頭。郭淮亦引敗兵奔到山后扎住??酌魅氤?,令四將于四角下安營。郭淮告司馬懿曰:“今與蜀兵相持許久,無策可退。目下又被殺了一陣,折傷三千余人。若不早圖,日后難退矣。”懿曰:“當復(fù)如何?”淮曰:“可發(fā)檄文調(diào)雍、涼人馬并力剿殺。吾愿引軍襲劍閣,截其歸路,使彼糧草不通,三軍慌亂。那時乘勢擊之,敵可滅矣。”懿從之,即發(fā)檄文星夜往雍、涼調(diào)撥人馬。不一日,大將孫禮引雍、涼諸郡人馬到。懿即令孫禮約會郭淮去襲劍閣。

卻說孔明在鹵城相拒日久,不見魏兵出戰(zhàn),乃喚姜維、馬岱入城聽令曰:“今魏兵守住山險,不與我戰(zhàn):一者料吾麥盡無糧;二者令兵去襲劍閣,斷吾糧道也。汝二人各引一萬軍先去守住險要,魏兵見有準備,自然退去。”二人引兵去了。長史楊儀入帳告曰:“向者丞相令大兵一百日一換,今已限足,漢中兵已出川口,前路公文已到,只待會兵交換?,F(xiàn)存八萬軍,內(nèi)四萬該與換班。”孔明曰:“既有令,便教速行。”眾軍聞知,各各收拾起程。忽報孫禮引雍、涼人馬二十萬來助戰(zhàn),去襲劍閣,司馬懿自引兵來攻鹵城了。蜀兵無不驚駭。楊儀入告孔明曰:“魏兵來得甚急,丞相可將換班軍且留下退敵,待新來兵到,然后換之。”孔明曰:“不可。吾用兵命將,以信為本;既有令在先,豈可失信?且蜀兵應(yīng)去者,皆準備歸計,其父母妻子倚扉而望;吾今便有大難,決不留他。”即傳令教應(yīng)去之兵,當日便行。眾軍聞之,皆大呼曰:“丞相如此施恩于眾,我等愿且不回,各舍一命,大殺魏兵,以報丞相!”孔明曰:“爾等該還家,豈可復(fù)留于此?”眾軍皆要出戰(zhàn),不愿回家??酌髟唬?ldquo;汝等既要與我出戰(zhàn),可出城安營,待魏兵到,莫待他息喘,便急攻之。此以逸待勞之法也。”眾兵領(lǐng)命,各執(zhí)兵器,歡喜出城,列陣而待。

卻說西涼人馬倍道而來,走的人馬困乏;方欲下營歇息,被蜀兵一擁而進,人人奮勇,將銳兵驍,雍、涼兵抵敵不住,望后便退。蜀兵奮力追殺,殺得那雍、涼兵尸橫遍野,血流成渠??酌鞒龀?,收聚得勝之兵,入城賞勞。

忽報永安李嚴有書告急??酌鞔篌@,拆封視之。書云:

近聞東吳令人入洛陽,與魏連和;魏令吳取蜀,幸吳尚未起兵。今嚴探知消息,伏望丞相,早作良圖。

孔明覽畢,甚是驚疑,乃聚諸將曰:“若東吳興兵寇蜀,吾須索速回也。”即傳令,教祁山大寨人馬且退回西川:“司馬懿知吾屯軍在此,必不敢追趕。”于是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分兵兩路,徐徐退入西川去了。

張郃見蜀兵退去,恐有計策,不敢來追,乃引兵往見司馬懿曰:“今蜀兵退去,不知何意?”懿曰:“孔明詭計極多,不可輕動。不如堅守,待他糧盡,自然退去。”大將魏平出曰:“蜀兵拔祁山之營而退,正可乘勢追之;都督按兵不動,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堅執(zhí)不從。

卻說孔明知祁山兵已回,遂令楊儀、馬忠入帳,授以密計,令先引一萬弓弩手,去劍閣木門道,兩下埋伏;若魏兵追到,聽吾炮響,急滾下木石,先截其去路,兩頭一齊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又喚魏延、關(guān)興引兵斷后,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內(nèi)亂堆柴草,虛放煙火。大兵盡望木門道而去。

魏營巡哨軍來報司馬懿曰:“蜀兵大隊已退,但不知城中還有多少兵。”懿自往視之,見城上插旗,城中煙起,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已退,誰敢追之?”先鋒張郃曰:“吾愿往。”懿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 郃曰:“都督出關(guān)之時,命吾為先鋒;今日正是立功之際,卻不用吾,何也?”懿曰:“蜀兵退去,險阻處必有埋伏,須十分仔細,方可追之。”郃曰:“吾已知得,不必掛慮。”懿曰:“公自欲去,莫要追悔。”郃曰:“大丈夫舍身報國,雖萬死無恨。”懿曰:“公既堅執(zhí)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卻教魏平引二萬馬步兵后行,以防埋伏。吾卻引三千兵隨后策應(yīng)。”張郃領(lǐng)命,引兵火速望前追趕。行到三十余里,忽然背后一聲喊起,樹林內(nèi)閃出一彪軍,為首大將橫刀勒馬大叫曰:“賊將引兵那里去!”郃回頭視之,乃魏延也。郃大怒,回馬交鋒。不十合,延詐敗而走。郃又追趕三十余里,勒馬回顧,全無伏兵,又策馬前追。方轉(zhuǎn)過山坡,忽喊聲大起,一彪軍閃出,為首大將乃關(guān)興也。橫刀勒馬大叫曰:“張郃休趕!有吾在此!”郃就拍馬交鋒。不十合,興撥馬便走。郃隨后追之。趕到一密林內(nèi),郃心疑,令人四下哨探,并無伏兵;于是放心又趕。不想魏延卻抄在前面;郃又與戰(zhàn)十余合,延又敗走。郃奮怒追來,又被關(guān)興抄在前面,截住去路。郃大怒,拍馬交鋒,戰(zhàn)有十合,蜀兵盡棄衣甲什物等件,塞滿道路。魏軍皆下馬爭取。延、興二將,輪流交戰(zhàn),張郃奮勇追趕??纯刺焱恚s到木門道口,魏延撥回馬,高聲大罵曰:“張郃逆賊!吾不與汝相拒,汝只顧趕來,吾今與汝決一死戰(zhàn)!”郃十分忿怒,挺槍驟馬,直取魏延。延揮刀來迎。戰(zhàn)不十合,延大敗,盡棄衣甲、頭盔,匹馬引敗兵望木門道中而走。張郃殺得性起,又見魏延大敗而逃,乃驟馬趕來。此時天色昏黑,一聲炮響,山上火光沖天,大石亂柴滾將下來,阻截去路。郃大驚曰:“

我中計矣!”急回馬時,背后已被木石塞滿了歸路,中間只有一段空地,兩邊皆是峭壁,郃進退無路。忽一聲梆子響,兩下萬弩齊發(fā),將張郃并百余個部將,皆射死于木門道中。后人有詩曰:

伏弩齊飛萬點星,木門道上射雄兵。

至今劍閣行人過,猶說軍師舊日名。卻說張郃已死,隨后魏兵追到,見塞了道路,已知張郃中計。眾軍勒回馬急退。忽聽得山頭上大叫曰:“諸葛丞相在此!”眾軍仰視,只見孔明立于火光之中,指眾軍而言曰:“吾今日圍獵,欲射一‘馬’,誤中一‘獐’。汝各人安心而去;上覆仲達,早晚必為吾所擒矣。”魏兵回見司馬懿,細告前事。懿悲傷不已,仰天嘆曰:“張雋義身死,吾之過也!”乃收兵回洛陽。魏主聞張郃死,揮淚嘆息,令人收其尸,厚葬之。

卻說孔明入漢中,欲歸成都見后主。都護李嚴妄奏后主曰:“臣已辦備軍糧,行將運赴丞相軍前,不知丞相何故忽然班師。”后主聞奏,即命尚書費祎入漢中見孔明,問班師之故。祎至漢中,宣后主之意??酌鞔篌@曰:“李嚴發(fā)書告急,說東吳將興兵寇川,因此回師。”費祎曰:“李嚴奏稱軍糧已辦,丞相無故回師,天子因此命某來問耳。”孔明大怒,令人訪察,乃是李嚴因軍糧不濟,怕丞相見罪,故發(fā)書取回,卻又妄奏天子,遮飾己過??酌鞔笈唬?ldquo;匹夫為一己之故,廢國家大事!”令人召至,欲斬之。費祎勸曰:“丞相念先帝托孤之意,姑且寬恕。”孔明從之。費祎即具表啟奏后主。后主覽表,勃然大怒,叱武士推李嚴出斬之。參軍蔣琬出班奏曰:“李嚴乃先帝托孤之臣,乞望恩寬恕。”后主從之,即謫為庶人,徒于梓潼郡閑住。

孔明回到成都,用李嚴子李豐為長史;積草屯糧,講陣論武,整治軍器,存恤將士,三年然后出征。兩川人民軍士,皆仰其恩德。光陰荏苒,不覺三年。——時建興十二年春二月??酌魅氤嘣唬?ldquo;臣今存恤軍士,已經(jīng)三年。糧草豐足,軍器完備,人馬雄壯,可以伐魏。今番若不掃清奸黨,恢復(fù)中原,誓不見陛下也!”后主曰:“方今已成鼎足之勢,吳、魏不曾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孔明曰:“臣受先帝知遇之恩,夢寐之間,未嘗不設(shè)伐魏之策。竭力盡忠,為陛下克復(fù)中原,重興漢室,臣之愿也。”言未畢,班部中一人出曰:“丞相不可興兵。”眾視之,乃譙周也。正是:

武侯盡瘁惟憂國,太史知機又論天。

未知譙周有何議論,且看下文分解。

第一百一回 出隴上諸葛妝神 奔劍閣張郃中計

卻說孔明用減兵添灶之法,退兵到漢中。司馬懿恐有埋伏,不敢追趕,亦收兵回長安去了,因此蜀兵不曾折了一人??酌鞔筚p三軍已畢,回到成都,入見后主。奏曰:“老臣出了祁山,欲取長安,忽承陛下降詔召回,不知有何大事?”后主無言可對;良久,乃曰:“朕久不見丞相之面,心甚思慕,故特詔回,一無他事。”孔明曰:“此非陛下本心,必有奸臣讒譖,言臣有異志也。”后主聞言,默然無語??酌髟唬?ldquo;老臣受先帝厚恩,誓以死報。今若內(nèi)有奸邪,臣安能討賊乎?”后主曰:“朕因過聽宦官之言,一時召回丞相。今日茅寨方開,悔之不及矣!”孔明遂喚眾宦官究問,方知是茍安流言;急令人捕之,已投魏國去了。孔明將妄奏的宦官誅戮,余皆廢出宮外;又深責蔣琬、費祎等不能覺察奸邪,規(guī)諫天子。二人唯唯服罪??酌靼蒉o后主,復(fù)到漢中,一面發(fā)檄令李嚴應(yīng)付糧草,仍運赴軍前;一面再議出師。楊儀曰:“前數(shù)興兵,軍力罷敝,糧又不繼;今不如分兵兩班,以三個月為期——且如二十萬之兵,只領(lǐng)十萬出祁山,住了三個月,卻教這十萬替回,循環(huán)相轉(zhuǎn)。若此則兵力不乏,然后徐徐而進,中原可圖矣。”孔明曰:“此言正合我意。吾伐中原,非一朝一夕之事,正當為此長久之計。”遂下令,分兵兩班,限一百日為期,循環(huán)相轉(zhuǎn),違限者按軍法處治。

建興九年春二月,孔明復(fù)出師伐魏。時魏太和五年也。魏主曹睿知孔明又伐中原,急召司馬懿商議。懿曰:“今子丹已亡,臣愿竭一人之力,剿除寇賊,以報陛下。”睿大喜,設(shè)宴待之。次日,人報蜀兵寇急。睿即命司馬懿出師御敵,親排鑾駕送出城外。懿辭了魏主,徑到長安,大會諸路人馬,計議破蜀兵之策。張郃曰:“吾愿引一軍去守雍、郿,以拒蜀兵。”懿曰:“吾前軍不能獨當孔明之眾,而又分兵為前后,非勝算也。不如留兵守上邽,余眾悉往祁山。公肯為先鋒否?”郃大喜曰:“吾素懷忠義,欲盡心報國,惜未遇知己;今都督肯委重任,是萬死不辭!”于是司馬懿令張郃為先鋒,總督大軍。又令郭淮守隴西諸郡,其余眾將各分道而進。前軍哨馬報說:“孔明率大軍望祁山進發(fā),前部先鋒王平、張嶷徑出陳倉,過劍閣,由散關(guān)望斜谷而來。”司馬懿謂張郃曰:“今孔明長驅(qū)大進,必將割隴西小麥,以資軍糧。汝可結(jié)營守祁山,吾與郭淮巡略天水諸郡,以防蜀兵割麥。”郃領(lǐng)諾,遂引四萬兵守祁山。懿引大軍望隴西而去。

卻說孔明兵至祁山,安營已畢,見渭濱有魏軍提備,乃謂諸將曰:“此必是司馬懿也。即今營中乏糧,屢遣人催并李嚴運米應(yīng)付,卻只是不到。吾料隴上麥熟,可密引兵割之。”于是留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四將守祁山營,孔明自引姜維、魏延等諸將前到鹵城。鹵城太守素知孔明,慌忙開城出降??酌鲹嵛慨?,問曰:“此時何處麥熟?”太守告曰:“隴上麥已熟。”孔明乃留張翼、馬忠守鹵城,自引諸將并三軍望隴上而來。前軍回報說:“司馬懿引兵在此。”孔明驚曰:“此人預(yù)知吾來割麥也!”即沐浴更衣,推過一般三輛四輪車來,車上皆要一樣妝飾。此車乃孔明在蜀中預(yù)先造下的。當下令姜維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伏在上邽,之后;馬岱在左,魏延在右,亦各引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每一輛車,用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發(fā)仗劍,手執(zhí)七星皂幡,在左右推車。三人各受計,引兵推車而去。孔明又令三萬軍皆執(zhí)鐮刀、馱繩,伺候割麥。卻選二十四個精壯之士,各穿皂衣,披發(fā)跣足,仗劍簇擁四輪車,為推車使者。令關(guān)興結(jié)束做天蓬模樣,手執(zhí)七星皂幡,步行于車前??酌鞫俗谏?,望魏營而來。

哨探軍見之大驚,不知是人是鬼,火速報知司馬懿。懿自出營視之,只見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端坐于四輪車上;左右二十四人,披發(fā)仗劍;前面一人,手執(zhí)皂幡,隱隱似天神一般。懿曰:“這個又是孔明作怪也!”遂撥二千人馬分付曰:“汝等疾去,連車帶人,盡情都捉來!”魏兵領(lǐng)命,一齊追趕。孔明見魏兵趕來,便教回車,遙望蜀營緩緩而行。魏兵皆驟馬追趕,但見陰風(fēng)習(xí)習(xí),冷霧漫漫。盡力趕了一程,追之不上。各人大驚,都勒住馬言曰:“奇怪!我等急急趕了三十里,只見在前,追之不上。如之奈何?”孔明見兵不來,又令推車過來,朝著魏兵歇下。魏兵猶豫良久,又放馬趕來。孔明復(fù)回車慢慢而行。魏兵又趕了二十里,只見在前,不曾趕上,盡皆癡呆??酌鹘袒剡^車,朝著魏軍,推車倒行。魏兵又欲追趕。后面司馬懿自引一軍到,傳令曰:“孔明善會八門遁甲,能驅(qū)六丁六甲之神。此乃六甲天書之‘縮地’之法也。眾軍不可追之。”眾軍方勒馬回時,左勢下戰(zhàn)鼓大震,一彪軍殺來。懿急令兵拒之,只見蜀兵隊里二十四人,披發(fā)仗劍,皂衣跣足,擁出一輛四輪車;車上端坐孔明,簪冠鶴氅,手搖羽扇。懿大驚曰:“方才那個車上坐著孔明,趕了五十里,追之不上;如何這里又有孔明?怪哉!怪哉!”言未畢,右勢下戰(zhàn)鼓又鳴,一彪軍殺來,四輪車上亦坐著一個孔明,左右亦有二十四人,皂衣跣足,披發(fā)仗劍,擁車而來。懿心中大疑,回顧諸將曰:“此必神兵也!”眾軍心下大亂,不敢交戰(zhàn),各自奔走。正行之際,忽然鼓聲大震,又一彪軍殺來。當先一輛四輪車,孔明端坐于上,左右前后推車使者,同前一般。魏兵無不駭然。司馬懿不知是人是鬼,又不知多少蜀兵,十分驚懼,急急引兵奔入上邽閉門不出。此時孔明早令三萬精兵將隴上小麥割盡,運赴鹵城打曬去了。

司馬懿在上邽城中,三日不敢出城。后見蜀兵退去,方敢令軍出哨:于路捉得一蜀兵,來見司馬懿。懿問之,其人告曰:“某乃割麥之人,因走失馬匹,被捉前來。”懿曰:“前者是何神兵?”答曰:“三路伏兵,皆不是孔明,乃姜維、馬岱、魏延也。每一路只有一千軍護車,五百軍擂鼓。只是先來誘陣的車上乃孔明也。”懿仰天長嘆曰:“孔明有神出鬼沒之機!”忽報副都督郭淮入見。懿接入,禮畢,淮曰:“吾聞蜀兵不多,現(xiàn)在鹵城打麥,可以擊之。”懿細言前事?;葱υ唬?ldquo;只瞞過一時;今已識破,何足道哉!吾引一軍攻其后,公引一軍攻其前,鹵城可破,孔明可擒矣。”懿從之,遂分兵兩路而來。

卻說孔明引軍在鹵城打曬小麥,忽喚諸將聽令曰:“今夜敵人必來攻城。吾料鹵城東西麥田之內(nèi),足可伏兵;誰敢為我一往?”姜維、魏延、馬忠、馬岱四將出曰:“某等愿往。”孔明大喜,乃命姜維、魏延各引二千兵,伏在東南、西北兩處;馬岱、馬忠各引二千兵,伏在西南、東北兩處:“只聽炮響,四角一齊殺來。”四將受計,引兵去了??酌髯砸儆嗳耍鲙Щ鹋诔龀?,伏在麥田之內(nèi)等候。

卻說司馬懿引兵徑到鹵城下,日已昏黑,乃謂諸將曰:“若白日進兵,城中必有準備;今可乘夜晚攻之。此處城低壕淺,可便打破。”遂屯兵城外。一更時分,郭淮亦引兵到。兩下合兵,一聲鼓響,把鹵城圍得鐵桶相似。城上萬弩齊發(fā),矢石如雨,魏兵不敢前進。忽然魏軍中信炮連聲,三軍大驚,又不知何處兵來。淮令人去麥田搜時,四角上火光沖天,喊聲大震,四路蜀兵一齊殺至;鹵城四門大開,城內(nèi)兵殺出:里應(yīng)外合,大殺了一陣,魏兵死者無數(shù)。司馬懿引敗兵奮死突出重圍,占住了山頭。郭淮亦引敗兵奔到山后扎住??酌魅氤?,令四將于四角下安營。郭淮告司馬懿曰:“今與蜀兵相持許久,無策可退。目下又被殺了一陣,折傷三千余人。若不早圖,日后難退矣。”懿曰:“當復(fù)如何?”淮曰:“可發(fā)檄文調(diào)雍、涼人馬并力剿殺。吾愿引軍襲劍閣,截其歸路,使彼糧草不通,三軍慌亂。那時乘勢擊之,敵可滅矣。”懿從之,即發(fā)檄文星夜往雍、涼調(diào)撥人馬。不一日,大將孫禮引雍、涼諸郡人馬到。懿即令孫禮約會郭淮去襲劍閣。

卻說孔明在鹵城相拒日久,不見魏兵出戰(zhàn),乃喚姜維、馬岱入城聽令曰:“今魏兵守住山險,不與我戰(zhàn):一者料吾麥盡無糧;二者令兵去襲劍閣,斷吾糧道也。汝二人各引一萬軍先去守住險要,魏兵見有準備,自然退去。”二人引兵去了。長史楊儀入帳告曰:“向者丞相令大兵一百日一換,今已限足,漢中兵已出川口,前路公文已到,只待會兵交換?,F(xiàn)存八萬軍,內(nèi)四萬該與換班。”孔明曰:“既有令,便教速行。”眾軍聞知,各各收拾起程。忽報孫禮引雍、涼人馬二十萬來助戰(zhàn),去襲劍閣,司馬懿自引兵來攻鹵城了。蜀兵無不驚駭。楊儀入告孔明曰:“魏兵來得甚急,丞相可將換班軍且留下退敵,待新來兵到,然后換之。”孔明曰:“不可。吾用兵命將,以信為本;既有令在先,豈可失信?且蜀兵應(yīng)去者,皆準備歸計,其父母妻子倚扉而望;吾今便有大難,決不留他。”即傳令教應(yīng)去之兵,當日便行。眾軍聞之,皆大呼曰:“丞相如此施恩于眾,我等愿且不回,各舍一命,大殺魏兵,以報丞相!”孔明曰:“爾等該還家,豈可復(fù)留于此?”眾軍皆要出戰(zhàn),不愿回家。孔明曰:“汝等既要與我出戰(zhàn),可出城安營,待魏兵到,莫待他息喘,便急攻之。此以逸待勞之法也。”眾兵領(lǐng)命,各執(zhí)兵器,歡喜出城,列陣而待。

卻說西涼人馬倍道而來,走的人馬困乏;方欲下營歇息,被蜀兵一擁而進,人人奮勇,將銳兵驍,雍、涼兵抵敵不住,望后便退。蜀兵奮力追殺,殺得那雍、涼兵尸橫遍野,血流成渠。孔明出城,收聚得勝之兵,入城賞勞。

忽報永安李嚴有書告急。孔明大驚,拆封視之。書云:

近聞東吳令人入洛陽,與魏連和;魏令吳取蜀,幸吳尚未起兵。今嚴探知消息,伏望丞相,早作良圖。

孔明覽畢,甚是驚疑,乃聚諸將曰:“若東吳興兵寇蜀,吾須索速回也。”即傳令,教祁山大寨人馬且退回西川:“司馬懿知吾屯軍在此,必不敢追趕。”于是王平、張嶷、吳班、吳懿,分兵兩路,徐徐退入西川去了。

張郃見蜀兵退去,恐有計策,不敢來追,乃引兵往見司馬懿曰:“今蜀兵退去,不知何意?”懿曰:“孔明詭計極多,不可輕動。不如堅守,待他糧盡,自然退去。”大將魏平出曰:“蜀兵拔祁山之營而退,正可乘勢追之;都督按兵不動,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懿堅執(zhí)不從。

卻說孔明知祁山兵已回,遂令楊儀、馬忠入帳,授以密計,令先引一萬弓弩手,去劍閣木門道,兩下埋伏;若魏兵追到,聽吾炮響,急滾下木石,先截其去路,兩頭一齊射之。二人引兵去了。又喚魏延、關(guān)興引兵斷后,城上四面遍插旌旗,城內(nèi)亂堆柴草,虛放煙火。大兵盡望木門道而去。

魏營巡哨軍來報司馬懿曰:“蜀兵大隊已退,但不知城中還有多少兵。”懿自往視之,見城上插旗,城中煙起,笑曰:“此乃空城也。”令人探之,果是空城。懿大喜曰:“孔明已退,誰敢追之?”先鋒張郃曰:“吾愿往。”懿阻曰:“公性急躁,不可去。”! 郃曰:“都督出關(guān)之時,命吾為先鋒;今日正是立功之際,卻不用吾,何也?”懿曰:“蜀兵退去,險阻處必有埋伏,須十分仔細,方可追之。”郃曰:“吾已知得,不必掛慮。”懿曰:“公自欲去,莫要追悔。”郃曰:“大丈夫舍身報國,雖萬死無恨。”懿曰:“公既堅執(zhí)要去,可引五千兵先行;卻教魏平引二萬馬步兵后行,以防埋伏。吾卻引三千兵隨后策應(yīng)。”張郃領(lǐng)命,引兵火速望前追趕。行到三十余里,忽然背后一聲喊起,樹林內(nèi)閃出一彪軍,為首大將橫刀勒馬大叫曰:“賊將引兵那里去!”郃回頭視之,乃魏延也。郃大怒,回馬交鋒。不十合,延詐敗而走。郃又追趕三十余里,勒馬回顧,全無伏兵,又策馬前追。方轉(zhuǎn)過山坡,忽喊聲大起,一彪軍閃出,為首大將乃關(guān)興也。橫刀勒馬大叫曰:“張郃休趕!有吾在此!”郃就拍馬交鋒。不十合,興撥馬便走。郃隨后追之。趕到一密林內(nèi),郃心疑,令人四下哨探,并無伏兵;于是放心又趕。不想魏延卻抄在前面;郃又與戰(zhàn)十余合,延又敗走。郃奮怒追來,又被關(guān)興抄在前面,截住去路。郃大怒,拍馬交鋒,戰(zhàn)有十合,蜀兵盡棄衣甲什物等件,塞滿道路。魏軍皆下馬爭取。延、興二將,輪流交戰(zhàn),張郃奮勇追趕。看看天晚,趕到木門道口,魏延撥回馬,高聲大罵曰:“張郃逆賊!吾不與汝相拒,汝只顧趕來,吾今與汝決一死戰(zhàn)!”郃十分忿怒,挺槍驟馬,直取魏延。延揮刀來迎。戰(zhàn)不十合,延大敗,盡棄衣甲、頭盔,匹馬引敗兵望木門道中而走。張郃殺得性起,又見魏延大敗而逃,乃驟馬趕來。此時天色昏黑,一聲炮響,山上火光沖天,大石亂柴滾將下來,阻截去路。郃大驚曰:“

我中計矣!”急回馬時,背后已被木石塞滿了歸路,中間只有一段空地,兩邊皆是峭壁,郃進退無路。忽一聲梆子響,兩下萬弩齊發(fā),將張郃并百余個部將,皆射死于木門道中。后人有詩曰:

伏弩齊飛萬點星,木門道上射雄兵。

至今劍閣行人過,猶說軍師舊日名。卻說張郃已死,隨后魏兵追到,見塞了道路,已知張郃中計。眾軍勒回馬急退。忽聽得山頭上大叫曰:“諸葛丞相在此!”眾軍仰視,只見孔明立于火光之中,指眾軍而言曰:“吾今日圍獵,欲射一‘馬’,誤中一‘獐’。汝各人安心而去;上覆仲達,早晚必為吾所擒矣。”魏兵回見司馬懿,細告前事。懿悲傷不已,仰天嘆曰:“張雋義身死,吾之過也!”乃收兵回洛陽。魏主聞張郃死,揮淚嘆息,令人收其尸,厚葬之。

卻說孔明入漢中,欲歸成都見后主。都護李嚴妄奏后主曰:“臣已辦備軍糧,行將運赴丞相軍前,不知丞相何故忽然班師。”后主聞奏,即命尚書費祎入漢中見孔明,問班師之故。祎至漢中,宣后主之意??酌鞔篌@曰:“李嚴發(fā)書告急,說東吳將興兵寇川,因此回師。”費祎曰:“李嚴奏稱軍糧已辦,丞相無故回師,天子因此命某來問耳。”孔明大怒,令人訪察,乃是李嚴因軍糧不濟,怕丞相見罪,故發(fā)書取回,卻又妄奏天子,遮飾己過。孔明大怒曰:“匹夫為一己之故,廢國家大事!”令人召至,欲斬之。費祎勸曰:“丞相念先帝托孤之意,姑且寬恕。”孔明從之。費祎即具表啟奏后主。后主覽表,勃然大怒,叱武士推李嚴出斬之。參軍蔣琬出班奏曰:“李嚴乃先帝托孤之臣,乞望恩寬恕。”后主從之,即謫為庶人,徒于梓潼郡閑住。

孔明回到成都,用李嚴子李豐為長史;積草屯糧,講陣論武,整治軍器,存恤將士,三年然后出征。兩川人民軍士,皆仰其恩德。光陰荏苒,不覺三年。——時建興十二年春二月??酌魅氤嘣唬?ldquo;臣今存恤軍士,已經(jīng)三年。糧草豐足,軍器完備,人馬雄壯,可以伐魏。今番若不掃清奸黨,恢復(fù)中原,誓不見陛下也!”后主曰:“方今已成鼎足之勢,吳、魏不曾入寇,相父何不安享太平?”孔明曰:“臣受先帝知遇之恩,夢寐之間,未嘗不設(shè)伐魏之策。竭力盡忠,為陛下克復(fù)中原,重興漢室,臣之愿也。”言未畢,班部中一人出曰:“丞相不可興兵。”眾視之,乃譙周也。正是:

武侯盡瘁惟憂國,太史知機又論天。

未知譙周有何議論,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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