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軍！”

我爹臉上露出焦急之色，朝著院子外面追出去。

灰姨子的臉色也很慌張，眼眶紅紅的，臉上全是掙扎不安。

“爹，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啊，你的事情不說清楚，李阿婆來幫忙，你還要趕人走，你知不知道，二軍他就覺得他爸是你害死的！他要是跑出去說幾句話，你就是想說，也說不清楚了！”

她急的手足無措，一直在跺腳。

我心里頭很不好受，從灰姨子的臉上，就能夠看出來她心里面的痛苦。

灰姨子也開始懷疑白事兒劉了。

就算不是懷疑，白事兒劉保持這樣的態(tài)度一言不發(fā)，也只會讓其他的人更加懷疑他，覺得事情就是他做的，并且他還要趕走來幫忙這件事情的人。

“阿爺……周老爹的尸體，是你看著下葬的，你說的只要頭七之前他沒有回到家里面，就不會再鬧鬼。”

“可我和二軍卻在我們家后面的老房子里，發(fā)現(xiàn)了周老爹，他被害死的時候那只血碗也在。”

“甚至還放了六只碗，是準(zhǔn)備給村長一家人的。”

“這些事情，你難道不知道嗎？”

“而且我和二軍還在你房間里頭找到了銀碗，如果說你去送還遺物，又怎么會漏掉最重要的東西？”

“甚至，村長老爹明明就已經(jīng)是變成惡鬼了，你還把那些東西送去，二軍和我說過相似的傳聞，那個做法，就是供鬼！讓鬼變得更兇，更惡。”

我心里頭的膽怯，這些天的心驚和害怕，一下子全部爆發(fā)了，成了一種豁出去的力量，讓我硬生生把這些事情一股腦的都掀翻了。

“阿爺，這些事情，你能解釋的清楚嗎？”

我死死的咬著牙，盯著白事兒劉的臉。

白事兒劉忽然不說話了。

我爹臉色變得很蒼白，說了句：“二軍往村口那邊跑了。”

我的拳頭也捏緊了很多。

王二軍跑出去，要是追不上他，他肯定會去找老村支書，把他知道事情全部說出來。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換成我，我根本都壓抑不到那么久，就會想盡一切辦法把可能的兇手都找出來。

白事兒劉必須給出來一個解釋了。

我爹并沒有往院子里頭走，他隱隱站在院子門那里，擋住了路。

灰姨子淚流滿面，晃悠悠的走到白事兒劉面前，抓住他的胳膊，哭著說：“爹，我求求你，你就可憐可憐我們父女兩這些年過的不容易，現(xiàn)在和有志在一起，他為了咱們，自己的爹娘都搬出去住了，這些年也不知道遭了人多少白眼，脊梁骨被戳了多少次，要是你不解釋清楚，要是你真的做了這些事兒，你讓我們還怎么活得下去啊。”

灰姨子痛哭流涕，她緩慢的跪倒在地上，不停的對著白事兒劉磕頭。

我爹臉上焦急，大喊著讓灰姨子起來。

我也忍不住，聲音里頭有了哭腔，喊：“姨子，你別磕了，我和爹都不會怪你。”

李阿婆胖胖的圓臉也沒了笑容，她并沒有伸手去扶灰姨子，而是看著白事兒劉，嘆了口氣說：“要是你偷了壽，我們也沒本事把你留下來，就算全村子的人都來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樣。”

“可要不是你做的，你又何必讓女兒，孫兒，還有女婿這么為難，說出來，我們都能一起解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白事兒劉還是那樣微皺著眉頭。

灰姨子哭的聲音都沙啞了，額頭上紅彤彤的都是血痕。

“求求你……爹……我求求你了……”

灰姨子還是在磕頭，動作卻遲緩了很多。

白事兒劉閉了閉眼，再睜開之后，他皺起的眉頭已經(jīng)松開了。

他根本就沒有看灰姨子，也沒有看我爹，更沒有看我，就像是我說的他都沒有聽見，灰姨子的那些話，對他也無關(guān)痛癢似的。

“之前我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我沒有做，也沒有害人，很多事情你們不明白，說了沒有用，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也沒有關(guān)系。”

白事兒劉的語氣很淡漠，他的目光落在李阿婆的臉上，忽然說到：“你們這些外人，如果不走，那就走不掉了。”

說完了之后，白事兒劉就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灰姨子癱坐在地上，眼淚已經(jīng)流滿了整張臉。

李阿婆緊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咬緊了牙關(guān)，白事兒劉怎么能夠?qū)乙套舆@么淡漠，他真的是灰姨子的爹嗎？而且他根本就沒有解釋，說了他沒有害人，就不再多說別的，甚至依舊要趕走李阿婆，還說不走就走不了，這算是威脅？

我茫然的看著李阿婆。

李阿婆忽然說了句：“謝元，你先去追上二軍，事情沒那么簡單，先不能讓他在村子里頭鬧大了。”

我臉色變了變，搖了搖頭，艱難的說：“阿婆，這都好幾分鐘了，他要是去老村支書那里，恐怕都已經(jīng)到了地方了。”

灰姨子忽然頭昏厥模樣的晃了兩下，然后倒在了地上。

我爹趕緊過來將她扶起來。

李阿婆趕緊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把脈。

下一刻，李阿婆的臉色都變了變，說：“趕緊扶她進屋去。”

我爹的表情很焦急，攙扶著灰姨子進了屋子。

我心里頭咯噔了一下，之前王姨昏迷，李阿婆并沒有臉色變化，灰姨子身體有什么問題么？

在我出神的當(dāng)口間，李阿婆也走進了房間。

灰姨子躺在床上，臉色發(fā)白，嘴唇卻略有發(fā)黑。

李阿婆在給她把脈。

她眉頭一直沒有松開過，眼神中卻顯得格外復(fù)雜了起來。

“嬸子……有什么不對嗎？”

李阿婆忽然看了我一眼，說：“孩子，你去燒盆熱水來。”

我愣了愣，一下子就反應(yīng)過來，李阿婆是要支開我嗎？

“嬸子……謝元已經(jīng)大了，你直接說就行，家里頭要是出什么事兒，他也得知道，以后他才是家里的頂梁柱。”

我爹這樣說，讓我心里頭一下子松了口氣。

同時又有點兒心酸。

他就像是蒼老了很多一樣，背都彎了下去。

“我沒有說想支開謝元，熱水要用，你也要去找一點兒東西。”

說話之間，李阿婆似乎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墻，墻那邊，是白事兒劉的房間。

我脊梁骨忽然竄起來一陣寒意，灰姨子的身體，恐怕有什么問題。

我爹臉上露出茫然，說：“要什么？”

“她平時有沒有喝過或者吃過什么正常飯菜之外的東西。”

“還有，她有多久沒有來月事了？”

我爹愣住了，聲音忽然又哆嗦起來，說：“好像這個月都沒聽她說過月事的事情……嬸子……你是說？”

“你先別問其他的，她還吃過或者喝過什么東西么？”

我爹點了點頭，說：“在廚房，一種草藥，我去拿過來。”

說完，我爹就立刻拉著我，說：“謝元，趕緊燒熱水給你姨子。”

我心里頭很不自在，難道是我想錯了，灰姨子的身體，并不是那種惡性的不好。

而是另外的一種可能？

李阿婆沒有說清楚，可她卻問了灰姨子的月事……

我雖然沒有媳婦兒，但是我也清楚月事是怎么一回事兒。

被我爹拉到了廚房里頭，灶上剛好燒著有一鍋水。

這是農(nóng)村人的習(xí)慣，灶頭旁邊開個小洞，燒火做飯的時候隨時都放個水鍋在上頭，即便是熄火了，下午也一定能有熱水。

我立刻拿了盆，裝了滿滿一盆。

我爹從柜子里頭翻出來一個藥罐子，底部燒的黑漆漆的，還有一包藥草。

灰姨子身體不好，經(jīng)常喝草藥。

我端著水，我爹拿著這兩樣?xùn)|西，回到了房間里頭。

李阿婆把灰姨子的一只手浸泡在熱水里頭。

接著拿起來了我爹給的藥草。

下一刻，李阿婆臉色就變了變，說：“你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么？”

我爹臉色一變，說：“不……不知道……怎么了？”

“藥是誰開的？”

“白事兒劉……”

我小聲的說了句。

我知道這些藥草都是白事兒劉給灰姨子配的。

只是會意字的身體還是不好，陽光下總是頭暈。

李阿婆忽然朝著房間外面走去，她竟然直接去推開了白事兒劉的房間門。

白事兒劉的屋子里頭卻空蕩蕩的，人……早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李阿婆臉色難看無比，她一把將藥草狠狠的丟在了地上。

聲音都變得沙啞了起來：“怎么會有這樣心腸歹毒的爹！”

“嬸……嬸子……到底怎么了？這藥有什么問題嗎？”

藥草扔到地上之后，我也看清楚了，除了幾根黑漆漆的像是狗尾巴草一樣的東西外，還有幾根草藤，另外還有一種草，上面開了幾朵白花。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很多粉末被混合在里面。

李阿婆沉默了一下，說：“這藥草，吃了多久了？”

“好幾年……”我爹臉色不安。

“先去看看她的手。”

李阿婆回到房間中，將灰姨子的手拉了起來，她臉色更加難看了。也讓我爹和我碰了一下灰姨子的手。

我臉色變了變，灰姨子的手，涼的像是冰。

之前灰姨子的手也很涼，我一直覺得是她身體不好，可她剛泡了那么久的熱水，怎么可能還是涼的？

我爹表情也是慌亂無比，哆嗦的說：“藥有問題嗎？她肚子是不是……”

李阿婆嘆了口氣，說：“藥草的確有問題，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嗎？”

“鬼針草，墳頭尾，金盞花，這幾樣草，都是墳頭草啊，而且這金盞花，更是只有小孩子或者死了的孕婦墳頭才會長起來。”

“常年喝這種東西，女人幾乎就不可能正查的懷孕生小孩了。”

我爹臉色煞白。

我心里頭也是一陣惶恐，白事兒劉給灰姨子喝這些？就是不想要她生孩子嗎？

可剛才李阿婆把脈，雖然沒有說，但是我還是覺得，灰姨子可能是懷孕了。

既然無法懷孕，那月事又為什么沒來。

白事兒劉也跑了，我愈發(fā)的不安了。

就在這時，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王二軍很大聲的說話聲：“這房子后頭還有窗戶！讓人馬上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