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元……我媽不見了。“
王二軍聲音都變驚慌了,他抓著我的腿,又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跑進(jìn)院子就大喊了一聲媽。
我心里頭也慌了,脫口而出:“王姨她是不是昏厥了一下就醒了,然后跑回家了?”
王二軍臉色微變了一下,哆嗦的說:“那咋辦,村里頭的人會不會抓我媽?”
我皺著眉頭,說:“應(yīng)該不會,這事兒和王姨沒什么關(guān)系,你爸的尸體肯定也要收斂,而且這件事情本來就沒弄清楚。”
王二軍晃了晃頭,咬著牙說:“不行,我得回家,老村支書就是個王八犢子……他要是敢動我媽,我就和他拼了。”
這個過程中,李阿婆一直沒說話,我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
李阿婆卻看向屋子外面,說了句:“王家的胖小子,有人來了,你先翻墻跑出去。”
王二軍臉色變了變。
果然,我也聽到了一陣說話的聲音,還有腳步聲。
其中竟然還有老村支書的。
這會兒村長家的遠(yuǎn)親來了嗎?
我忽然就想起來,之前進(jìn)村子的時候有村民說了,去通知老村支書。
我也推了王二軍一把,壓低了聲音說:“趕緊從后面翻墻出去,先躲起來,等會兒他們走了再回來。”
老村支書做人很操蛋,動不動就喜歡搜家查院,他要是來找王姨的,肯定得把我家里頭掀個底朝天。
王二軍露出一絲懼怕,低聲說:“我進(jìn)屋拿個東西。”
說話間,他立刻就鉆回了床下。
等他出來的時候,手里頭抓著個銀碗。
“可不能被老村支書看見了,要不然事兒就鬧開了。”
說完,王二軍就冒著腰,往我家堂屋里頭跑。
他從小就來我家玩兒,堂屋后頭有堆舊貨的雜屋,從那里可以翻墻出去。
我家后頭都是些老房子,有不少都沒人住了,屬于以前老村子的地界,躲個人輕而易舉。
我略有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李阿婆,她此刻卻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瞥了一眼銀碗,也不再多看。
王二軍前腳進(jìn)了堂屋,后腳我家的院子門就被砰砰砰的砸響了。
“開門!謝元!”
喊話的是村里頭的漢子,我也記不清到底是誰。
我回頭瞅了一眼,王二軍已經(jīng)沒了影子,跑到了院子門口,拉開了門。
老村支書支著一根拐杖,臉色并不是很好看。
在他身后跟著上午的那幾個漢子。
還有一個瘦高瘦高的男人,他三十來歲的模樣,樣子生的很。
我一眼就確定,這男人不是我們村的人。
“謝元,我聽人說,你把王木匠的老婆找回來了?人呢?”
老村支書直接開門見山。
我臉色一僵,如實(shí)說:“不在我家了。”
老村支書皺眉,說:“去哪兒了?”
我搖了搖頭,說:“不知道,我回過頭人就不見了。”
老村支書微瞇著眼睛說:“為啥你要把她找回來?”
被人盤問,我心里頭不自在,尤其是老村支書這樣說,更讓我覺得不舒服了。
我語氣也不太好聽了,說:“王木匠死了,王二軍又不見了,家里頭總要有個收斂尸體的人,我不去找王姨回來,難道就看著王木匠的尸體放在那里?”
老村支書用力的跺了跺拐杖,聲音大了很多:“你怎么說話呢?不知道尊長嗎?”
我張了張口,沒和他繼續(xù)爭辯。
“謝元,就是你想要找個給王木匠收尸的人才去的?還是說王二軍找了你?”
老村支書忽然說道。
我心里頭一緊,卻面不改色:“王二軍不見了之后,我就沒看到過他……”
老村支書低頭和身邊的漢子說了幾句話。
一個人直接沒搭理我,就走進(jìn)了我家的院子。
我的房間門開著,他就直接進(jìn)我屋子開始找了起來。
老村支書撇了李阿婆一眼,沒什么好語氣的說了句:“還有謝元,你怎么什么樣子的人都往村子里頭帶?萬一出點(diǎn)兒什么事情,你擔(dān)待的起么?”
李阿婆笑了笑,說:“莫怪這孩子,老婆子我想走動走動,這百戶村還沒有說不讓人進(jìn)村吧?王家埡也沒不準(zhǔn)百戶村的人過去啊,哪兒有這個道理。”
因?yàn)槟樑值脑?,李阿婆看上去就是很有喜氣?/p>
這幾句話看似隨和,卻也著實(shí)懟著老村支書的話頭。
老村支書眉頭微皺了一下,接著對我說:“先生已經(jīng)來了,剛?cè)ネ跄窘臣依镱^了,你爹這事兒做的很好,敢守著王木匠的尸體一整天,我并沒有想針對你們家,畢竟壯實(shí)家里頭死了那么多人,這事情不弄個水落石出,全村都不得安寧,以前壯實(shí)活著的時候,對你們家也不錯,是吧?”
提到村長,我心里頭就有種難過的感覺。
老村支書又嘆了口氣說:“你這孩子敢做事兒,心眼兒不壞,王木匠她老婆都出去兩年了,他們兩兒之前也不知道要不要過下去,我也是怕你帶個沒關(guān)系的人回來,只要她老婆和這件事兒沒關(guān)系,村里頭也不會對她怎么樣。”
我強(qiáng)笑了一下,沒接話了。
這時,那漢子也跑了出來,搖了搖頭。
老村支書沒有和他說話,而是對身邊那個瘦高瘦高的男人說:“周剛,你壯實(shí)叔一家五口的尸體都在謝元家里放著,這會兒就抬走嗎?還有你壯實(shí)叔小兒子的尸體,還在王木匠家里頭。”
村長家里頭就姓周。
這男人,就是村長家里頭的遠(yuǎn)親?
周剛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說:“先搬過去壯實(shí)叔房子里頭,等晚上先生做法,趕緊埋了,我也得回家去。其實(shí)尸體就不該抬走,放那邊多好?要是房子塌了,直接就埋掉了。”這語氣之中,明顯也有嫌棄。
老村支書立刻又喊其它幾個漢子抬尸體。
要是換做其他村民這么和老村支書說話,指不定他會拿著拐杖打人臉。
轉(zhuǎn)念一想,他這樣也正常。
村長一家死的那么慘,加上他老爹死的事情,這事兒晦氣無比。
能找到愿意來管的遠(yuǎn)親,恐怕都是運(yùn)氣好了。
要是沒人的話,這尸體就得村里頭來處理。
誰都不愿意做這件事兒。
我指了指柴房的位置,說尸體在里頭,接著就要去推牛車出來。
就在這時,李阿婆忽然說了句:“你們確定要把尸體放在他們死的地方嗎?天,要下雨了。“
李阿婆的聲音落下,忽然天空就炸響了一聲悶雷。
烏云又下墜了幾分,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五點(diǎn)多鐘,天色開始發(fā)黑了。
老村支書皺眉,說:“這事兒應(yīng)該不用外人管吧?”
周剛也表情不怎么好看,說:“那我不抬,就讓你們家里頭去埋了?真的是有病。”
李阿婆臉上還是笑瞇瞇的,她也不說話了,自顧地坐在井沿邊上。
也把我拉過去,坐在旁邊。
我心里頭惴惴不安,想說話,可是又怕說的被老村支書聽見。
剛才李阿婆說那幾句,我聽出來了話頭。
把尸體抬回去,多半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這天真的要下雨了,要是房子塌了,尸體就被埋掉了。
可我心里頭也有一絲的私心……
這五具尸體都已經(jīng)發(fā)出尸臭了,等到明天,更加臭不可聞,人是肯定要埋的,總不能我們家來辦這個喪事兒……
把尸體趕緊抬走,家里頭也能干凈一點(diǎn)兒。
沒有需要我去拉牛車,剛才搜我家的那個漢子,從院子角落里頭把牛車拽了出來。
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們就胡亂的把五具燒焦的尸體抬上了車。
周剛撇了我一眼,反正那種目光我不怎么喜歡。
牛車被推出去了院子。
老村支書又頓了頓,他看向了李阿婆,沒說話就走了。
等他們走遠(yuǎn)之后,我才松了一大口氣。
院子里頭的尸臭,都減少了很多。
李阿婆走到院子門口,定定的站立了一會兒,對我招了招手。
我趕緊走到了李阿婆的旁邊,問她怎么了?
李阿婆嘆了口氣,她攤開手掌,手里頭竟然還抓著那把死人吃的米。
“你爹和灰姨子,要回來了吧應(yīng)該?”
“你去把王家剛才那個胖小子也找回來。王木匠的事情,還有村長一家被燒死的事情,咱們先不管。”
“今天晚上,這村子里頭肯定不安寧,咱們在家里頭呆著,哪兒都不去。”
我心里頭咯噔一下。
李阿婆從兜里頭找出來了一塊布,把那把米包了進(jìn)去。
“孩子,快下雨了,你先去找王家的胖小子吧,對面那個是不是王木匠家?剛才王家小子的媽媽應(yīng)該是回家了,我過去看一眼,順便叫你爸媽回來。”
看天色,的確越發(fā)的黑了下來。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老村支書之前也說了,先生已經(jīng)來了,我爸媽就能回來了。
李阿婆過去,也能夠把王姨勸回來我家里頭。
我也必須去找王二軍,這樣再合適不過。
壓抑的天氣,煩悶的心情,還有隱隱的懼怕,讓我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悸感覺。
李阿婆出了門,朝著對面王木匠家里頭走去。
我也趕緊回頭跑到堂屋那邊,準(zhǔn)備去找王二軍。
剛進(jìn)堂屋,忽然,臉上就像是被撫摸了一下。
我心里頭咯噔一下,猛的就停頓了下來,回頭看去。
身后空蕩蕩的院子,沒有人。
幻覺?
我正準(zhǔn)備往里走。
臉上又被摸了一下。
這一次,我渾身的汗毛都炸起來了。
就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撫摸我的臉,這感覺格外真實(shí)。
可我的面前,身邊,都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