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索的眼神透露出殺氣,好像是惡狼在黑夜中打量自己的獵物。
不過此時我倒是并不畏懼,既然余念說,這雪狼族一生只認一個主人,想必他也不能兇性大發(fā)把我怎么樣。
“是你自己說的,只要我能把這破冰拔出來,你就叫我爹。”
圖索將破冰扔在地上,我腳下都隨著這陣重擊開始晃動。
刀鋒深深的插入地面,圖索悶聲道“那你砍我一只手,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不動聲色的和我對峙著,絲毫沒有打算低頭的意思。
還是老孟看出了眉眼高低,連忙插在中間攪渾水。
“要我說你倆要是想認親戚就別在這了,眼瞅著天就要黑了,還是先找個地方借宿一晚,明天早上還得去尖峰嶺呢。”
我們倆互相踩了個臺階,都沒再繼續(xù)僵持下去。
四周一片荒涼,除了我們來時的那個倉庫之外,并沒見方圓幾里有什么建筑物。
此時天空轟隆作響,風(fēng)雨欲來。
大家商量之后一致決定在倉庫先借宿一晚,明天天亮之后再想辦法搭車前往尖峰嶺。
印象里那個廠房占地面積并不大,從里面堆積的雜物來看很難看出之前是留作何用。
我有點納悶,誰會在這里弄個廠房,運料什么的也有點太不方便了。方圓幾里都不見有人家,更沒有馬路,空空的地面上立著這么一個東西。
之前走的時候太過匆忙,沒有留心,現(xiàn)在從遠處看來,多少讓人覺得有點不對勁。
老孟小聲說“我怎么感覺這兒有點怪呢。。。”
“咱倆真是連的同一個腦子,我也有這種感覺。”
我話音剛落,身旁突然吹起了風(fēng)。自荒地那邊吹來,帶來了不少的風(fēng)沙。
我們幾個加緊了腳步,快步躲進了倉庫。
進去隨意找了兩塊鋼板和輪胎,堆放在之前被余念沖開的那個窟窿后面。風(fēng)沙被擋住了大半,雖然不至于一絲風(fēng)都透不過,但是想要暫時避一晚還是可以的。
騰沖沖突然想起了廖考似乎并沒有與我們同行,余念說將他安置在市里的一個小賓館,明日我們出發(fā)前往尖峰嶺的時候再通知他一同匯合。
騰沖沖這才放心,從背包里拿出水壺飲了一口之后小心翼翼的遞給我“你要不要喝一口?”
我心中有千百個疑問等著問余念,自然沒有心思喝水,順手推開道了謝,便朝著余念走過去。
“剛才在里面,那個老頭說的話,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你家里人既然千方百計的隱瞞你二十多年,自然有他們的用意,所以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
我心中郁結(jié),口氣也變得有些急躁“我的確是個愛安逸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墒乾F(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變質(zhì)了,從我爸失蹤的那天開始就失控了。你也看到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這件事拉進來了,我還要繼續(xù)糊涂下去嗎?”
余念看著我真摯又迫切的眼神,最終說道“這其中的恩怨太過復(fù)雜,各家有各家的事,養(yǎng)龜術(shù)士所說的尸匠四門,其實就是四個家族。”
之后的很長時間里,余念用她特有的清冷語氣,在我眼前將尸匠這四門的恩怨糾葛緩緩鋪開。
唐朝滅亡后,中原地區(qū)政權(quán)陷入大分裂時期。后周趙匡胤發(fā)動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篡后周建立北宋,五代結(jié)束。天災(zāi)戰(zhàn)爭帶來大批傷亡,尸匠這個行業(yè)悄然興起,于南宋末年形成規(guī)模與門派。
尸匠分四門——尋尸、掌尸、縫尸、殮尸。
尋尸一門早年間都是盜墓賊起家,憑借分金定穴的本領(lǐng),靠著死者生前舊物,來判斷尸體所在方向。戰(zhàn)爭年代,士兵尸骨曝尸他鄉(xiāng),尋尸人尋得尸體后,向家屬索要報酬。
掌尸門大多為苗族人,定居于湘西,沅江流域一帶,利用蠱術(shù)操控尸體,至清朝已演變?yōu)橄嫖髭s尸。
縫尸、殮尸不分家,屬四門中交往甚密關(guān)系最好的兩門。
縫尸,顧名思義就是將身首異處的尸體拼湊完整,讓其體面下葬??p尸這門手藝對縫尸人的要求極高,如果手藝不好,則會招來死者的怨氣,反噬自身。
家族內(nèi),所有年滿十歲的男童都要學(xué)習(xí)縫尸手藝,但真正能學(xué)成的人寥寥無幾。
縫尸人有祖?zhèn)魅?,穿魂針,引路索,補骨釘。
分別由縫尸一門中——肖、余、法三大家掌管。傳聞這三樣同時擁有的人,可控制縫補過的尸體,將其變成活尸,也就是活死人。
所以這幾百年來,三大家族都嚴加看守好自家東西。
八百年的演變,尸匠四門之間的聯(lián)系早已蕩然無存,縫尸一行也早于明朝之后銷聲匿跡。
說到這,外面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騰沖沖和穗禾老孟三個人折騰了一天,這會兒早就昏昏欲睡。
圖索那個哈士奇已經(jīng)鼾聲如雷,睡相極其粗獷。
我一下子接收到了這么多信息,腦子的內(nèi)核明顯不夠運轉(zhuǎn),好像馬上就要燒斷了一樣。
半晌之后才開口問道“所以說,我祖上其實是個專門縫死人的裁縫?”
話說出口我自己都打了個寒顫,萬萬不敢相信。
但我現(xiàn)在疑惑的是,我爸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余念接著道“你爺爺肖寶山和我祖上積怨頗深,具體原因我并不清楚,但余家和肖家雖同屬縫尸一門,但卻立下毒誓,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之前你聽說我是肖寶山的孫子,才會情緒那么激動?”
“嗯,余家也就是從肖寶山之后和肖家決裂,轉(zhuǎn)投了尋尸一門。本來百年來相安無事,但是直到十年前,縫尸一門的三大法器紛紛丟失。其中余家掌管的補骨釘,就在騰沖沖交出來的這個九重寶函之內(nèi)。其余針索,到現(xiàn)在都下落不明。”
“那那些養(yǎng)鬼術(shù)士,他們也在找這兩樣?xùn)|西?”
余念搖頭“這是族內(nèi)的秘密,覬覦針索釘?shù)拈T派不在少數(shù)。一旦走漏了風(fēng)聲,便再難找回來了。養(yǎng)鬼術(shù)士沒那么大的狼子野心,他們想要的,不過就是我的百骨傘罷了。”
余念說完之后,我覺得形勢變得更明朗,但也更撲朔迷離。
二十年前,也就是我出生的時候。針索釘同時丟失,下落不明。
二十年后我爸因為收到了銅錢的快遞,然后失蹤。那是不是側(cè)面表明了,其實我爸對這件事是完全知情的?
因為收到了銅錢,所以踏上了尋找九重寶函之路,但萬萬沒想到,九重寶函就在自己的合作伙伴騰健民的手里。
這么想來,騰健民倒成了一個關(guān)鍵人物。
就在這時,廠房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好像是一段手機鈴聲。
我本以為是騰沖沖或者老孟誰的手機響了,但是兩秒之后我才反應(yīng)過來,那他媽是我爸的手機鈴聲!
沒錯,這段鈴聲是一段二人轉(zhuǎn)的節(jié)選,我爸當(dāng)時美滋滋的換上了之后讓我給他打了無數(shù)次電話,所以我絕不可能聽錯。
我和余念對視了一眼,快步朝著鈴聲的來源走過去,果真在角落的水泥管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臺落滿了灰的手機,正嗡嗡的響著。
解鎖之后,發(fā)現(xiàn)鎖屏正是我媽抱著我的照片。
我連忙拿起手機,也顧不得其他就接通了電話。
但在我這邊接通的同時,電話那邊就立馬掛斷,兩秒的間隙,我只聽見了電話那邊嘩嘩的雨聲和風(fēng)聲。
“爸?爸?是你嗎?”我一個人對著已經(jīng)掛斷的電話徒勞無功的喊著,明明知道沒有人回應(yīng)我,但還是不死心。
為什么我爸的電話會出現(xiàn)在這,會不早不晚的響起?這一切好像都是個陰謀!
老孟他們被我大喊的聲音吵醒,睡眼惺忪的朝我走過來問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激動的拿著電話對所有人道“這是我爸的手機,他來過這!”
大家的表情都和我一樣的欣喜,只有余念略顯擔(dān)憂。
余念環(huán)顧四周,只說“我們好像被人監(jiān)視了。”
狂喜之后我冷靜下來,細細思考確實覺得這件事蹊蹺的很。
我爸失蹤了一個月,手機一直都是不在服務(wù)區(qū)的狀態(tài),好巧不巧的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
而且手機的電量充足,不像是遺落在這快一個月的樣子。
種種的跡象都表明,手機是被人有預(yù)謀的放在這的,目的就是要我接通這個電話。
我把我的猜測說了之后,老孟反問道“那他為什么要在你接通電話之后馬上掛斷呢?”
余念道“或許,他只是想確認你在這。”說完,余念臉色一變“不能繼續(xù)留在這了,趕緊收拾東西走。”
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我連忙拿起地上的背包,臨走之前發(fā)現(xiàn)那個哈士奇還在打呼嚕。
我本打算就把他扔在這,但是思來想去還是踢了踢他“我要走了,作為你的主人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一聲。”
他可能是睡蒙了,竟然沒發(fā)脾氣,稀里糊涂的站起來就跟著我走了。
就在我們所有人都撤離倉庫之后,突然一道雷集中了房頂,彩鋼板像是泡沫一樣瞬間起火,本來的倉庫瞬間淹沒在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