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的聲音,有如從天而降的黃河之水,回蕩于刑場之上,侵入每個人的耳蝸,振聾發(fā)聵,仿若是帝王般的吶喊和命令。
本以為是殺手劫刑場,卻見來人者,乃是蒙毅,那監(jiān)刑官的膽氣也是強硬了幾分,他厲聲呵斥道:“蒙毅,本官奉陛下詔令,于此監(jiān)刑,而今你竟敢劫刑場,你想造反嗎?”
“老子若要造反,方才你已是我刀下的亡魂,又何來此般叫囂狂言。”
蒙毅怒地看向監(jiān)刑官,與他對視的一瞬間,自己仿若被一雙鋒利的后背之上,恐懼感油然而升。
嚇得那監(jiān)刑官渾身一軟,癱坐在了座位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誰能想到呢?
堂堂的大秦第一敗家子,那雙凜冽的眼睛,如同鷹隼盯住獵物一般,危險迫近,令人膽寒而顫。
這時,重病中的嬴紫蘇睜開惺忪沉重的眼簾,看到蒙毅那張熟悉的面容,許久不見,那張面孔上又多了幾分堅毅,她的心中又喜又悲,鬢角的淚水不知覺中濕潤了她的眼眶。
直到此時,她才真正的知道,誰才是真正愛自己的人。多少人知她患上天花后,對其敬而遠(yuǎn)之,莫說劫刑場營救,便是來到刑場之上,不落井下石,便已經(jīng)算是關(guān)系親切。
更多的人,則是躲在府上,生怕被自己傳染天花。
“蒙毅,誰讓你來的,我不用你救,你快走啊。”嬴紫蘇拼盡氣力說道,明白了蒙毅的真心,她死而無憾。
自從被診斷為天花之后,她便是不再抱有任何希望,如今將死之際,她不愿再害的蒙毅也被傳染。
而蒙毅對于她的話,根本不為所動,他走上前去,解開她的繩索,將她抱在懷中,說道:“你是我的女人,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是不會走的。”
此時此刻,像極了生死離別的場景,一對癡情的戀人,在死亡和生存的邊緣,看著即將死亡的戀人為了挽回自己的生命,正在和死神坐著最后的拼搏。
終于,在聽到他的話后,嬴紫蘇鬢角的淚水再也止不住,順著她的臉頰流淌下來,從下巴低落在地面上。
“你快走啊,我得了天花,會傳染給你的,你會死的。”嬴紫蘇哭著,無助地說道。
蒙毅嘴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似是根本不害怕,微笑道:“小傻瓜,要傳染一起傳染,我死一起死,想要我丟下你不管的,除非我先死了。”
說罷,蒙毅為她輕輕地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完全不在乎自己被傳染。
見嬴紫蘇又要說話,蒙毅做‘噓’聲狀,道:“噓~,不要說話,我這就帶你離開。”
話音剛落,蒙毅便是將長公主抱在懷中,往刑場外走來。
此時的監(jiān)刑官豈能坐視不理,縱然心有畏懼,也必須站出來,若是凡人被人劫走,身為監(jiān)刑官的他,恐罪責(zé)難逃。
他暴跳而起,指著蒙毅,呵斥道:“大膽蒙毅,私劫刑場,救走凡人,乃殺頭大罪,還不快些束手就擒?!”
蒙毅氣勢不改,邁著鏗鏘的一步,從刑臺上一步步走了下來,對于監(jiān)刑官的話置若罔聞。
如此這般,更是引來監(jiān)刑官怒意大增,他怒罵道:“蒙毅,既然你執(zhí)迷不悟,死性不改,那就莫怪本官動手!”
“來人呢,將蒙毅拿下?。?rdquo;
待他一聲令下之后,守衛(wèi)在周圍的秦兵們,黑壓壓的圍了上來,從遠(yuǎn)處觀望,如同一群螞蟻蜂擁而至。
面對數(shù)百秦兵,蒙毅怡然不懼,他朝著外面走去,凜冽地眼神中透著陣陣寒意,低沉地怒道:“我想殺你們,識趣的話就趕緊讓開!今天,膽敢有阻攔老子的人,殺無赦!”
現(xiàn)場有著秦兵數(shù)百人,那監(jiān)刑官偏是不信拿不住蒙毅一人,而且他還帶著一個累贅,于是乎,他腰桿一挺,頓時硬氣了許多,道:“蒙毅,你休要猖狂,待本官將你拿下,押至陛下面前請罪。”
說罷,他打手一揮,那數(shù)百秦兵,手持冰冷的黑色長矛,一時間全部沖了上來。
“陛下那邊,無需你來押送,我自會請罪,但今天,誰要是敢攔我,我絕不留情。”而此時,蒙毅突然大吼道:“小羽子!”
“在!”
猛然間,項羽靈活矯健的身影,就好似一只驚鴻鳥飛過他們的頭頂,擦著秦兵的肩膀來至蒙毅的身旁。
蒙毅神情異常的冷峻,他說道:“給老子打出一條血路來。”
“能否殺人?”項羽問道,他不敢保證,待會下手的時候,會把人給打死。但只有是少爺?shù)拿?,他必然遵從?/p>
“神擋殺神,魔擋殺魔。”
這八個字,已經(jīng)說明了蒙毅的意思,項羽會意之后,抱拳說道:“遵!命?。?rdquo;
項羽授命之后,腳尖在地上一挑,將一把長矛落在自己手中,他橫向持矛,面對著數(shù)百秦兵,眼神之中看不到一絲恐懼。
他站在蒙毅的前面,將少爺保護(hù)在后面,為他開道,縱然身死,也絕不會后退。
“小羽,到了展現(xiàn)你真正實力的時刻了,戰(zhàn)吧?。?rdquo;
話音剛落,秦兵和項羽戰(zhàn)成了一團(tuán),現(xiàn)場殺聲震天,頓時亂成了一團(tuán)。
……
另一邊的皇城。
與刑場的糟亂不同,咸陽宮外,一片死寂。
于宮外的臺階之上,卻是跪著一位美婦人,觀那美婦人的面容,竟是與長公主有著幾分神似,自是不用多言,此女子便是嬴紫蘇的母親,容妃。
她出身貧賤,得皇帝寵幸,故封至嬪妃,她本性內(nèi)斂,素不愛張揚,多居后宮之中,百無聊賴之時,多以女工打發(fā)時間,故練得一雙巧手。
而其平日,更是深居簡出。
卻如今,得知女兒被始皇帝賜死,就算從不張揚的女子,亦會爆發(fā)出一位母親該有的魄力。
于大殿之外,跪了足足一個上午,只懇請皇帝開恩,饒過女兒一死,她不曾喧鬧,亦未曾撒潑,就這般默默地跪著,無聲勝有聲,給了始皇帝一種無形的壓力。
然而……
時至晌午,咸陽宮的殿門始終封鎖緊閉,如同被一把無形的黑色枷鎖牢牢鎖住,任由外界之人如何撕扯,亦不可能觸動半分。
觀此狀,扶蘇于心不忍,而且長公子與長公主素來交好,今長公主遭難,他決不能夠坐視不理,便是求情道:“父皇,容妃已經(jīng)在外面跪了一個上午了,還請您大發(fā)慈悲,饒過紫蘇吧。”
“你告訴朕,如何饒?凡患有天花者,以火焚之,朕親自頒布詔令,豈能因私廢公?!”
“可紫蘇畢竟是您的女兒啊。”
身為大秦的皇帝,被人尊稱天命之子,可終究是人,他又何嘗不想饒過自己的女兒呢?
可若一旦破例,帝國的律法將不再具有威懾力。
一個國家,若無言明的律法,終將走向滅亡。
“你以為朕不想嗎?朕是天子,也是人,更是一位父親,要朕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朕的心不會痛嗎?”
長公主作為始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如今判自己的女兒火刑,身為人父的他,又怎會不心痛呢?
可律法如此,作為帝王,決不能夠徇私枉法。
法家之道,絕不可能因為親情而廢棄。
扶蘇掐算著時間,若父皇再不下旨救人,那紫蘇可就真的沒命了,此刻他心急如焚,知道自己勸說什么也是無用,可眼下到底用什么方法才好呢?
“到底何人才能救她呢?!”
就在扶蘇著急地念叨著,忽然,腦海之中閃過一道白光,腦中浮現(xiàn)出那個人的長相。
“蒙毅!”
每當(dāng)重大時刻,蒙毅總能化險為夷,能夠救長公主的也怕只有他了。
近來一段時間,此子遁入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以為消失了,險些將他給忘了,如今嬴紫蘇遭難,他定不會見死不救。
然而……
扶蘇確是不知,刑場之上,已然戰(zhàn)成了一團(tuán)亂麻。
就在扶蘇剛想要派人去尋蒙毅而來,忽然,宮外傳來太監(jiān)的急報:“陛下,大事不好了,有人造反了。”
聲音由遠(yuǎn)及近,從遠(yuǎn)處傳來,那傳信的太監(jiān),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差點累死過去。
當(dāng)始皇帝聽到“造反”二字,頓時豎起耳朵來,面容一寒,瞪大了眼睛,怒問道:“放肆,何人如此大膽,竟敢造反??!”
“是……是蒙毅!”
造反?!
包括始皇帝在內(nèi)的所有人,無不都傻眼了,蒙毅造反?有沒有聽錯?!
始皇帝對于蒙毅這小子很是器重,只怪這小子到處惹事,每次想要給他安排重要職務(wù),他必然惹出大麻煩來。
這不,前些日子,還跟大臣們商榷,是否要蒙毅安排至博士學(xué)宮,讓那小子好好鍛煉一番,結(jié)果,便是傳來了他造反的消息。
始皇帝厲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速速說來。”
太監(jiān)不敢隱瞞,當(dāng)即說道:“蒙毅……他……他劫了刑場,將長公主救走了!”
此言一出,舉殿嘩然。
劫刑場可是滅族的大罪,蒙毅他怎么敢呢?
“放肆!蒙毅膽敢劫刑場,視大秦律法于兒戲,這與造反又有何異?!”始皇帝憤道,“李信、辛勝、章邯,你們?nèi)烁黝I(lǐng)一支軍隊,將蒙毅這廝捉拿歸案。”
一次性出動三員帝國高級將領(lǐng),看來這次,嬴政是徹底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