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當(dāng)中,我覺得自己的身子被人抬了起來。
我聽到我丈夫高海生說:“可算是死了,媽的,早不死晚不死,大過年的時候死,真是個晦氣的賤人!咱們送醫(yī)院嗎?”
“送個屁的醫(yī)院,后面的那山后面就是野山墳,埋了就行了,不然幾千塊的喪葬費,你出???趕緊處理了,可不能讓這個敗家精禍害我們家了。”這是我婆婆楊春華的聲音。
我費力的想要說話,我還沒死,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對我!
我被他們?nèi)拥搅税遘嚿厦?,連呼吸都在痛,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耳邊是板車吱呀吱呀的響動,隱約可以聽到鞭炮的聲響。大年三十了,我是不是就要這么死了……
當(dāng)牛做馬了三十年,爺爺留給我的土地和錢被他們騙光了,為了給他還債,長年累月的打幾份工,家里外頭,陀螺一樣的轉(zhuǎn),從腳手架上跌落,癱瘓在床。
他們和開發(fā)商鬧了一場,得到了上百萬的賠償,可是卻根本不送我醫(yī)院,每天罵我打我,連一口飯都不給我吃,我是被他們活活餓死的……
咣!我被扔到了一個土坑里,臉上和身上不斷地有土倒下來,我就這么被活埋了。
我的眼淚不斷地掉著,爺爺,我對不起你,不聽你的勸告,任性又愚蠢,被人騙,被人利用,做了那么多讓你失望的事,也把我的一生給搭了進(jìn)去。
要是有來生,我絕對不會和那個畜生結(jié)婚了,我要好好的孝敬你,爺爺……
在一陣陣的凍入骨髓的寒冷中,我睜開了眼睛。
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小炕上面,簡單的幾樣家具,墻壁上是毛主席的照片,對面火墻子上晾曬著幾套毛衣毛褲,還有一件帶著花點子的棉襖。兩條長辮子垂在了肩頭。我抓著辮子直接愣在原地,非常痛苦的掙扎著坐起,心里非常疑惑,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轉(zhuǎn)頭,透過窗戶,眼前看到的是記憶力的院落,右邊的白菜地里面堆滿了柴火其余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這真的是我從小長到二十歲的家啊!
我整個人一陣恍惚,使勁的掐了自己一把,真的后不是做夢,我是真的回來了?
一陣吵嚷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爺爺正在院子里面和一個穿著灰色棉襖的女人吵吵:“去去去!趕緊走,再廢話,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說老楊頭,你可不要好壞不分,秀兒一直不醒,人已經(jīng)不行了,你還不趕緊送她走了。這沒出嫁就死在家里面的姑娘,只會讓你家難晦氣,大家說說,我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外面陸陸續(xù)續(xù)的來了一些人都在伸著脖子看熱鬧,大聲說好。
我攥緊了拳頭,因為村支書和我們家一直不和,跳動這些村民,我們一直都在被排擠著。巴不得看笑話呢。
女人繼續(xù)說:“我把自己的兒子給你送過來,給你養(yǎng)老送終,這是為你著想??!你孫女都死了…”
她的話沒說完,我爺爺直接撲起來沖向了她:“閉上你的臭嘴,誰說我孫女要死了?”
女人嚇得哇一聲,差點坐在地上,我爺爺拉住她的胳膊要打,好幾個人沖過來攔住了,明顯是在拉偏架呢。
可是我爺爺是當(dāng)過兵的,身體好的很,把那這幾個人撞開了,指著那女人的鼻子:“我還不知道你想干啥?想讓我給你兒子,再吞了我的房子和地?呸,你就做夢去吧!也不撒潑尿看看你兒子什么德行,就是個臭流氓。滾滾滾!”他說著就扯著女人往外推。
女人和他撕扯不過,一個踉蹌沒站住,就坐在地上開始嚎叫起來了:“打死人了啊,大家來看看啊,老兵打人了??!”
我爺爺也不抬頭,像是把一袋土豆子往外面拖。
女人在地上掙扎著,大聲的喊道:“你孫女自以為就知道欺負(fù)人。對城里的男人犯花癡,死纏爛打,村里人誰不膈應(yīng)她?出事了也是活該!被人扔到林子里面那么長時間,還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給糟蹋了!她現(xiàn)在就算是醒過來也沒臉見人…啊啊?。?rdquo;
我爺爺使勁的踹了她一腳,又抓起了一把鐵鍬照著女人的頭就劈了過去。
我一把拉住了我爺爺?shù)母觳玻?ldquo;爺爺!你別打了!”
上輩子也是一樣場景,可是我看著我爺爺打人就覺得很解氣,根本沒阻止他,這一鐵鍬砸下去,結(jié)果這女人開始裝病撒潑,賴在我家好幾天不起來,說是被打成重傷了,非要我爺爺賠償五千塊,不然就把她兒子弄到城里面上班,不然就不起來,還要告我爺爺是故意傷害,讓我爺爺蹲監(jiān)獄。
后來城里的領(lǐng)導(dǎo)都來了,村里給做了調(diào)解,爺爺賠了一百多塊錢才算了事。那可是我爺爺三個多月的工資呢。
我那時候是無所謂的,覺得爺爺不差錢,解恨要緊??墒俏覡敔攨s因為這件事被慪的大病一場,現(xiàn)在想想,我那個時候怎么就這么蠢笨又沒良心呢?把爺爺給害得那么慘!
這輩子我可不能讓爺爺吃這個虧了。
我爺爺被我抓住,嚇了一跳,回頭看我,馬上扔了鍬驚喜的拉住激動道:“秀兒你醒了?”
我點點頭,想要對他笑,可是眼淚卻掉了下來。
他還是和記憶里一樣,干瘦的身材,破舊的軍大衣,眼睛里都是驚喜,那是我二十年來一直想念的爺爺,是我一輩子最親近的人!
我爺爺拍著我的后背激動道;“醒過來就好,我老擔(dān)心你了?凍壞了吧?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你說你死了我咋整?”爺爺說到這里就哽咽了。
我趕緊說道:“沒事的,爺爺,你看,我真的已經(jīng)好了。”
那女人已經(jīng)趁機會站起來,揉著自己的腰:“疼死了!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啊,家里沒有香火能行?楊春秀,你爹媽被你克的早死,本身名聲就不好了,你還想要害了你爺爺不成?”
她的身后站著一群看熱鬧的家伙,一臉興趣盎然,沒人幫我說話,看來我的人緣還真是不咋地。
要是上輩子,我就直接一巴掌抽過去了,可是現(xiàn)在我卻很冷靜,還攔住了要發(fā)怒的爺爺。
我說:“我不小心摔到了雪坑里面,我厚厚的棉襖穿著,剛暈就被人救了,咋能被人糟踐了?都說我這個人嘴不好,可是我瞧著你也沒好到哪里去,還有,咱們是新社會,講科學(xué),婦女都能頂半邊天,啥香火,殺克死了爹媽的?你在這么說,我就要跟村里面反應(yīng)你宣傳封建!本來你們家就窮的吃不上飯,到時候你家成了壞分子,你兒子更找不到對象了。”
女人臉色變得很難看,咬著牙說:“得了,我說不過你,反正勾搭男青年。丟人現(xiàn)眼的也不是我!該說的我都說了,楊老頭,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啊,別被你孫女坑了。”
我爺爺沖過去還打人:“該死的東西,想要吃絕戶門,還理直氣壯的!老子就是把錢都燒了也一分錢不給你花!”
王嫂像是一只偷吃被抓住了的老母雞,飛快的拋出院子,在門口還摔了一個狗吃屎。周圍的人一陣哄笑。
那些圍觀的人還不肯走,還在看我們的笑話。
我看了他們一眼,冷笑著說道:“爺爺,你說王嫂家過的稀巴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還好意思看咱家笑話呢?在怎么高興,可是回家還不得照樣啃白菜幫子?有那個閑心,不如好好想想下頓吃什么!”
要回?fù)舻脑挘鸵麄兩砩献钔吹牡胤酱踢^去才行,這輩子,我絕對不會讓我自己委委屈屈的活著了,誰也別想欺負(fù)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