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書杉還是不讓開,最后咬牙說:“老板,你幫我這么大忙,今天我也不怕得罪你了!”
“哦?我?guī)土四愕拿δ氵€要得罪我?”幺子來了興趣。
趙書杉說:“正是!老板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乃是大富大貴之相,再加上一雙關公眼,定然胸中有雄韜偉略,必是大將之才。”
幺子豪放地笑了出來,拍了拍趙書杉的肩膀說:“真他媽會說話!”
這是我和趙書杉事先商量好的策略。
江相派行騙時有一個準則,那就是對男人要先千后隆,對女人才應該先隆后千??山裉烨闆r特殊,不能先恐嚇幺子。
因為他是約了客人的,必然想在客人面前顯露,如果先說他的不好,他不會理會不說,還有可能把趙書杉暴揍一頓。
可如果先夸他,那事情就好辦多了。放到平時,幺子也許會懷疑趙書杉是為了騙錢,可今天即便他自己不愿意聽這些夸他的話,卻也想讓他的客人聽到。
只要他讓趙書杉繼續(xù)說下去,我相信趙書杉一定能取得信任,進而行騙。
趙書杉繼續(xù)說:“老板幼時就有將才,十六歲就是一方霸主。二十三歲那年有一大禍,險些喪命……”
這些信息,都是李東昨天晚上打聽到的。趙書杉說了一通,幺子逐漸收起笑臉,表情越來越嚴肅。
“你真的會算命!難怪剛才那個暴發(fā)戶會罵你,原來你不是騙子,而是不會捧著說!對了,你剛說要得罪我,是什么意思?”
聽了這話,趙書杉眼睛里滿是晶瑩的東西,稍微帶著點兒哭腔說:“老板,終于遇到一個懂我的人了!我以前給人算命,算到什么就說什么,結果總被人打罵!老板對我簡直是知遇之恩,今天我就破例為你算上一卦,不收一分錢!”
“你且為我算算。”
“我剛看你印堂隱隱有黑霧籠罩,請問老板你是否今天一直覺得提不起精神?”
幺子說:“好像……確實是這樣。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心理作用。
“老板,實不相瞞,你可能是被鬼拿住了!若不是你身上有正氣極強的東西,恐怕這會兒都已經(jīng)臥床不起了!有鬼纏著,運氣自然變差,你這些天會霉運連連,而且我算出你今晚就要損失財物!”
“正氣極重的東西?你指的是我背后紋的關公嗎?”幺子撩開衣服給趙書杉看。
趙書杉連連點頭說:“對,就是這個!”
“這個你倒是說對了,可我并沒有損失財物啊!難道說我?guī)湍阗r的那兩萬塊錢就是?”
話音剛落,立馬就有人大喊著跑了過來,“幺子哥,您的車被人砸了,而且好像還很嚴重!”
“誰他媽敢砸老子的車?媽的,去查監(jiān)控!”幺子當即大怒。
是李東砸的。我讓他提著一瓶白酒,裝成醉漢的樣子去砸車。我們事先就了解了這家夜總會監(jiān)控的位置,只要李東換身衣服,不給監(jiān)控正臉,他們不可能找到。
“老板,這只是霉運的開始!今天既然讓我遇到,我就幫幫你!”
此時,這里已經(jīng)來了許多人圍觀,把包間過道圍得水泄不通。我緩緩向后退了幾步,躲在了人群里。
幺子忙問:“大師能幫我破解?”
從這稱呼的轉變,幾乎可以確定幺子已經(jīng)完全上當。按照計劃,趙書杉會想辦法把他約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再帶著錄音筆,以那天對付吳九福的辦法套出幺子的話。
“當然可以幫你破解,等我先起一卦。”
說著,趙書杉開始掐起了手指。不一會兒,他忽然抬頭睜開眼睛,說:“明夷,上六,不明,晦。初登于天,后入于地。老板前些年一帆風順,恐怕從今天開始就要……而且你伏神衰相難起,所以明日寅時,也就是凌晨三點之前,必須將這惡鬼除去!”
“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江少爺,失陪了!”
江彬也信了,他趕忙說:“沒事,幺子哥先忙你的,咱們明天再約也行,反正我就在蘭城。”
成了!
就在我滿心歡喜,準備通知李東時,一個身著樸素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這人舉手投足間都散發(fā)著得道高人的氣息,我心里暗叫一聲不好。
“你這江湖騙子,竟敢在我曾何在的地盤行騙?你是江相派還是金口流的?”
“曾何在!”幺子大喝一聲,“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但也不能逮誰咬誰!這位大師絕不是騙子!”
曾何在笑了笑,“不是騙子?我剛才一直在場,幺子哥要是不信,能不能讓我問他幾個問題?”
“你問!大師真金不怕火煉!”幺子說。
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而且我能聽出來,這個曾何在應該也是個騙子,同行是冤家?。?/p>
曾何在又笑了,問趙書杉:“你剛才掐指計算,用的是小六壬,可為什么說的是六十四卦的卦辭和六爻的術語?”
曾何在的話簡直是一針見血!
小六壬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六壬的精簡版。六壬太過高深,與遁甲、太乙并稱為“上古三絕式”,會的人并不多。
而小六壬是人們普遍能接受的,它是以大安、留連、速喜、赤口、小吉、空亡六位分列食指、中指及無名指上,按月、日、時順序求卜。這種方法極為簡單,是所有算命先生都樂意去學的。
所謂的“掐指一算”,其實就是按照小六壬的方法占卜吉兇。正因所有的算命先生都在用小六壬,所以一般人便以為會“掐指一算”的才是真正的算命先生,可事實上“掐指一算”乃是很低級的算命方法。
而我們這些假算命先生為了迎合,也都經(jīng)常做“掐指一算”這一動作。只不過我們卻并不是用小六壬占卜,而是裝腔作勢。比如我掐指的時候其實是把指關節(jié)當做計數(shù)器,用來排八字的。
趙書杉愣住了。他行騙時說些別人都不懂的術語,只是為了提高自己的權威性,可這些術語要是被內(nèi)行聽到,指定會笑掉大牙。
“如果這樣胡編亂造就成了大師,那豈不是在座的每一位都可以給人算命了?”曾何在又說,“幺子哥,你現(xiàn)在想想,他剛才說出的那些信息,是不是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了解?十六歲成為一方霸主、二十三歲遭了大禍,這都不是他算出來的!”
幺子并不傻,聽了黃大仙的話立馬就反應了過來,他怒極反笑,喝道:“連老子都敢騙?兄弟們,打!”
瞬間有幾個人沖了出來,把趙書杉按到地上就打。
曾何在并不滿意,上前一步說:“幺子哥,騙你的并不是他一個,他還有同伙!而且他的同伙應該還在場!”
“所有人都他媽不許走!”幺子喊了一聲。
他的手下真是多,瞬間又過來了一群,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圍住了。
“告訴我是誰,老子就打斷你一條胳膊完事,要是不說,老子就弄死你!”
趙書杉是不會說的。江相派門規(guī)第三條:失手時不得出賣伙伴。
所以任由幺子怎么打,趙書杉就是不吭聲。
我能做的事情只有等。我已經(jīng)給王彪和馮隊長發(fā)了短信,只等他們?nèi)我庖粋€來救援,而我卻不能出去。我不是怕,而是不能,因為這也是江相派的規(guī)矩。
只聽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他的胳膊真被打斷了。
“都別動!”
我只聽到身后響起一陣緊促而雜亂的腳步聲,西城區(qū)派出所的警察終于來了!
他們把幺子和他的手下統(tǒng)統(tǒng)控制住,我這才趕緊沖了過去,將趙書杉扶起,大喊:“叫醫(yī)生,趕緊叫醫(yī)生!”
不久,救護車趕來,馮隊長也來了。他一看情況就明白我做了什么。
“陳大師,你們何必這樣以身試險?局里只要隨便找個理由把幺子抓起來就行了,以局里審訊專家的能力,用不了幾天就能讓幺子把實話全說出來!”
我根本沒有理馮隊長,而是跟著護士跑了出去,和趙書杉一起上了救護車,來到醫(yī)院,將趙書杉送進手術室。
最后李東也得知消息,趕了過來,和我一起等著做完手術的趙書杉清醒。
期間,馮隊長打來電話,說是他們借此機會將幺子抓了,然后連夜審訊,已經(jīng)問出了一些重要信息。
趙書杉醒了。
“你醒了。”我面無表情地說。
“師叔!”
李東滿臉愧疚,自責地說:“小龍,都怪我……”
“你不要插嘴,這不關你事!”我怒喝一聲。這是我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和李東說話。
我又轉過頭來看著趙書杉,“一個假算命先生不可能去那種地方,曾何在是受人指使,專門拆臺的。”
“師叔說得不錯。”
“在蘭城,你我就只得罪過徐瞎子,肯定是他!”我說。
我這時站得筆直,又擺出了師叔的樣子。
趙書杉見狀問:“師叔是什么意思?”
“我江相派雖然衰落,大不如前,但仍然不是誰都能欺負的!我是你師叔,就應該替你這個晚輩出頭,師侄你安心養(yǎng)病,我明天就去替你報仇!明天,就從那個曾何在開始!”
趙書杉趕緊搖頭說:“不要!徐瞎子在蘭城勢力很大,與他樹敵是以卵擊石??!”
我忽然冷笑一聲,望著窗外說:“我,要讓徐瞎子和他的爪牙明白,我江相派,還是以前那個江相派!”
這時電話又響起,是馮隊長打來的。我終于接了。
“陳大師,幺子的事……出了點新狀況。”